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峻：“我吗？”
女人点开微信给他看：“不是你？”
韩峻：“……是我。”
接着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徐槿时。
电光火石间徐槿时就明白了
——撞档期了。
她早该想到，现在的人相亲都讲究高效率，一对多，一顿饭先约一个再约几个，无缝对接非常正常。但现在估计是她的流程结束的晚了，或是下一位选手到的早了，于是造成了眼前男主角被抓住轧戏实锤的尴尬局面。
制片解决问题的DNA动了起来，徐槿时瞬间起立，丝滑地邀请小香外套入座，“不好意思，耽误二位时间了。”之后若无其事地买单、开发票、淡定离开。
桌前，小香外套一脸迷惑：“现在行情差成这样了？你找了多少人帮你**文？”
徐槿时走在街上，心里其实有一点怅然。倒不是因为出师不利第一次相亲被当做第三者一样挤开，而是遇到喜欢的气味却无疾而终的感觉。她想起之前刷到的那些“相亲玄学”，你觉得不错的东西别人也不瞎，稍微正常的男人在相亲市场都会很快被捡走，相亲的女生卷外貌比职场还厉害……
下一次要不自己也学他，连着见几个提高效率？
徐槿时心里盘算事情的时候健步如飞，多亏是被一个红灯耽误，不然可能都没人追得上她。韩峻也是喘着气，在红灯变绿前的一秒拉住了她的挎包带子。
因为无从下手——但又差点被当做是小偷。徐槿时震惊于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在坚持传统手艺，转头却看见眼熟的黑白格子衬衫。
“你怎么来了？”
韩峻却没松手，把她往里拉了拉，“小心车。”
徐槿时顺着力道向他走去，人潮拥挤，两人只有半步之遥，徐槿时的脸正对着他的肩膀，又闻到了他身上面包出炉一样的暖香。“什么事？”徐槿时问。
一把折叠整齐的黑伞递过来，“今天天气预报有雨，你拿着吧。”
现在天气挺好，甚至有太阳。
徐槿时觉得，这可能是个借口。
“谢谢。”她接过伞，“我可以报答你什么？”
黑白格子胸口处起伏，像潜水前的深呼吸，酝酿几次后才敢真正行动。“可以加你微信吗？”
徐槿时才反应过来，之前都是通过介绍人转达，他们还没有联系方式。
所以他跑出来追她，是为了加微信。
徐槿时福至心灵，原本递上前的手机收了回来，“你对我有好感？”
韩峻准备扫码的手尬在空中，原本急促的呼吸仿佛突然被掐断，麦色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像个河豚，要炸了。
一个男人的脸红胜过千言万语，徐槿时的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声音——先下手为强。
滴。通过好友申请的同时，徐槿时开口：“你下周二周三有空吗？”
“有。”韩峻愣了两秒又问：“要做什么？”
“周二一起去体检，”徐槿时的时间管理一向严谨，效率优先，“如果结果没问题，预约周三民政局领证。”
“……”韩峻这下不仅是身体，眼睛都木了。
“你考虑一下，咱们再联系，对了，我叫徐槿时，清风徐徐的徐，木槿花开时的槿时。”
徐槿时拿上伞，跟着下一波绿灯走了。
*
之后两天连着加班，徐槿时办公桌被各种模卡和甘特图堆满，难得下楼买咖啡放个风，刚走出门就被助理提醒外面下雨了。
天气预报前天的雨，今天才下。徐槿时想起办公室那把黑色的伞，拍了张照片，在联络人中找到韩峻的名字，头像是蓝天白云稻草人，能完全融入中老年群的风格。
【你好，伞用上了，非常感谢。】
等咖啡的十分钟里，徐槿时就看着对话框的“正在输入中”反复闪烁，直到她坐上上楼的电梯才收到一句“你好，有用就好。”
看来是纠结型人格。
【徐槿时：你在做什么？】
这次回得快，“做实验。”
【徐槿时：看看。】
片刻后收到一张照片，操作台、离心机、试管一应俱全，拍的那叫一个横平竖直。
突然就有想逗人的念头，徐槿时回复：“不是看实验，是看看你。”
“徐姐，泛海的男一说档期不行，要求提价，甲方已经上报了怎么办啊？”一回公司，助理就火急火燎拉她去去项目组开会，徐槿时听情况又安排对策，再看手机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稻草人有两条未读消息。
徐槿时点开，一向鲜少有表情的脸上蹦出一个笑
——韩峻新发来的照片，居然是张洗手间里的对镜自拍。
依然是格子衬衫，这回是蓝黑格，举手机的动作跟举着奥运火炬似的，把他自己拍得像个马赛克桩子，但十分端正地拍到了水池和墙上节约用纸的告示牌。
【韩峻：不好意思，实验室不让拍照，只有这里有镜子。】
徐槿时引用之前实验桌的照片：实验室不让拍照？
【韩峻：……我失误了。】
【韩峻：别举报我。】
想起刚刚和临时加价的男演员谈判，对方打着早起伤身的旗号，无视合同也要伸手讨“早起红包”的无赖行为，韩峻这种认错痛快的人简直是一股清流。
徐槿时再次点开照片，两指放大，韩峻的头发有点长，黑压压的，加上一副一看就高度数的框架眼镜，和胸前的白色工牌，很符合刻板印象里的闷葫芦。
但并不讨厌。
【徐槿时：明天去体检？】
【韩峻：嗯。请好假了。】
【韩峻：有抽血项目，最好空腹，做完再吃早餐。】
【徐槿时：好的，收到。】
*
徐槿时调休是个稀罕事，管事的人不在，项目组停摆半天，袁灿来找她的时候劳模又在钉钉会议里收拾其他人的烂摊子，面无表情地一个个下达deadline，光听声音是个高冷御姐，实则是个黑卫衣花裤子头发蓬乱的垃圾王。
袁灿见她挂断会议，心疼咂舌，“还没问你呢，相亲相的怎么样？”
“还不错，”徐槿时诚实点点头，“上午去体检完了，明天出结果。”
“体检？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婚检？！”袁灿瞪大了眼睛问。
“嗯，如果结果都OK的话。”
“老徐，老徐，你听我说，”袁灿很紧张地蹿到她面前说：“你知道相亲就算相的还不错，也可以多相几个对比看看的吧？不是说今天相了，明天就亲上——NO，达咩。这不是你选演员，没人催你进度懂吗？”
“懂，但，”徐槿时想了想说：“他确实挺符合我需求的。”
符合就定，不瞻前顾后，不得陇望蜀，是她的工作作风。
“符合你什么需求了？”
“首先，长得不帅。”
袁灿翻的白眼都快厥过去了。
“我不行，我不能接受，老徐咱好歹也是个影视行业精英女性，拾掇拾掇也是拿得出手的小明星一个，怎么能随便捡个理工呆子还当块宝呢？他何德何能？他核心竞争力在哪里？你告诉我，嗯？”
徐槿时：“他挺香的。”
“……我天塌了谁懂。”袁灿很崩溃，“现在的人一般管这叫生理性喜欢。你跟我说你以前跟几百个男明星男主持男网红合作都没感觉，结果随便见了一个理工丑男，生理性喜欢上了？？？”
“刚刚还理工呆子怎么降级成理工丑男了……”徐槿时小声反驳。
“闭嘴，可长点心吧你个脸盲。”袁灿已然气急败坏了，“我跟你说，退一万步说，你这婚不能急着结，咱先不领证——你不是生理性喜欢吗？求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先试试。”
“试试？”
“同居啊，做该做的事啊，”袁灿嘴上说得潇洒，表情却如同割肉，“先试了再走程序，退货也方便不是？万一你就是三分钟热度，尝过了就过了，你也不算太亏。”
“但是领证才有契约关系，就像签合同后形成义务关系……”
“都说了别当工作！别当工作！真是愁死人了，要不死活不谈，一谈刹不住车，”袁灿恨铁不成钢，直接给她下达死命令，“反正听我的，先去试了再定，必须试！”
徐槿时也不争辩，淡定比了个OK手势，“好的，那我继续开会了。”
*
下午，徐槿时刚收到医院公众号推送的检查结果，韩峻的结果也转发了过来。
徐槿时前不久刚和单位体检过，对自己的情况心里有数，反而是先点开了韩峻的文档。
第一页外科检查写着身高179.2cm就让她面无表情地发了一排哈哈哈哈哈过去。
【韩峻：？】
韩峻这个体检做的很扎实，结果给的也很实诚——早上在医院碰头时，徐槿时就先说过，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希望检查的项目比普通婚检更细致一些。韩峻闻言表示配合，所以最后做的整套检查更偏向外科和生殖科。
所以现在对照结果，徐槿时十分直观且科学地判断韩峻……器官和机能都挺健康。
但有点过于健康了，于是在对比之下就显得徐槿时自己很不健康，徐槿时不理解，都一个年纪，都常年加班，凭什么他没点脂肪肝高胆固醇、腰间盘突出、痛风之类的？甚至连总结里最重的一条仅仅是双眼近视。
反观徐槿时的体检总结，嗯，一页写不完，连到了第二页。
虽然感觉拿不出手，但徐槿时觉得不发显得不讲诚信，想挑着发又觉得麻烦，最后心一横，还是直接完整转发了。
这体验有点奇妙，徐槿时心想，现在一个跟我手都没牵过的男人在和我的血管瘤、乳腺结节和肾结石打照面。
不知道为什么，微信对话框迎来了长久的沉默。
就徐槿时的工作经验来说，对面演员突然不回话，八成是在比价，或者说在酝酿讨价还价。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和韩峻的关系其实不是她单方面在考核他，而是双向筛选。
在这个阶段，他对她不满意，或是终止合作，都是非常正常的行为。
换做是工作，徐槿时可能会去争取一下，但这是自己的私事，尤其婚姻一事，有人可以随性如她，但也有人可能严肃至极——如果想找一个身体健康、作息规律、生养意愿强的伴侣，当然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么此刻的沉默，其实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徐槿时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继续忙自己手头的工作，可眼神过一阵就会飘到手机屏幕上看一眼——那个和稻草人头像的对话框上，断断续续地跳动着“正在输入中”。
果然，纠结型人格，拒绝的时候格外难措词吧。徐槿时开了免打扰，不再分心其他。整理完手头进度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她靠在电梯上翻看错过的未读信息。
韩峻发了一个新的pdf文件。
竟然是个格式规整得如论文一般的“徐槿时健康改善方案”。
文章结合她的体检报告，总结了导致她健康问题的几大因素如不健康饮食、不规律饮食、不规律睡眠、工作焦虑等，还附上了相应的改良计划和健康食谱……洋洋洒洒几千字，用词极其科学严谨——是徐槿时分不清是认真还是在整活的程度。
【韩峻：你好，如果我多管闲事了提前说声抱歉，假如你因为体检报告困扰，希望我的方案能对你有所帮助。如果觉得执行有困难，我可以协助你执行。】
【韩峻：明天我有空，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韩峻：早点休息。】
徐槿时难以置信地点开那个文档，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确认不是AI写的——她发现了一个错别字和两处标点失误。
徐槿时站在深夜的电梯里，心头一热，谁懂这世界上竟然有人会在两小时内响应你的个人需求并且写了一份完整方案，甚至还愿意陪你执行落地？
这是pdf吗？
这是浪漫。
借着一丝冲动，徐槿时按下了语音通话。
大概只过了三秒钟，通话接通了。
“还没睡？”
“嗯，在等实验数据。”韩峻的声音依然和缓低沉，听得出人确实是精神的工作状态，“你还没休息？”
“没，刚加完班。”
“嗯。”
一时无话。徐槿时靠门站着，下意识玩着玄关灯的开关，一明一暗，滴答滴答。
徐槿时说：“现在已经是今天了。”
“嗯，”韩峻问：“你有什么打算？”
徐槿时抿了抿嘴。
“我想跟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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