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房间里缓慢移动,将相拥的两人包裹在愈发暖融的光晕里。裴既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余景珩柔软的黑发,感受着怀里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的柔软和那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满足般的呼噜声(或许是错觉?)。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了余景珩脖颈上那个黑色的颈环上。
哑光的质地,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皮革或者合成材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简洁到近乎朴素,却像一道神秘的烙印,圈住了那段纤细脆弱的脖颈。
七年未见,多出来的这个东西,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扎在裴既明的心上,带着些许在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的指尖,在又一次拂过余景珩发梢时,状似无意地,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黑色的颈环边缘。
冰凉的触感。
余景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像是被惊扰了安宁的猫,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模糊的咕哝,却没有躲开,甚至还将脖颈往裴既明的指尖方向无意识地凑近了些许,仿佛在寻求更多的碰触。
裴既明的心被这个小动作取悦了。他低笑一声,指尖顺着颈环的轮廓,极轻地摩挲着,语气带着他惯有的、仿佛漫不经心的探究,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个……”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什么时候戴上的?以前好像没有。”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一只停歇的蝴蝶。
余景珩原本放松的身体,因为这个问题而微微绷紧了一瞬。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只有那条缠绕在裴既明手腕上的尾巴,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尾尖轻轻拍打着他的皮肤,透露出主人内心的些许波澜。
裴既明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发,等待着。阳光安静地流淌。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裴既明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换个话题时,他听到余景珩闷在他胸口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别扭的认真:
“……一直戴着。”
裴既明微微一怔。“一直?”他有些诧异,“从什么时候?”
余景珩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脸颊悄悄漫上一点红晕。他犹豫了一下,才用更小的声音,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离开后。”
离开后?
也就是说,这七年,他一直戴着这个?
裴既明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酸胀和某种预感的情绪开始在心间弥漫。他低下头,试图去看余景珩的表情,但对方把脸埋得更深了。
“为什么戴这个?”裴既明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带着引导的意味,“是……需要吗?”他猜测着,是不是和猫妖的体质或者什么特殊原因有关。
余景珩却摇了摇头,头发蹭着裴既明的睡衣,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依旧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种执拗的清晰:
“……规矩。”
“规矩?”裴既明更困惑了,手指无意识地继续摩挲着那冰凉的颈环,“什么规矩?”
这一次,余景珩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裴既明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那微微加速的心跳。就连缠绕在他手腕上的尾巴,都僵硬了片刻。
仿佛在做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终于,余景珩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了那双总是清冷的、此刻却漾着复杂水光的眸子。他的脸颊红得厉害,连眼尾都染上了绯色,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裴既明,只是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盯着裴既明睡衣上的扣子。
他的嘴唇张了又合,似乎那几个字重若千钧。
裴既明屏住呼吸,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答案会很重要。
然后,他听到余景珩用那种几乎微不可闻、却异常清晰的,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执拗又笨拙的坦诚,一字一顿地说:
“……有主了。”
三个字。
像三颗小小的石子,投入裴既明的心湖,却激起了滔天巨浪。
有主了?
什么意思?
裴既明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大脑甚至空白了一瞬。
余景珩看着他怔忪的表情,以为他不明白,或者……不相信。一种混合着羞耻和急切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有些着急地,伸出手,抓住了裴既明那只正在摩挲他颈环的手,然后,引导着他的指尖,去触摸颈环内侧——那里,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裴既明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微凉的、凹凸不平的刻痕。
他的心跳骤然失序。
他仔细地感受着那刻痕的轮廓……那似乎是……两个字?
余景珩看着他依旧有些茫然的眼神,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他抿紧了唇,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直视着裴既明的眼睛,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此刻像是燃着两簇小小的、坚定的火焰,声音带着破釜沉舟般的颤抖,却又无比清晰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裴、既、明。”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裴既明的脑海里炸开了。
颈环。
一直戴着。
猫妖的规矩。
有主了。
刻着的名字……裴既明。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的、不可思议的、却又无比清晰的真相!
这个颈环……是猫妖认定伴侣、宣示归属的象征?!
而他余景珩,在七年前离开之后,就自己戴上了这个刻着他裴既明名字的颈环?!
这七年……他一直以这种方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固执地、沉默地……认定着他?!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排山倒海般的狂喜和汹涌的爱意,如同海啸般瞬间将裴既明淹没!他感觉自己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湿润,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余景珩,看着他那张红透的、写满了羞窘和不安,却又带着孤注一掷般坦诚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猫耳朵,看着那条紧紧缠绕着自己手腕、仿佛在寻求认同和安慰的尾巴……
这个傻子!
这个……让他爱到骨子里、疼到心尖上的傻子!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用力地、紧紧地将余景珩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对方揉碎在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下巴重重地抵在余景珩的发顶,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沙哑颤抖得不成样子:
“……傻猫……”
“我的……傻猫……”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要将这迟到了七年的认定和呼唤,一次性补全。
余景珩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那强忍着的、细微的哽咽。原本的羞窘和不安,在这沉重而滚烫的拥抱里,渐渐被一种巨大的、令人想落泪的安心和归属感所取代。
他伸出手,回抱住了裴既明,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
那条缠绕在裴既明手腕上的尾巴,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柔软地圈着他,尾尖甚至依赖地、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
阳光灿烂,满室静好。
那个黑色的颈环,不再是一个冰冷的装饰或某种束缚。
它是跨越了七年分离和误解的,最沉默、最固执、也最浪漫的告白与归属。
裴既明低下头,极轻地吻了吻余景珩发顶,又珍重地吻了吻那个刻着他名字的颈环,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无尽的温柔:
“嗯。”
“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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