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阿尔法停在路边。
谢晏把车指给方趁时看,方趁时快走两步,打开后座车门,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阿姨,这是谢晏刚刚买的教辅书,我先放在这里了。”
谢晏一看就知道他又演上了。
方趁时扮演乖巧优等生的时候,浑然天成,嗓音会落到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听上去温润如玉;与此同时,身形挺拔如青松,仪态风姿如君子,样貌端正,进退有度,任谁来都挑不出毛病。
谢母没见过这样式的,最关键的是,以前谢晏就没有这种会帮他搬书的好朋友,这会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诶,好,谢谢你啊,同学,下、下回来家里玩吧。”
“不客气的,阿姨。”方趁时恰到好处地勾了一个非常正常的笑容,“同学之间互相帮助而已。”
这时,瘸子谢晏终于挪到了车边。
他露出绝望的眼神,看着方趁时,希望这尊大佛收了他的神通。
方趁时和他对视,轻笑了一声,伪装的乖巧目光如潮水般落下来,沉沉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眼睛上:“上车吧,明天见。”
“明天见。”谢晏还是很真心实意的,“今天谢谢你了。”
方趁时摇摇头,等他扣好安全带,替他关上车门。
黑色的阿尔法扬长而去。
等车看不见影子了,他才垂了下眼,掏出手机:“我在商业街门口,过来吧。”
……
等红绿灯的期间,谢母捡着话和儿子聊天:“你那个同学,看上去挺不错的。”
“那是,年级第一呢,就霜姐给我安排的同桌。”
“那你多向他学习学习。”
“肯定啊,今天买的教辅还是他帮我挑的。”
“那你得好好谢谢人家才行。”
“知道啦。”谢晏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妈,回去路上拐一下超市行不行?从今天开始我要每天喝牛奶!”
他就不信他不能把身高补回来!
……
方趁时在路边低头站着。
四月初的天黑得很早,他等司机过来的工夫,天就已经很黑了。他喜欢这种昏暗不明的天色,至少站在这里,不会因为他是方趁时而被人围观。
黑色的豪车行至身前。
方趁时开门上车。
车上是两个人,驾驶席上是司机,副驾上还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那是他妈的特别助理——特别之处在于,比起孟书秋女士的工作和生活,许特助的主要工作内容是监视他。
这明明是他的专用车,可是除了盛柯之外,也没其他同龄人上过这辆车。
“少爷。”见他上车,许特助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支手机,恭敬地递过来,“老板已经等您的电话很久了。”
“她也可以不用等我的。”方趁时兴致缺缺,“你拨吧。”
嘟——嘟——
拨过去的视频电话几乎被秒接,看背景,孟书秋人在办公室,穿着一丝不苟。
照面第一句话,她说:“我怎么跟你说的?坐要有坐相。”
方趁时懒懒地散在后座上,轻笑了声:“这也没外人,你说这个有意思没?”
“方趁时。”孟书秋一字一句,她声线冷硬,语气也很凌厉,听着就像在训人,不过这样的语气听得多了,就会知道她原本如此,而并不是在发脾气,“我出钱出人,同意你养着那个尸体,就换你一个通讯的时间,不是为了看你跟我摆谱的。”
方趁时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手指不动声色地往大腿上抠进去,眼睛朝窗外瞥。一瞥之后,再收回来时,他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又是那副懒懒的模样,语调却比先前低了不少:“那么,你这回非要联系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近来有一个全球性的机器人大赛,下周起会在你们学校开放报名。”孟书秋开门见山,“你去参加。”
“你的目标呢?”
“比赛发起人之一史密斯博士,你去他面前混个脸熟,对你爸会有帮助。晚点我让秘书发比赛资料给你。”
方趁时垂了下眼。
这是他思考的动作,片刻便掀起眼皮道:“全球性质的比赛,要见到项目发起人,至少得在全国范围内突围,并且在国际赛事中取得不错的成绩吧?赛程至少半年以上……孟女士,我记得下学期我就高三了。”
孟书秋颇为诧异:“养了你一具尸体还不够?你什么时候学会得寸进尺了?”
方趁时充耳不闻:“我要翠园的房子。”
“你还真敢要。”孟书秋一顿,“你要那做什么?”
“我要搬出去。”
孟书秋的眼睛眯起来。
她的眼睛和方趁时的很像,眯眼时显得凌厉。不过方趁时不怕,安安静静地任她看。
他很久以前怕过,后来,无所谓了。
“换个条件,等你考上大学,我会在你学校旁边额外帮你买一套房。但在你高中毕业之前,我不会同意你搬出去。”
方趁时笑了:“因为说出去不好听?”
孟书秋也笑了,大概是被他气得:“方趁时,你好自为之。”
嘟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方趁时向后一仰。
许特助将手机收起来,笑得无奈,半是求饶半是诱哄道:“少爷,您不该这么跟老板讲话。”
“许荣,孟书秋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方趁时抬起头,冷淡地问。
“少爷……”
“我一个月给你两倍工资,你能不再替她说好话了吗?”
方趁时已经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许特助讪讪地闭了嘴。
这一母一儿,没一个脾气好的,他这高薪拿着也不容易,堪称如履薄冰。
……
第二天,谢晏神清气爽地来到学校。
为了长高,他昨天夜里喝掉了一大瓶牛奶,并早早写完作业,早早上床,痛定思痛,到生长板闭合之前,再不吃垃圾食品。
男高中生生活简单,身体健康,他没有因为提前入睡而失眠,倒是提前醒了过来,破天荒地第一个到了教室。
因为晨起的感觉太舒服,他甚至心情很好地在方趁时进来的时候打了个招呼:“早。”
方趁时是谁?哪里会理人啊。
前排的徐明泽陈朝远正想笑,就听见方趁时那冷冷淡淡的声音,“早。”
他俩惊讶地转过头来。
徐明泽想了想:“方总,早上好啊。”
方趁时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情绪的一眼,但仿佛在说“你是不是有病”。
这什么区别对待啊??
可惜他不是盛柯,无处投诉,只能默默找陈朝远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脏。
“不要对其他同学那么冷酷嘛。”谢晏笑眯眯地说。
“哦,我得多热情才合适?”方趁时把书包放下,坐到座位上。
“就,回应一下?”
“你作业写完了?”
“……”
这是嫌他管太宽了,谢晏撇撇嘴,转回去接着做题。
他觉得自己想得没错,方趁时的确有点变化。
但,毒舌算是好的变化吗?
谢晏没多想,因为这周五有月考,他很忙。
澜越每个月月初都会安排一天时间摸底月考,方便教师们调整授课计划,考场也比较随意,把各自的课桌拉开就算考场了,只是会增设信号屏蔽器当做气氛组。
谢晏的事情毕竟给学校造成了影响,目前他还是许多老师眼里的“眼中钉”,他只希望自己这次考试能尽量考好一点,为了很多人,也为了自己。
家教给他补习的进度还不错,目前已经把高一的知识全都过了一遍,这让他看题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一些比较简单的题目自己也可以试着解一解了,他妈还说,等暑假要给他报一个全英文的夏令营,培养一下语感。
在那之前,他得提升一下词汇量,不能去夏令营里当哑巴。
第二节课后,吴霜停过来喊他。
谢晏正解题解得不知今夕何夕,抬眼时还有些茫然,愣了愣,才抄起拐杖出门,“吴老师,什么事?”
“你昨天跟人打架了?”
谢晏没想到是这事,不过早有心理准备,因此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没有啊。”
吴霜停看了他两眼,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学生:“7班的黄景昀和薛正林跟教导主任告状,说你欺负他们,两人今天身上确实有伤。”
“那我还有伤呢。”谢晏笑起来。
他说得也很有道理,这也是吴霜停倾向于相信他的原因。
“但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没用,得去和楚主任解释,走吧。”
谢晏“唉”了一声,仿佛认命般向前走:“我这腿都这样了,7班这些人真不让人消停。”
“那个赌你是不是真的学好的盘,是他们搞的?”
“是啊。”谢晏说完惊讶了一下,“霜姐,你也看澜鸟啊。”
吴霜停笑了笑:“老师也有休闲娱乐生活的。”
谢晏心说,那您可也太休闲了。
“谢晏,老师是希望你好好读书,不要参与那些有的没的的。等你长大就会发现,高中三年真的很短暂,只希望你不要做让日后的自己后悔的事情。”
谢晏可不是真的未成年,他虽年轻,却比同龄人多吃了许多苦,心智赶得上二十七八岁的人,便笑了笑说:“我知道的。”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跟着吴霜停来到教导处——主要是为了表现自己身体虚弱,他特地走得慢了点,吴霜停不明就里,也陪着他走很慢。
“不好意思楚老师,”他进门就先一脸歉意地道歉,“我腿有点疼,走得慢了点。”
黄景昀和薛正林一个捂着脸,一个捂着胳膊,站在墙边,闻言露出震惊的神色。黄景昀年少气盛,先吼了起来:“你放屁,你昨天打人的时候不是挺灵活的吗?现在倒是知道腿疼了?”
谢晏惊讶道:“黄景昀,就算你污蔑我,也不能不讲科学啊。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是腿断了,才几天啊,还能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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