又经过一天,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例行月考日。
因为是例行月考,所有科目都要挤在一天考,不像高三月考那么正式,所以高二这边的氛围,紧张里还带着轻松。
只不过,教学楼里布置的信号屏蔽器多少有些恼人。
谢晏最近学得天昏地暗,连网瘾都戒了,干脆关了机,把手机丢在桌兜里一整天,直到放学才拿出来。
“喂,妈?嗯,我们考完了……好,我马上出来。嗯?考得怎么样……我要是知道自己做没做错题,不就不会做错了?对答案……那也要我记得住自己写了什么啊!”
谢晏讲着电话,笑嘻嘻地收拾书包,半点没有刚考了一天且可能考得不好的懊恼、沮丧、疲累。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下楼了,没手。嗯嗯,一会儿见。”
他挂了电话准备走。
盛柯隔着老远喊他:“小谢,你明天真不来吗?”
“算啦。”谢晏摆摆手,撑着拐杖,一蹦一跳地走了。
这样走比老实走路能快点。
“你们什么时候跟谢晏关系这么好了?”收拾完书包的苏蓉走到教室后方,好奇问道,“以前不是看不上他么。”
方趁时没答。盛柯笑了两声说:“他现在比以前好多了。”
“是吗?”
“不信你问阿时呗。”
苏蓉都懒得往那低气压的角落看:“那也得他愿意理我才行。”
盛柯就笑。
苏蓉和方趁时其实没什么矛盾,只不过一个大少爷,一个大小姐,放在一起脾气不合,偏偏还有婚约,可以说是很地狱了。
盛柯聪明机智,能不参与的就尽量不参与,免得把自己卷下水。
方趁时站起来。
两人本以为他不会说话,没想到这人突然撂了句,“以前也没看不上他。”
惊得苏蓉确认了好几遍是这祖宗在讲话。
“你以前提起他不就一脸‘那算什么东西’,然后光冷笑不出声的吗?”苏蓉问,“这难道不是看不上的意思?”
方趁时瞥了她一眼:“你别脑补我的意思了,从来也没猜准过。”
苏蓉:“……”
她转过去瞪盛柯:这不是你说的吗!
盛柯也一脸诧异:我也没想到啊!
盛柯自认对方趁时已经很了解,但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主要是方趁时这个人太藏着,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究竟通向何方。
好在盛柯不是那种敏感的性格,撑得住,要不然两人也没法成为朋友。
“走了。”方趁时说着往外走。
“你不带书包吗?作业呢?”
“周一回来再补。”
“……哈???”
……
谢晏上了谢母那辆黑色阿尔法,回到家,吃了顿心满意足地晚饭。
第二天按部就班去医院复查,回家上家教课。
晚饭时,他眼珠子转了转:“妈,今晚我想出门玩。”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父谢母商量过,最近谢父都不太回家,谢晏倒也无所谓,他觉得在自己成绩有明显进步前,很难缓和跟谢父的关系,倒不如不见。
而且谢父不回来,谢母心软,像这种要求就比较容易提。
谢母有点担心:“现在出去玩?你别又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没有,就是月考结束,几个同学想出去吃烧烤,我想和大家搞好关系嘛,就过去坐会儿,聊聊天。”谢晏随口扯着谎,“大概九点左右回来?”
“那让你张叔送你吧。”
张叔是家里的司机。
“不用不用,我打个车就好了。没什么重要的事,让张叔早点下班吧。”
好说歹说,终于让谢母同意了谢晏单独出门的要求。
她犹自担忧,好在这段时间谢晏表现还不错,多少赢得了一点信誉值。
谢晏叫了辆网约车,直奔舅舅家。
修宁市内有好几条河,市政府在河边修了很多漂亮的游步道,供市民散步、慢跑使用。
但老城区内部分河段旁有一些破旧的平房,居民在此住了几十年,拆迁困难,只好刷一刷外墙的漆,就让居民们这样住着。
谢晏的舅舅和外婆就住在其中一间老房子里,过着日复一日普通而清贫的生活。
车是没法开下河道的,只能在附近的路口停下,谢晏道了谢,撑着拐杖过去。
河道边路灯昏暗,他走得很小心、很慢,甚至越是靠近舅舅家,就越慢。
有一点紧张,担忧……害怕。
近乡情怯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他无师自通地多领会了一个成语。
小谢晏的脸和他本人的有几分像,但毕竟是两个人,舅舅肯定认不出他,还有……
他摸了摸口袋里带出来的600块崭新纸币,咽了口唾沫,再往前走。
小路的萧瑟就像河边居民们一贫如洗的生活。
夜里,并没有多少人出来玩,只偶尔能听到路过的房子里传来古旧电视机的声音。谢晏刚劝说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眼角余光瞥到一道身影,都没等看清,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撑着拐杖蹦跳着蹿进边上的小岔路。
正往窨井盖里倒脏水的老太太直起身,眯缝着眼朝这边看来,却什么也没看清。
她像望夫石般站了好一会儿,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总觉得好像看见晏晏了。”
“……妈,你又糊涂了,阿晏在医院躺着呢。也不知道哪家好心人付了医药费,我问过医生了,运气好的话,阿晏还有可能醒过来。”
“医生都是瞎弄弄的,骗你点医药费!要是晏晏真能醒,他现在怎么不醒过来?”
“妈,钱都不是咱们出的,医生没有骗我的必要啊。”
“我这老太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他醒过来的一天哦……你回头再去打听打听那个好心人是谁,谢谢他,也好把钱还了。我老太婆给人绣花还能挣几个钱,咱们不要欠人家的。”
“诶,晓得了。”
……
谢晏慢吞吞地,贴着路灯、居民家的日光灯、沿河开的文艺小店的装饰灯的阴影,慢慢地摸了过去,站在阴影里听舅舅和外婆说话。
舅舅家沿河开了道窗,他不敢走太近,因此对话也听得时续时断。
他的医药费竟然是别人付的?
唉,让舅舅和外婆伤心了……
失策,他应该白天来的,现在想找个帮他递600块钱的工具人都找不到。
谢晏转着眼珠子,思考着对策,冷不丁摸到口袋里塞着的一包跳跳糖。
拿出来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后来才想起来是当时给盛柯换口味的时候懒得塞回包里,随手塞到口袋里的。
他买糖,是为了学习累了又不方便下楼的时候补充糖分的,至于为什么买跳跳糖……
因为隔壁小孩儿喜欢吃,他以前常买这种惠而不费的东西逗小孩。
有了。
他挑了下眉,只觉得自己真是天才,撑着拐杖往回走了三户人家,敲响一扇藏在小岔路里的木门。
“谁啊?”一个中年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应声开门。
谢晏拿出上骗师奶,下骗少女的无辜甜美笑容,好声好气地问:“阿姨,请问成成在不在家?”
“你是谁啊?”夜里找孩子的高中生,身上还有伤,总让人有些防备,之所以没有马上关门送客,大概是女人被他纯良的笑容给骗到了。
“我是他幼儿园同学的哥哥,想找他帮个忙,您放心,我就在门口跟他说,您可以看着。”
“……那你等等吧。”
女人关上门,进屋,过了会儿又出来,这回身边跟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人小鬼大,看见他很狐疑:“你是我哪个同学的哥哥?”
“我是孙嘉嘉的远方表哥,想请你帮个忙。”谢晏早就想好了说辞,孙嘉嘉是李成这小屁孩儿的幼儿园女神,他除了知道她名字外,对女神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
现在还没法问的那种,因为上小学之后两人就没联系了。
“孙嘉嘉?”小男孩的脸果然胀红了。他挺起胸膛,装成大人的模样,道:“说吧,什么忙,只要我办得到。”
谢晏笑了,他不好蹲下,就弯下腰,从口袋里取出600块钱交给他,然后指了指舅舅家的方向:“回头你拿着这600块钱,去找一下宋叔叔,就说同学家的哥哥想找他帮忙打一把椅子,托你传个话。”
李成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自己不去?不就几步路吗?”
“哥哥走累了。”谢晏笑笑,“你帮我这个忙,我请你吃糖。”
李成噘起了嘴:“我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但哥哥不是陌生人,哥哥知道你认识孙嘉嘉,还知道你喜欢吃跳跳糖。”谢晏从口袋里把那包糖摸出来塞给他,“打椅子的事就拜托你了,好不好?”
李成回头看了眼,他家门还开着,妈妈就坐在不远处。他想了想,接受了这包糖:“好吧,那你要个什么样的椅子?宋叔叔打椅子价格很公道的,我妈总说他太有良心了……反正一般的凳子用不着600。”
“要个靠背椅,剩下的你让他看着办就好了。”谢晏说着掏出手机来,“咱们加个微信,有什么问题,你再联系我。”
“行吧。”
李成熟练地掏出手机,扫了谢晏的好友码,摸了摸怀里的糖:“你急吗?不急我明天去吧,宋叔叔他们睡得早。”
谢晏低头看着那个“滥情丿成少”的微信名,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没事,哥哥不急,你明天去了以后,跟哥哥说一声好了。还有啊,别告诉宋叔叔你能随时联系到我。”
“……神神秘秘的,你们大人真奇怪。”李成咕哝着回了家。
谢晏等到那扇门关上,才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回过神,意识到后背湿了大半。
“你们小学生才奇怪啊,什么没品的微信名字……”
转头,往回走,掏出手机打车。
刚到路口,谢晏被一堵人墙堵住。
他抬头,看到本该在参加苏家晚宴的方趁时站在他面前,漆黑的瞳孔盛着整片夜色的暗,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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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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