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拉萨,夜晚盛行偏东风,温度普遍在10到15摄氏度,今夜天黑之后却突破最低降成了个位数,因此,还是稍微有点冷的。
高远过来找姜楠时,她正披着外套在捣鼓从塔觉林寺带回来的线香。
房间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她听到敲门声,放下插着香的陶瓷杯去开门:“谁啊?”
外面的人不出声。
她一头雾水走到门前,拧动把手拉开,门外并没有人,还未来得及生出疑惑,下一秒,高远从视角盲区蹦出来:“是我!惊喜吗?”
姜楠怔愣,自从上次茶馆匆匆一别,她有些天没见过高远了,此刻看到确实是出乎意料。
她弯了弯唇,轻声道:“挺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天了,来客栈找你,他们都说你不在。”高远朝她笑笑,“我刚一进院子,抬头看到你房间的灯亮着,就想着你肯定回来了。”
“我也是出门了一趟,今天才回来。”姜楠侧着身子邀请她,“进来坐坐。”
高远一点也不客气,从善如流道:“好呀!”
下午和沈西打完电话,姜楠躺床上又断断续续睡了两个多小时,起来没事干,索性将房间整体收拾了一遍,又洗了好几件衣服,这会房内散发着淡淡的荷花香。
高远走进来,打量着这间屋子,和她住的那间格局大差不差,除了窗户朝向不同,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喝玫瑰花茶还是白开水?”姜楠问。
“花茶。”高远说着,凑到桌子跟前打量她搁在上面那一根未点燃的线香,“你也喜欢使这玩意儿?
姜楠正弯腰拿一次性杯子,听见她的话,偏头看了眼:“新买的,第一回用。忘记买香托,找了个杯子将就。”
“这样啊。”高远低头闻了闻,笑道,“你这个是檀香,最适合睡觉前点上一根了。我有慢性鼻炎,喜欢用白芷和辛夷,这两种对化解鼻塞非常管用。”
“你对这个也有研究?”姜楠问。
高远耸了耸肩,叹口气道:“没办法,被鼻炎折磨的久病成医,研究了很多种方法,发现还是这个最好。”
姜楠笑笑,泡好了花茶,端过来递给她一杯。
高远捧着纸杯子吹了吹,轻轻抿一口茶,突然说:“我今晚和乔雅昀吵架了。”
姜楠一愣,看着她问:“原因?”
高远满脸心事地放下杯子,踌躇半天,才再次开口:“他想让我回家,我不肯,他就骂我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还说我一直骗他,只会给他开空头支票。我被他惹毛了,一气之下,口不择言说了好多不该说的话。”
她这时候来找姜楠,自然是抱着诉苦的想法,话匣子一经打开,就没有中途停下来的打算,一口气吐露了个干净:“我这人脾气就这样,气头上说话尤其不经过大脑,专挑伤人的话说,过了才知后悔。”
“他摔门走后,我理智回笼了,冷静下来想打电话道歉,但他估计是被那些话气狠了,直接把我给拉黑了。电话打不通,我又拉不下这个脸去当面找他。”
姜楠听完,抓住了这番话语中的关键点:“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我——”高远被问得晃了个神,把脸转向一边,“因为我想再出门一趟。”她揉了揉耳垂,提起这事就心虚:“其实乔雅昀他骂的没错,我确实是说话不算话,答应了他又反悔。”
她讲话的功夫,姜楠想了很多,猜到些许背后的缘故:“跟你要找的那个人有关?”
“是。”高远说。
姜楠想到那个可能性,欲言又止。
高远看出来她的迟疑不决,只是说:“你想问就问,我都来找你诉苦了,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楠抿了抿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没什么好犹豫。
于是她问:“上次分开后,你出门是不是有了收获?”
高远点点头:“算是吧。”
这么一说姜楠就彻底明白了。
起承转合,原来皆是她当初那句话所导致。
她深思了片刻,阖上眼睛说:“乔雅昀如果知道引起现在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我和你闲聊说出的一句话,想来会恨死我。”
高远一听立刻摇头否认:“跟你没关系。即使你不说,过些天也会从别人那听说,我一直关注着这方面的事,怎么可能会错过?”
姜楠笑笑,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会儿:“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高远只要一想,脑袋就生疼,她烦躁地往桌子上一趴,沮丧道,“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姜楠端起水杯喝了口茶:“看你在乎不在乎他,要不要和他讲和。你要想,就去找他,要不想,就随便。”
高远扭头看向她:“我想啊,但是没办法,他拉黑我了。”
姜楠瞟她一眼,提醒道:“如果电话一直打不通,你就再也不理他了?”
“这哪儿能啊。”高远苦笑,“我不可能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姜楠微微挑眉:“所以?”
高远顿觉头更疼了,她抓了把头发,嗖地一下站起身:“不想喝茶了,茶解不了我的愁。你这有酒吗?”
“没有。”她说。
高远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想一出是一出,而且执行力极强,说干就干,想喝酒当下就开口询问她:“要不要一块出去喝一杯?”
姜楠心领神会,故意问她:“西藏往事?”
“才不去那里。”高远撇嘴道,“我们换个酒吧,去青唐1701。”
姜楠莞尔。
盛情难却,再加上她确实觉得闹成现在这样有自己的一分原因在,便换了身衣服随高远出门,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将这一分抵消掉。
外面下着雨,空气中的含氧量明显高了不少,院子里一地的雨水,青石板映着屋内的灯光,波光粼粼的,甚是好看。
这场景似曾相识。
姜楠想起第一次认识高远那晚,两个人也是像今天这样冒雨出门,明明才过去不久,回忆起来却恍恍惚惚有了好几个月的错觉。
不同的是,今夜的雨比当初要大。
姜楠走出客栈大门,听着脚踩过雨的声音,有那么一个刹那,陈开的脸从脑海闪过。
她脚步不由停了停,垂在身侧的手搭去另一边,拨弄着腕间的紫檀珠子,试图缓解这种由陈开带来的糟乱思绪。
还是曾经走过的那条江苏东路,还是那个十字路口,只是那时是向左拐,这次是向右拐弯过马路。
经过一个街角,斜后方传来咚咚两下敲门声,混迹在重重雨幕中,不甚分明。
咚咚——
这厢,门被敲响。
陈开和乔雅昀的谈话接近了尾声,他话音止住,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包厢外头又传来一阵嘈杂动静,几秒钟后,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可以进来吗?”
陈开放下酒杯,对状态比刚才缓和了不少的乔雅昀说:“是张攀,和我一起来的。”话落,他迈了几步过去开门。
门打开,张攀从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瞧见乔雅昀靠在沙发上,脸色还是称不上好,有些失魂落魄。他悄声问陈开:“劝的如何?”
陈开点了下头给予他回应:“先进来吧。”
张攀走到茶几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和乔雅昀简单打了声招呼,作为亲眼目睹过对方摔门而出的举动,他识趣的没有主动去问。跟高远那姑娘有关的一切事,还是留给他自己去头疼吧。
乔雅昀吸了口气,控制好内心的紊乱情绪,面部肌肉也放松了下来,然后慢慢抬眼,问他:“你晚上是在红姐那吃完饭才走的?”
“对。”张攀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拿打火机点着,“你走后没多久,周游跑回来了,大手笔的找厨子搞了两个菜,鲁朗石锅鸡和雅江砂锅鱼,都是他从林芝亲自带回来的新鲜食材。我刚好饿了,就顺便留在那混了晚饭。”
乔雅昀听他讲完,偏头笑哼了声:“他倒是精力旺盛。”
“还很会享受。”张攀补上一句。
陈开在旁听着他俩聊周游,也跟着调侃道:“不枉费叫了这个名字,人如其名的周游四海。”
乔雅昀静了会儿,又问:“我摔了红姐的门,她有生气吗?”
张攀点头道:“红姐发话说你把门摔的震天响,吓到她的宝贝猫了,必须赔钱,否则从今往后不准再踏进门,你和狗一个待遇。”
乔雅昀嘴角淡笑:“得,看来改天要专门去给她赔罪。”
包厢里灯光柔和,屏蔽了外界的吵闹,几个男人坐那吞云吐雾,闲聊了许久。
张攀喝了口酒润嗓,无意中瞥见对着大厅的玻璃窗,色彩斑斓的光照进来,他想猛地起了被抛之脑后的人和事,一拍脑门,看向陈开:“我差点忘了正事,外边有人指名道姓要找你。”
陈开皱眉问:“谁?”
张攀卖了个关子,别有深意地笑了下,反问他:“上回带去藏餐馆吃饭那女的,就被我撞见那次,听说你们在一起了?速度可以啊哥们。”
坐在对面的乔雅昀挑了挑眉,敲在腿上的手指一顿,视线跟着看过来。
陈开不可察觉地顿了下,腮帮子紧绷,沉声道:“别胡说。”
他倒是很想要个名分,奈何别人不乐意给。
“哪胡说了?”张攀笑道,“不是你自己和别人介绍说她是女朋友吗?”
这话一出,陈开对来酒吧找他的人有了具体猜想,毕竟他只说过那一回,张攀要听说也只能从她们口中听到。
“说的是姜楠吗?”乔雅昀插话问。
陈开看他一眼,抖了抖烟灰没说话。
“姜楠?”张攀咂嘴,“这下总算是知道叫什么了。”
乔雅昀想到从前他紧盯着人的模样,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两天看不到你人,原来都和她在一起。”
“没错。”张攀抢先一句回答道,“他们昨天一起出门,今天又一起回来的。”
乔雅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怪他消息落后,这些天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关注别人的近况。
面前这俩人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你一言我一语的相继揶揄,陈开完全插不进去话。
“说够了?”他抽完一根烟,在茶几上摁灭,手一抬丢进杯子里,“人在哪?”
“大厅坐着呢。”张攀说。
陈开云淡风轻道:“出去帮我打发了。”
“没必要吧?”张攀惊讶张口,“人家告诉我,过来找你就是想当面道个谢,没别的目的。你见见也没事啊。”
陈开抬眼看他,一脸鄙夷道:“你就跟我装吧。”
他根本没说过自己姓甚名谁,对方能径直找到这来,也是真的厉害。况且外面这么大雨,来路不明的人冒雨跑来,说只想简单道个谢,这种用来骗小孩的鬼话在坐三人没一个头脑简单的,怎么会相信?
“到底帮不帮?”陈开问。
张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翘着二郎腿,看热闹似地往沙发上一靠:“我不管,反正又不是来找我的,要打发你自己去。”
陈开冷哼了一声,拿脚踢他:“你丫的可真会给我惹麻烦。”
张攀咬着烟往旁边一躲,全当听不到。
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生生给陈开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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