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萨尔预料的不同，阿克亚希正站在不远处，但身旁还站着人——那个闹事的男贵族，拦住了阿克亚希的路。
萨尔皱眉，正要往前，被侍女拦下了。
侍女说，“公主不需要连这种人都搞不定的姐妹。”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只是喝个茶，为什么要考验她的能力？
但萨尔没去深究，赶忙看向阿克亚希。
“你真的、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威尔看到阿克亚希平静的目光，声音稍稍急促了些，“三年前，弗洛雷弗恩城，我运送那批宝石和货物，在城里的半个月，我们一起——”
“天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想起来了，他是三年前的那个鼻涕虫！”钱钱突然开口说话，“他在说什么！他什么时候和阿克亚希一起待了半个月？！”
萨尔没说话，专心看着阿克亚希。
“威尔·杰尉夫，不，现在应该称您为尉官。”阿克亚希打断他，“感谢您还记得我。三年前，我确实受父亲之命，带领您和您的同僚们参观主城的街道，但请您不要误会，”
阿克亚希看向他，目光坚定且认真，“那只是一次公开、被记录过的正常接待。”
“并且，我想提醒您，接待时，除我之外，父亲还派来了城防副官和行政副官，接待至一半时，我因身体原因提前离开。”
“这才对嘛，”钱钱说，“我记得，那之后的一天，她自己走在街上，然后——”
“钱钱，”萨尔说，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先别说话。”
威尔被她一席话说的有些怔愣，随后轻松地笑笑，“我当然记得，那次的参观很有趣。”
“你的身体不好，”威尔咽咽口水，“这些年，我一直很关心你。”
“承蒙关心，”阿克亚希朝花园入口看了一眼，“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威尔看着她，不知为何，总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她即使连退缩都如此柔弱……你能得到一切。
于是，他上前一步，“当年我只是一个纨绔，你的父亲看不上我，我十分理解，可我现在已经成了尉官……”
威尔这么说着，又上前一步。
萨尔询问他身旁的侍女，“还不阻拦？”
“不是时候。”侍女回答。
“阿克亚希，我……”这么说着，威尔又要上前，想去牵她的手。
萨尔皱眉。
他不想再管什么能力不能力的事了，他只知道，阿克亚希现在一定很不高兴。
于是，他对侍女说：“抱歉，但我想，她只是来和公主喝茶的，不需要多大的考验。”
说完，他向她走去。
…………
浪费时间，阿克亚希心想。
她已经想到了一掌敲晕男人的方法，正要往后退步让出空间时，下一秒，有谁唰地一下，挡在她的身前。
她迅速扫过面前人的衣装，确定身份——是公主的守卫。
守卫就这么突然地把自己‘塞’到了她和威尔的中间。然后低下头，对阿克亚希说，“公主请您进去谈话。”
随后这守卫转身，一把将威尔推开一些，“抱歉，公主有命，请您不要妨碍我们的任务。”
怎么又是守卫？威尔正要发怒时，一旁的侍女走过来，同阿克亚希说，“久等了，欧丽薇亚公主有请。”
威尔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守卫带着阿克亚希走进花园，消失不见。
为什么？忽地，一种巨大的落差击中了威尔。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后脑勺那朵绿花又散发微光，他转过身去，大步离开。
花园小径上。
阿克亚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朝来路看了一眼。
“怎么了？”萨尔立刻问她，“遗漏了什么东西吗？”
阿克亚希回过神来，看了萨尔一眼，轻轻摇头，没有回应——
守卫的声音没有任何伪装，和早上在王宫门口见面时一模一样。
虽不知头盔下的人目的是什么，但她不想和这样的傻瓜说话。
“英雄救美！我们！一百分！”即使阿克亚希没有回答，钱钱也很高兴，金币项链晃来晃去。
“但阿克亚希为什么不说话？”钱钱问，“她和三年前又有些不一样了。你们人类真是奇怪。”
“要分场合，”萨尔十分通情达理。
“她现在要去面见科利姆林唯一的公主，我觉得，”萨尔眨眨眼睛，看着阿克亚希的背影，心中突然变得柔软，声音也柔软了：
“她可能在害怕吧。”
…………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到了花园中心的小厅，公主就在里面。萨尔和阿克亚希都不再上前，侍女去同公主通报。
随后，侍女带出公主的命令:所有人都退下，只让阿克亚希进入小厅。
萨尔正要和其他人一起往外退。这时，站在他身旁的阿克亚希看向他。
她轻声说，“等和公主喝完茶，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完，她没等萨尔的回应，朝前迈步，走进小厅。
萨尔的目光随着阿克亚希的方向看去，一个隔音魔法罩缓缓升起，将小厅包裹住。
“嗯？”钱钱也看到了隔音魔法，萨尔的脑内出现钱钱下意识用鼻子嗅闻的声音。
“这个法阵很简单，要不要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萨尔点点头。
还没开口，钱钱就继续说，“你省点魔力吧！这法术很简单，交给我就好。”
说着，金币项链发出一瞬细小的光，光熄灭的同时，萨尔的脑内浮现出除了钱钱外的两人的声音。
小厅内。
阿克亚希一走进去，就感受到身后的魔力波动——是隔音法术。
下一秒，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但这次的力量十分强烈，并非稍纵即逝，正来自面前的欧丽薇亚。
阿克亚希看向她。
欧丽薇亚有一双蓝眼睛和一头被编成细细的辫子后又盘在脑后的漆黑长发。
她的头上的珠宝、颈间的项链、手上的饰品都呼应着长裙的颜色，全是柔和的淡黄。
她记得，欧丽薇亚比她只大上一两岁，但对面的公主看起来已十分沉稳。那双蓝眼睛看向阿克亚希，目光平静。
“阿克亚希·康斯坦丁，”欧丽薇亚对她点头，“同饮晨露。”
阿克亚希回答她：“同饮晨露。”
欧丽薇亚听见他开口，轻轻笑了。
她走上前来，轻轻拉住阿克亚希的手，两人一起坐到了桌旁。
“看样子，是米芬妮株母的消息有些偏差，”阿克亚希听到她说，“我还以为，你完全无法进行感应。”
“不论是职能魔法还是自然魔法，使用的魔力殊途同归。”
阿克亚希回应她，“话虽如此，我确实无法像姐妹们一样使用我们的职能。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微弱的感应。”
欧丽薇亚看着她，带着温和的笑，“隔音魔法已经开启，我虽是公主，但我更是你的姐妹。在我这里，你不用太累。”
于是，阿克亚希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那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男性的喉结。
“谢谢你，姐妹。”他说这句话时也带上了笑意，可声音却由女声变成了男声。
欧丽薇亚听到这个称呼，真诚道，“姐妹，愿你如花般生长。”
说完，她将一盘精美的糕点递到阿克亚希身边，“离冯的仪式还有许久，我们还有时间，枯蔷薇。”
小厅内的气氛彻底放松下来，萨尔的脑中不时传来两人闲聊的笑声。
“不对！”
钱钱忽然反应过来，金币似乎试图低头看看自己，但又发现自己暂时没有身体，“她的声音怎么变成男声了？萨尔，阿克亚希她、他……”
“安静些。”萨尔显然也注意到了阿克亚希声音的变化。
他将‘枯蔷薇’这个词记在心中，轻轻皱眉，“是男是女，都不影响阿克亚希是阿克亚希。现在更重要的是，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小厅内的话题就发生了变化。
“国王的寿宴只有三天，”阿克亚希这么说，“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
欧丽薇亚问她：
“你知道屠龙令吗？”
看到阿克亚希轻轻摇头，于是她继续解释：
“上任科利姆林国王在世时，曾有人称恶龙现世。龙摧毁他们的房屋和庄稼，平民们无法逃脱，一些比较小的城市甚至因龙而摧毁。
“前国王派人去调查龙的痕迹，根据那种特殊的魔力波动创造且颁布了‘屠龙令’。
“财务官们会给予接下命令的人一定的钱财，让他们去追杀恶龙。
“为了防止人们只是为了得到金钱，接下屠龙令后长久停留在王城的人，会时刻承受让人生不如死的痛苦，直到他杀死‘恶龙’——
“也就是接触到那特殊的魔力波动，才能回来。
“曾经，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组建屠龙小队。据我所知，最后一批屠龙队在十年前秘密出发。
“没人知道他们是否杀死了真正的龙，但‘恶龙’确实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那以后，父亲改变了态度。
“屠龙令没有被取消，而是被他大量回收，但依旧有少量存留在父亲的书库和冯·米伦在王宫内的法师塔中。
“他命令冯·米伦及他的手下们修改屠龙令……时间来到现在，屠龙令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范围扩大到整个科利姆林。
“若有人让父亲不满意，就让他签下屠龙令，驱逐出科利姆林。”
“这算是变相流放了。”阿克亚希听完这些话，点点头，“那么，您为什么要提到‘屠龙令’？”
“这并不是我的委托，”公主说，“这是盟会的命令。”
“今晚，国王的寿宴在王宫正楼二层的大厅举行。寿宴结束时，国王会回到宴会厅致辞，结束宴会。”
欧丽薇亚看着他，平静地说。
“盟会需要你在寿宴结束之前，杀死国王。”
“不论你的刺杀是否成功，时候一到，我会派人接应你，逃出王宫。”
她这么说着，从储物手镯中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屠龙令，递给阿克亚希。
“然后，你签下这张屠龙令。”
她的目光依旧平静，是请求，也是命令：
“逃离科利姆林国，前往索勒菲平原。”
啪。
声音的链接断开了。
那一瞬间，萨尔的脑中变得极度安静。连钱钱都没有说话，没有呼吸。
姐妹、枯蔷薇、屠龙令、索勒菲平原……萨尔将刚才听到的话迅速在脑中走过一遍后，心中有了结论。
“萨尔！”钱钱反应了过来，恼怒地在他的脑中喊，“你怎么把法术断开了！我还没听完呢！”
钱钱的慢半拍让他觉得有些好玩，他笑起来，“钱钱，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你，偷听别人说话是不用屏住呼吸的。”
他又补充，“哦，即使是听见了超大的阴谋，比如要杀死国王，也能呼吸。”
“这是重点吗？！”钱钱很着急，金币项链在萨尔脖颈上晃来晃去，“重点是她们的谈话——阿克亚希要接的第二个任务是什么？公主为什么要让她杀国王？为什么要让她去索勒菲平原？快重新连上。”
“不连了。”萨尔拒绝了钱钱。
“为什么？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确实不知道，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萨尔说，“你忘了我们潜伏这么久，是为了做什么吗？刺杀国王这种事确实足够大，但这件事在时间和目的上都和我们刺杀冯·米伦不冲突。”
“为什么？”
“公主提供的信息和我们知道的一样。如果想要刺杀国王，阿克亚希只有两个机会，”萨尔一边说着，一边默默盯着小厅的门口，时刻等着人走出来。
等她出来后，她会和自己说什么？
“第一个机会是今晚。冯为国王做完法术以后，我们的阵法会启动，将他杀死。到时候，她可以趁乱杀人。”
“如果我们的阵法失效了——”
钱钱打断他，“不可能。你九年前就成为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领星者，这还是你从十岁开始就再也没有系统学习魔法的情况下。”
“你们人类唯一的法圣都直到二十三岁才成为领星者。和我相遇后，你的成长速度几乎已经不是人类了。”
说到魔法，钱钱比刚才冷静许多，反驳他，“而且，冯·米伦在仪式结束后，境界会跌落到几乎无法使用魔力的地步。你不可能杀不死他！”
萨尔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失效了，她还有机会。按照惯例，国王会花一段时间，单独在房间接待等级足够臣子贵族和他们的家眷。”
“我没猜错的话，她能和她的父亲一起进入房间。”
“不过，最坏的情况，就是她今晚失败，我们今晚也失败。”萨尔说。
“那么明晚寿宴的晚会上，冯·米伦为了休息，几乎不会和国王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更何况，公主还为她准备了逃跑路线。无论如何，我们都干扰不到对方。”
“很有道理，”钱钱点点头，“不过，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萨尔刚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阿克亚希和公主欧丽薇亚一起走出了小厅。
“让这守卫再带我离开就好。”
阿克亚希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样，似乎刚刚小厅里的只是错觉。
她告别公主，走到萨尔身旁，在他身边悄声说，“走吧。”
随后没有看他，先行离开。
萨尔没有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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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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