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在余景珩眼睑上跳跃。他无意识地往身边的热源蹭了蹭,喉咙里发出猫科动物特有的、满足的细小呼噜声。裴既明早已醒来,正支着头看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他散在枕上的黑发。
最近他的猫似乎格外嗜睡。往常这个点,余景珩要么已经变成猫形在用带刺的舌头舔他眼皮催他起床,要么就是安安静静趴在枕边,用蓝眼睛盯着他直到他醒来。但最近几天,他总是睡得沉,连裴既明起身的动静都惊不醒。
裴既明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被子勾勒出清瘦的腰线,与往常并无不同。但某些细微的变化,还是引起了裴既明的注意。
余景珩似乎更容易累了。以前下班后还能缠着他闹腾好久,现在却常常看着电视就靠在他肩上睡着。胃口也变得挑剔,昨天特意给他买的鲜鱼,他只吃了两口就推开,尾巴蔫蔫地垂着,说“……味道怪”。
更明显的是,他变得比以往更加黏人。不是那种带着不安的依赖,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软乎乎的贴近。就像此刻,即使在睡梦中,他的手也无意识地抓着裴既明的衣角,一条腿还霸道地搭在裴既明身上,是个全然占有又不设防的姿态。
裴既明想起流宛林那句充满恶意的话,想起这几个月来几乎夜夜的缠绵,心里某个念头隐隐浮现,带着点不可思议,又莫名地合理。
他轻轻抽开被压麻的手臂,余景珩在梦中不满地蹙眉,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哝,立刻又循着热度贴过来,像块甩不开的小年糕。裴既明失笑,低头亲了亲他微蹙的眉心,小心地将他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挪开,这才得以起身。
余景珩是被厨房传来的细微声响弄醒的。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只觉得一阵轻微的眩晕,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不适。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点莫名的乏力感。
裴既明端着温水走进卧室时,就看到他的猫顶着一头乱发,眼神还有些迷茫,呆呆地坐在床上,尾巴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
“醒了?”裴既明把水递过去,坐在床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景珩小口喝着水,摇了摇头。他放下杯子,很自然地就靠进裴既明怀里,把脸埋在他颈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确认他的气息。这是他现在最常做的动作。
“……困。”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蹭了蹭裴既明。
裴既明搂着他,手掌在他后背轻轻抚摸,感觉到他比平时稍高的体温。“除了困呢?胃还难受吗?想不想吐?”
余景珩在他怀里摇头,尾巴却悄悄环上了他的腰,尾尖轻轻勾着:“……你身上好闻。”
裴既明心里那点猜测又确定了几分。他的猫平时虽然黏人,但很少会这样直白地说出这种近乎撒娇的话。
“我们今天不去上班了,”裴既明做出决定,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商量的口吻,“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余景珩抬起头,蓝眼睛里带着疑惑:“……去哪?”
“医院。”裴既明看着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做个检查。我有点担心你最近总是累。”
余景珩的耳朵瞬间警惕地竖了起来,身体也微微绷紧。他对医院有着本能的抗拒,那里总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他的尾巴不安地甩动了一下。
裴既明立刻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别怕,只是常规检查。我陪着你,一直陪着。”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余景珩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把脸重新埋回裴既明胸口,小声说:“……你抱紧点。”
私立医院的环境安静而舒适,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余景珩的不安。但他依然紧紧握着裴既明的手,指尖冰凉。做超声检查时,他躺在诊疗床上,眼睛一直望着站在旁边的裴既明,尾巴在被单下不安地卷动着。
年长的医生动作很轻柔,冰凉的耦合剂涂在腹部时,余景珩瑟缩了一下,裴既明立刻握紧了他的手。
当仪器在腹部移动,屏幕上出现模糊的影像时,医生的眉头微微挑起,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随即又变得了然。他调整着探头,仔细地观察着。
裴既明的心提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在屏幕上,虽然他看不太懂那些灰白的图像。
“裴先生,”医生转过头,语气带着专业性的平静,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请看这里。”
他指着屏幕上两个微小的、正在规律闪烁的光点。
裴既明呼吸一滞。
“这是……”他几乎不敢确认。
“是两个孕囊。”医生肯定地点点头,目光在余景珩和裴既明之间扫过,并没有对他们的关系或余景珩的性别表现出任何异样,“恭喜你们,余先生怀孕了,是双胞胎。”
诊室里一片寂静。
余景珩茫然地眨着眼睛,似乎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耳朵困惑地转动着,看看屏幕,又看看裴既明,最后求助般地望向医生。
裴既明则是彻底愣住了。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尤其是“双胞胎”这三个字,还是让他大脑空白了一瞬。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上,紧接着是更汹涌的心疼和责任感激荡在胸腔。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余景珩的手。
医生似乎对两人的反应习以为常,继续用平稳的语气解释道:“由于余先生体质的特殊性,孕期反应和过程可能与常人不同。根据影像显示,胚胎发育非常健康。需要注意的是,猫妖一族的孕期通常较短,大约六个月左右。而且,”医生顿了顿,补充道,“由于胚胎能量主要集中于核心发育,母体的腹部可能不会有特别明显的隆起。另外,根据遗传规律,孩子们有很大概率会显现出猫科特征。”
六个月。腹部不显怀。猫耳猫尾。
一个个信息砸过来,裴既明努力消化着,他低头看向余景珩。
余景珩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他微微睁大了蓝眼睛,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脸上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和无措的神情。那里……有了两个小生命?他和裴既明的?
他看着裴既明,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耳朵微微抖着,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裴既明俯下身,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听到了吗?猫……我们要有孩子了。”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余景珩冰凉的指尖,“两个。”
余景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狂喜、珍视和一种沉甸甸的温柔。他心头的茫然和无措,忽然就被这种目光熨帖了。他慢慢地点了点头,蓝眼睛里渐渐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不是难过,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的情绪。
他主动伸出手,环住了裴既明的脖子,把脸埋了进去,很小声地、带着点鼻音说:
“……你的。”
裴既明的心瞬间化成了水。他紧紧回抱住怀里的人,感受着他细微的颤抖和全然的依赖。他知道,这两个字包含了多少信任和归属。
“嗯,我的。”裴既明吻着他的发顶,郑重地承诺,“你和孩子,都是我的宝贝。”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余景珩比来时安静了许多。他靠在副驾驶座上,一只手依旧被裴既明握着,另一只手却总是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仿佛在感受那里面不可思议的变化。
等红灯时,裴既明侧头看他:“害怕吗?”
余景珩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头。他转过头,看着裴既明,蓝眼睛里清澈见底:“……你高兴吗?”
“高兴。”裴既明毫不犹豫地回答,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很高兴。”他顿了顿,看着余景珩依旧清瘦的侧影,语气带上了一丝担忧,“只是你会很辛苦。”
余景珩垂下眼睫,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你陪着,就不辛苦。”
回到家,余景珩似乎还没从冲击中完全回过神。他坐在沙发上,有些怔怔的。裴既明去给他倒水,回来时就看到他正低头,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肚子,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耳朵尖泛着淡淡的粉色。
裴既明走过去,把他连同毯子一起抱进怀里,大手覆上他放在小腹的手。
“在这里,”裴既明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们的两个小家伙。”
余景珩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沉稳心跳和掌心覆盖的温度,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向后仰起头,蹭了蹭裴既明的下巴,尾巴也软软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平静笼罩了他。身体里孕育着属于他和裴既明的生命,这个认知驱散了最后的不安,只剩下满满的、饱胀的归属感。
夜幕降临。
裴既明处理完工作回到卧室,发现余景珩已经睡着了。他侧躺着,身体微微蜷缩,是一个保护的姿态。一只手还搭在小腹上,睡颜安宁。
裴既明放轻动作躺下,刚靠近,余景珩就像有感应般,自动滚进他怀里,寻找最舒适的位置。他的呼吸均匀,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裴既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着睡衣,极轻地贴在余景珩依旧平坦的小腹上。那里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但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的猫,他的家,他即将到来的两个孩子。
他在余景珩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又低头,将吻落在他的小腹上。
“晚安。”他低声说,对怀里的爱人,也对那两颗悄然生根发芽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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