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穿梭在城市的腹地,许清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闭着眼,试图平复依旧有些紊乱的心跳。白胜那张扭曲的脸和恶毒的话语,像跗骨之蛆,不断在脑海中回放。
他知道,这次看似强硬的回击,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反而可能激化了矛盾。白胜那句“你会后悔的”,像一句诅咒,悬在头顶。
他必须尽快告诉黎墨。不能再隐瞒了。与其让白胜添油加醋地捅到黎墨面前,不如由他自己,坦诚地、完整地,将那段不堪的过去和盘托出。这需要巨大的勇气,尤其是面对黎墨那双清澈信任的眼睛,但他别无选择。
到达A大时,天色已经擦黑。黎墨果然等在校门口,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挺拔。他一看到许清,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快步迎上前。
“清清!”他自然地接过许清肩上的书包,触碰到他微凉的手指时,微微蹙眉,“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等车吹风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包裹住许清的手,轻轻揉搓。
这自然而然的关切,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许清一路筑起的心理防线。他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张了张嘴,那句“我有事跟你说”在喉咙里滚了滚,却没能立刻说出口。
“没事,”许清垂下眼睫,借由黎墨手掌的温度汲取力量,“就是有点累。”
黎墨仔细看着他的脸,敏锐地察觉到他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想起那个“推销电话”,想起许清之前的含糊其辞,心里的疑虑更深了几分。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将许清的手握得更紧,语气轻快地说:“累了我们就先去吃饭,然后早点休息。想吃什么?学校后门新开了家砂锅粥,听说还不错,养胃。”
他的体贴让许清更加愧疚。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黎墨,我……”
就在这时,黎墨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于文程。
“叶叔朋友的电话,我接一下。”黎墨对许清示意了一下,走到旁边接起电话。
许清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他看着黎墨讲电话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
黎墨挂断电话,走回来,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叔叔说他正好在附近,抓到一个项目上的问题,非要现在跟我讨论一下,让我去他车上拿份文件。清清,你先去粥店等我好不好?就后面那条街,叫‘暖记’,我拿了文件马上过来。”
许清看着黎墨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好,你去吧,不急。”
黎墨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快步朝于文程停车的地方走去。
许清独自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心里沉甸甸的,准备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然而,他刚走到后门附近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一个身影便从暗处走了出来,拦在了他面前。
是白胜。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冷笑,眼神阴鸷地盯着许清。
“许清,我给过你机会了。”白胜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缠着黎墨不放。”
许清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白胜一步步逼近,语气充满了恶意,“你说,如果黎墨现在回来,看到你和我在这里‘纠缠不清’,他会怎么想?”
许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你无耻!”
“我无耻?”白胜嗤笑一声,猛地伸手抓住许清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许清,这是你逼我的!你以为你否认、你强硬,就能抹掉过去?我告诉你,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你这种出身的人,凭什么得到黎墨?”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许清往自己怀里拽,同时另一只手拿出手机,似乎想要拍照或者录像,制造出许清与他“暧昧”或者“纠缠”的假象。
“放开我!”许清奋力挣扎,手腕被攥得生疼,内心的恐惧和愤怒达到了顶点。他绝不能让白胜得逞!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如同惊雷般在身后炸响:
“放开他!”
许清和白胜同时一震,猛地转头。
黎墨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几步开外,脸色铁青,眼神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显然是从叔叔那里拿到了东西,不放心许清一个人,立刻就跟了过来,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白胜抓着许清手腕的那只手上,周身散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胆寒的低气压。
黎墨的动作快得惊人。
他几乎是几步就跨到了两人面前,没有半分迟疑,一把攥住了白胜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白胜瞬间痛呼出声,下意识松开了许清。
“黎墨……”许清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未褪的惊悸和一丝担忧。他看到黎墨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暴怒,仿佛要将白胜生吞活剥。
“我让你放开他,你没听见?”黎墨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甩开白胜的手腕,顺势将许清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完全护住。
白胜揉着被捏得生疼的手腕,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被更深的嫉恨覆盖。他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黎墨?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就是你捧在手心里的人!背着你跟我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你胡说!”许清气得浑身发抖,从黎墨身后站出来,急切地看向黎墨,“不是这样的!是他突然拦住我,想强行……”
“我想强行怎么样?”白胜打断他,语气带着恶意的挑衅,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证据呢?谁能证明?现在看起来,可是我们三个在这里拉扯不清!黎墨,你猜要是传到学校里,别人会怎么想?说你黎墨的男朋友,跟前追求者藕断丝连?”
他试图混淆视听,利用信息差和可能产生的舆论来威胁黎墨。
然而,黎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没有看许清,目光始终锁定在白胜身上,但握着许清的手却坚定而用力,传递着无声的信任和支持。
“白胜,”黎墨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更大的风暴,“你以为,我会信你,还是信他?”
他顿了顿,向前逼近一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白胜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初中那点破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至于你高中做的那些,‘手段卑劣’四个字,需要我帮你回忆得更具体一点吗?”黎墨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白胜虚伪的表象,直抵他内心最不堪的角落,“跟踪、偷拍、散布谣言……需要我一件件,当着许清的面,帮你数出来吗?”
白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黎墨:“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肮脏手段,黎墨竟然都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黎墨语气森寒,“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收起你这套拙劣的表演和威胁。”
他目光扫过白胜手里的手机,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想传?随便你。看看是别人信你这个处心积虑、劣迹斑斑的人,还是信我们。另外,白胜,我正式警告你,离许清远一点。如果再让我发现你纠缠他、骚扰他,或者试图用任何方式伤害他、诋毁他,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我说到做到。”
黎墨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绝对的保护性和不容侵犯的强势。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最后通牒。
白胜被黎墨的气势完全压倒,尤其是那些被当面揭穿的丑事,让他彻底失去了底气。他脸色灰败,眼神躲闪,再也说不出任何威胁的话,只能恨恨地瞪了许清一眼,灰溜溜地转身,快步消失在昏暗的小路尽头。
碍眼的人消失,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路灯昏黄的光晕。
黎墨这才转过身,面对许清。他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被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担忧取代。他轻轻捧起许清被攥得发红的手腕,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片皮肤,声音温柔得不像话:“疼不疼?”
许清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看着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维护,一路上的忐忑、刚才的惊惧、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沉重秘密,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汹涌的泪意,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眼泪无声地滑落。
黎墨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替他擦眼泪,将他轻轻拥进怀里:“没事了,清清,没事了,别怕,有我呢。”他轻拍着许清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清在他怀里摇头,哽咽着,终于将那句盘旋已久的话说了出来:“黎墨……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你妈来找过我,白胜也找过我……就连我以前……”
黎墨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坦白,心疼更甚。
他收紧手臂,低声打断他:“傻瓜,我怎么会介意你的过去?那都是遇见我之前的事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早点察觉,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稍稍退开,认真地看着许清湿润的眼睛:“清清,你记住,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那都是你的一部分,我接受你的全部。我介意的,从来只有现在和未来,而现在和未来,你身边是我,这就够了。至于白胜……”
黎墨眼神微冷:“他以后不会再有机会骚扰你了。”
许清望着他,望着那双盛满了真诚、信任和爱意的眼睛,所有的惶恐和不安终于尘埃落定。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脸埋进黎墨温暖的颈窝,汲取着这份令人安心的气息。
危机暂时解除,秘密也已坦白,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丝阴霾似乎终于散去。但他们都明白,以白胜偏执的性格,这件事,恐怕未必会就此了结。
然而,此刻,在信任与爱意构筑的壁垒前,许清第一次感到,他们可以共同面对任何风雨。
黎墨搂着他,轻声说:“走,我们去吃饭。”
夜色温柔,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仿佛要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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