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谢非言从休息站醒来,与病友们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导游介绍今天要完成的目标和今晚的休息地点时。
下方,餐厅内的病人们正窃窃私语。
“……你们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什么’?”
“就是三楼的休息区啊!”
三楼休息区。
那正是谢非言昨天听到病友们讨论“霍迟意”和他的“贵人”的地方。
病友们继续谈论:
“三楼休息区怎么了?”
“三楼休息区一直在施工,你没看到吗?”
“哦,那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动动脑子,这可是速建式的休息站,是每个区块都被集中建好后,搬过来垒上的建筑!这样的地方怎么还会‘在施工’?”
“你想太多了,那里其实就是速建时没建好,事后也懒得补上。我去看过了,那边说是施工,其实根本就没建,就用四块板子围起来了而已,丑丑的,没什么秘密。”
“啊?不是……你还翻墙去看了?你真是病得不轻。”
明明昨天晚上,这些病友还坐在装饰精美的三楼休息区内,一边谈论八卦一边为了那“旷世绝恋”发笑。
今天,他们却开始一本正经地谈论那个“未修建”的休息区。
谢非言安静听着,安静进食,眼皮都不抬一下。
如果说,在昨晚之前,也就是在发现纪梦秋留下的信息和精神病院的端倪之前,谢非言当听到这场讨论时,或许还会再次怀疑起纪梦秋的脑袋,为了这颗难以分清现实和虚幻的大脑苦恼不已。
可现在,谢非言却隐约明白了纪梦秋身上可能发生的事件。
说实话,这个想法有点不可思议,并且与快穿局的任务者们以及谢非言自己之前的猜测,都有极大出入。
但如果谢非言的猜测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不可思议的真相,反而能够解释谢非言在这段日子里看到的那些不可思议之物、听到的那些荒谬绝伦的话,以及这个前后矛盾的世界了。
总而言之,谢非言目前需要做的,就是带着纪梦秋的灵魂,从这个精神病院里逃脱!
而至于逃脱的最佳路径,毫无疑问,就是欧斯卡那个三人小团伙。
只要谢非言通过“一场测试”,他就能搭上这辆顺风车,畅通无阻地从这个精神病院里离开。
这也是幕后之人为纪梦秋安排的最佳途径。
可问题是,凭什么他——或者说纪梦秋,要接受这场服从性测试?
就像是纪梦秋说的那样。
【我不宽恕。】
【我绝不会、永远不会放过你!】
谢非言想,他或许需要好好琢磨一下这个精神病院的出口,以及某些歪门邪道的跑路方式了。
·
远足团是在第三天傍晚,也就是谢非言降临的第八天,成功抵达海滩的。
这时,经过连续三天的长途跋涉,哪怕是身体强壮如星际人,这会儿也有些有萎靡了。
因此,当来到海边的休息站后,众人十分自觉,不用招呼便纷纷在护工的安排下进入疗愈室恢复体力,闷头睡大觉。
而谢非言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刻,悄然来到窗边,拨开厚重窗帘,向海滩的方向望去。
此刻,海天一色,沉沉暗暗,似乎随时都有暴风雨降临。
而欧斯卡则独自一人在海边徘徊,至于麦德和17两人,都在疗愈室里排队睡觉。
谁也看不出,这个小团体心中正策划着夺取机甲、逃出精神病院,也逃出这颗星球的大事。
如果谢非言没猜测的话,他们选择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三点到四点左右。
届时,当所有人都沉入梦乡之际,在疗愈室里恢复了体力的欧斯卡三人组,会趁机行动!
仗着鱼人族在水中来去自如的身躯,欧斯卡会带上麦德和17两人狂游三百海里,迅速抵达放置机甲的小岛。
机甲是大型武器的一种,内部空间自然不小,足以容纳一个四人左右的小团体共同操作。
但到了必要时刻,一位专业人士——比如说身体强度A级以上的前机甲员麦德,也能独自一人操作一台机甲。
而当他们一路升空,用一位高级机甲员精妙的操作躲开这颗私人星球的所有防御与攻击,来到太空时,高级机械操作员17会挺身而上,负责黑掉空间站,打开星门通道。
到时候,无论是直接通过星门通道离开,还是对精神病院反击、展开一场大战,都是合情合理的发展了……唉,无聊。
当看破这个精神病院的真相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真是一点儿未知的乐趣都没有了。
谢非言暗暗叹了口气。
但很快,他又重提劲头,思考幕后之人给纪梦秋分配的“剧情”和“挑战”。
——在那个人的心中,纪梦秋要通过怎样的“挑战”,才有登上回程票的资格?
这样思考着的谢非言没有耽误时间,在欧斯卡踩点完回休息站后,自己也偷溜出去,到海滩边上踩了回点。
毕竟人哪怕没有planC,也该有planB。
可意外,也正是在此刻发生的——
歌声。
那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歌声,在这片乌沉沉的海面突然回响。
那声音没有什么打动人心的词句,也没有什么扣人心弦的旋律,而仅仅只不过是随意哼唱了几句而已。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落在谢非言耳畔,却令他浑身一震——
又来了!
又是沈辞镜的声音!
他……竟然如同海妖一样,在这片随时都会卷起暴风雨的大海上悠然歌唱?
太奇怪了。
这真的太奇怪了!
难道说这些又是他的幻觉?
可不对,逻辑不通。
哪怕幕后之人的确有给纪梦秋安排了剧本,但也绝不该是跟沈辞镜相关的剧本——
发生了什么?!
谢非言心中掀起惊涛骇。
他抬眼,目光在这片仅有零星微光的大海上一遍遍扫视。
当谢非言第一遍扫视时,天与海一片混沌,如同分不清颜色的墨团。黑色、灰色、青色、蓝色、没颜色。
一切的一切,都融化在这无法辨明的混沌之中。
可到了第二遍时,谢非言突然从这片污浊不明的混沌中看到一个清晰的色块。
那是一块黑色的礁石,以及坐在礁石上的模糊人影。
影影绰绰,像是又一场梦。
第三遍。
谢非言用力闭了闭眼。
当他再睁眼望去时,他已然置身大海。
而那原本遥不可及的礁石、那条盘踞在礁石上的长长的鱼尾,以及那张令每个第一次见到的人都忍不住屏息的美人面,都近在眼前!
这一刻,谢非言几乎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美丽的人鱼坐在尖利的礁石上,流光溢彩的长长鱼尾有一下没一下拨弄水面,口中则随意哼唱着没有歌词的声调。
这样的一条人鱼,如何不算是蛊惑人心的海妖塞壬呢?
——只要他别开口。
“你看起来不是想要自杀。”沉暗的海面上,一双像紫宝石一样的眼睛盯住了谢非言,幽幽开口,“而是看起来像是被我的歌声迷住了。”
顿了顿,他说:“这么难听的歌你竟然都会被迷住,你好没品哦。”
——是的,只要他别开口,他就是最能蛊惑人心的海妖!
这一刻,谢非言没忍住笑了出声。
看啊,是他,真的是他——那个闭嘴如皎月照水,开口就令人火冒三丈的傻子!
他竟然不是他的幻觉。
他竟然真的存在于在这样的地方,以一个土著人鱼的身份,真实地活在这个充满虚假和表演的星球上。
难怪谢非言降临后,明明没有在任何地方提过“沈辞镜”,但当他被镜子诱导出了沈辞镜的声音后,幕后之人依然第一时间在精神病院里针对性地制造出了一场关于“沈辞镜”的梦。
那时候的幕后之人,是想要试探纪梦秋和“沈辞镜”的关系吧?
可惜他们两人是真的没关系。
与“沈辞镜”有关系的人,是“谢斐”,也是“谢非言”。
谢非言含笑看着眼前这位意料之外的惊喜、从天而降的小美人鱼,心底忍不住发软。
此刻,他这位可爱的道侣还非常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十**岁的模样,绝不会超过二十岁,脸颊两侧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可爱的弧度。
不算婴儿肥,而似乎是某种族群特性,融化了他过分锋锐的美丽,带出了一点无害的可爱来。
而与此同时,这条小美人鱼的尾巴长长的,几乎有两米!
倘若他直立起来,绝对是高度相当骇人的猛兽。
可他偏偏是坐着的,目光比星星更澄澈,心思比大雪更纯净,尾巴尖啪嗒啪嗒地拨着水面,一副又好骗又好欺负的样子。
简而言之两个字——
可爱。
再扩充一下就是——
真的非常可爱!
谢非言微微笑着,像是被一只软绵绵的猫在心尖轻轻蹭过,那毛茸茸的柔软,令他铁石一样冷硬的心肠也要柔和下来了。
“你好啊,这位漂亮的海妖,我被你的歌声迷住了,以致于偏离了方向,来到了大海。现在,这海水又冷又黑,浸透了我的衣服,让它们又湿又沉,让我实在没有了办法。”
谢非言向礁石上的海妖伸出手。
“美丽的海妖,你可以送一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类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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