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对生日礼物无所谓】
没有很久,一只新手机就到了方趁时手里。
他现在没有SIM卡,跟盛柯两个人连了医院WiFi发iMessage。
“你今晚是怎么回事?”盛柯问,“我可是特地盛装出席,为了陪你玩的,结果你连个人影子都不见,还该死的不接电话!”
【抱歉】
“你本来就没打算去吗?为什么不说?”
【不是,临时起意】
方趁时的视线落在手机上,没贴防窥膜的新屏幕,亮得晃眼,叫他有些不适应。
调整了一下亮度以后,他才继续打字。
【最近和孟书秋在吵架】
【阿柯,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盛柯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跟方趁时对视了几秒,叹了口气。
方趁时很少喊他“阿柯”,也就这种……撒娇的时候。
他们分明是同龄人,但盛柯常有自己是在当哥哥的感觉。
他伸手过去揉了下方趁时的头发,语气放缓了点:“实在不行,等出院了去买张彩票吧?说不定能中大奖呢,毕竟人也不能一直倒霉。”
他有时候也很奇怪,说孟女士不爱她儿子吧,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说爱吧,那为什么不能多生几个,偏偏要逮着方趁时一个人霍霍。
方趁时如果真如表面上那么冷漠倒又好了,可惜他其实是个挺敏感的人。
盛柯坐拥全家人的爱,没处理过这种事,除了多陪陪方趁时之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趁时应该是听他的话笑了一下,眼睛眯了起来。
【不买了,也有好事】
【你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找人】
【找到了】
“啊?”盛柯愣了愣。
大约是四五年前,当时方趁时年纪还小,性格比现在还敏感、还脆弱、还暴躁,有段时间他状态很差,盛柯一步都不敢离开他,那天一时疏忽,就把人丢了。
他一边联系孟女士,一边到处派人出去找,自己也全城乱窜,把方趁时可能会去的地方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
当时盛柯真的吓坏了,生怕他想不开,谁料大半天以后,方趁时自己回来了,问他去哪儿也不说。
大概过了两年左右,方趁时才说出来,他那天的确是差点干了傻事,但有个人劝住了他。
怎么劝住的,他没说。
是谁,他也没说。
盛柯无奈问他:“那你有什么能说的?”
方趁时想了一会儿:“你等我找到他,我就把那天的事都告诉你。”
后来方趁时点名要到澜越上学而不是直接出国,搞得他一度以为方趁时要找的人在澜越,但盛柯跟着来澜越上了一年多的学,没发现方趁时对谁比较特别。
联系到这几天发生的事,他脑子一转:“……不会是谢晏吧?”
不是他歧视谢晏,但这人也就最近正常点,以前……
该怎么形容呢,说得文明礼貌一点,那就是个脑残。
【暂时不能告诉你】
盛柯:“……”
老实说,他不是非要对方趁时刨根问底,但这种行为就很像在遛人。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话说一半会被打?”他诚恳地问。
他只是嘴上过把瘾,其实没打算做什么,因为就方趁时的性格而言,愿意和他说一句“不能说”,已经是很尊重他的表现了。
但盛柯没想到的是,方趁时居然发了好长一段话回来。
【数学卷的最后一道大题,看到题干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答案为1,但是我不能直接写一个1上去】
【我得想想,该怎么将这道题的解题思路拆出来,用世人认可的公式表达计算步骤,在我想出过程前,我不可以告诉阅卷人,答案为1,那样我得不到分数】
【同理,在我厘清某些事情之前,我不能把最终的答案告诉你】
【你不会信】
盛柯对他的长篇大论很感动。
但是。
“……数学卷的最后一题答案不会真的是1吧?”
方趁时瞥了他一眼,虽然无语,但还是点了下头。
“啊啊啊啊——”盛柯抱头弯腰,十分痛苦的样子,“我算成-1了啊啊啊——”
方趁时看了他一会儿,低头打字。
手机屏幕亮起来,弹出消息。
【反正这应该也不是你唯一算错的题】
“闭嘴吧你!”盛柯怒骂。
好一会儿,他终于从月考失利的懊恼中缓了过来,看着方趁时叹了口气:“以后就算孟女士赌气,也别做这种事了。”
【我听到人声了再跳的,不会有事】
盛柯给了他一个“我看看你怎么编”的眼神。
【好吧】
【我确实是直接跳的】
【计算了一下时间差】
【之前在家练过闭气】
盛柯的眼睛眯起来。
方趁时又看了他一眼,最后打字。
【对不起】
盛柯的目光在这三个字上停留。
半晌,笑了一声。
“算了,至少你有进步,还知道道歉了。”
……
方趁时的剧本,是他赶去苏宅的路上出了车祸,不慎落水,因此没能及时赶到。
时间对不上,不重要;
地点圆不过去,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的确确因为落水进了医院,孟书秋就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他的说法,给苏家赔礼道歉,苏家人知道他住院,更是不会计较。
苏叔叔的生日宴,主角当然不是小辈,因此,这是一件只需要一个体面的说法就能被圆过去的小事。
无非是苏蓉少了个看得过眼的舞伴,但这并不影响大小姐的美丽,因此也是小问题。
没有人受伤,而方趁时终于赢了一回。
分明是很完美的事。
第二天上午11:30,孟书秋通常开完会的时间,一通视频电话打到了盛柯的手机上。
盛柯接起来:“孟阿姨。”
孟女士仍是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坐在办公室内,凌厉的视线扫过来。
盛柯为了给她看看她儿子的惨状,将镜头往方趁时那里移了移。呼吸机还挂着,方趁时脸色苍白,精神头看着不算很好。
孟书秋问:“方趁时,你的手机是装饰品吗?”
方趁时不说话。
盛柯无语道:“阿姨,阿时现在说不了话,他手机掉水里了昨天,我给他买了个新的,但是人还没出院,不能去补办号码。”
“真落水了?”
“是啊。”盛柯笑笑,他本就是偏阳光的长相,笑起来还有个梨涡,很容易和人亲近,“呼吸机还戴着呢,医院总不可能把这种东西拿出来给阿时当道具吧。”
孟书秋皱了下眉。
盛柯以为她终于要讲点关怀的话。
结果她说:“方趁时,你觉不觉得你很幼稚,以为这样可以威胁得到我?”
盛柯:“……”
方趁时笑了一下,向前探了一下身子,伸手过来,把电话挂了。
他发消息给盛柯。
【你少做不切实际的梦】
“不是,”盛柯也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但是,“但是她也太——”
【她就这样】
方趁时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将早上刚弄好的银行APP界面调出来,冲盛柯晃了晃。
【她把我卡停了】
盛柯:“……”
盛柯在自己家学到的,是父母相亲,兄弟相和,这些认知到了孟书秋这里可以说是统统失效。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觉得憋得慌,迫不及待地想将这种烦闷干掉。
他豪气万丈,大手一挥:“没事,哥有钱,哥养你!我真是操了……”
【不用】
【我也有钱】
从第一次被孟书秋停卡,而他被迫低头开始,方趁时就已经在想办法赚钱。
他的困境无非是未成年,需要资产需要有人代持,以及不动用家里的钱的话,起始资金难攒。
好在多年以来,这些问题早已被他解决。
“那你没钱跟我说。”盛柯也不强求,方趁时就是个犟种,强求不来。
他只需要告诉他,如果方趁时需要,他盛柯一直都在。
【嗯】
中午,方趁时做了一系列检查,呼吸机被取下,他终于可以说话了。
“什么感觉?”盛柯问。
“没什么感觉。”方趁时慢慢说着,他的嗓音很低,还有点哑,“呼吸有点疼,嗓子……也有点疼,不过不太严重。”他喘着气。
“我有时候真是被你气得想掐死你,又怕给你爽到了。”盛柯磨了磨牙,显然还是很不爽。
方趁时笑了下:“不会的。”
“嗯?”
“不会死的。”
“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
方趁时没回答。
他本来是明天出院,不过方趁时不想在医院久待,就打算今天下午出院,这会儿盛柯在收拾东西。
方趁时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那个人跟我说,活着比去死要困难很多。”
盛柯动作停下,回过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是当年那个方趁时死活都不肯跟他细说的神秘人。
“你确定人家是在劝你?”
“嗯。”方趁时道,“他跟我说,既然我这么喜欢折腾自己,不如挑战一下地狱模式,好好地、坚强地,像条癞皮狗一样死皮赖脸地活下来。”
盛柯:“……”
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考虑到方趁时拧巴的性格,这份劝阻竟然显得意外有效。
方趁时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不错,就像那一天,只不过,那天的天气很好,他心情很糟,而今天,心情却还不错。
那个人鲜活的样子犹在眼前。
其实他还说了很多,比如上一句话就还有后半句,“生活给了你一耳光,难道你都不想试试扇回去,就要做逃兵么。”
方趁时当时,并不感动。
他只是觉得神奇。
居然有人,能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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