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撄宁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吊在房梁上,胳膊发麻,腿脚在半空中随着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风轻轻晃动。
他想他现在一定很像一根风干的腊肉。
陌生的环境,莫名的境地。
一个萝卜头大的人影突然窜进屋子,紧跟着鬼哭狼嚎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还在晃晃悠悠的双腿。
“师父啊——!!!”
李撄宁被这一哭三叹的魔音震得清醒了三分,他低头想告诉对方,一个人被吊起来后即便绳结不是打在脖颈上,也不能这么死命地往下拽——早已失去知觉的手腕奇迹般地恢复了一点痛觉,警告他再让下面的这个萝卜头拽下去他一定会变成残废。
正对上萝卜头那张仰起的苍白消瘦的小脸,对方一双眼睛大得有点吓人的,泪眼婆娑里闪过一丝夹杂着恶毒的快意。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一个被吊了这么些天的人是不能让他这么死命地往下拽着打秋千的,于是一边继续哀嚎哽咽,一边又手忙脚乱地去踩着凳子解绳子。
绳子绑得太紧了解不开,于是他又下去满屋子找剪刀剪绳子。
一番折腾过后,等李撄宁被拖到床上时,他身上已经多了两道被剪刀划出来的血口子和好几处因为摔下来磕到凳子以及被拖过来过程中碰到各种杂物所造成的淤青。
他摊在发潮的被褥上,茫然地瞪着双眼,耳边的哀嚎声锲而不舍地钻进他的大脑。
“师父……师父啊!!你可千万别死……”
“师伯太也狠毒了,简直就是不把你当人,自从师祖仙去后他们越来越过分了,根本就是拿你当牲口……”
“你死了,徒儿可怎么办啊!”
萝卜头一边哭丧一边死命地推搡他,时不时再拍打两下,看上去不像是担心他死,反而是生怕他咽气晚了。
李撄宁怀疑……不,断定萝卜头跟他有仇。
他抬起一只伤痕累累的胳膊,一把薅住对方还在作恶的手,气若游丝道:“闭嘴,你……你去给我找点水。”
等萝卜头出去后,他挣扎着爬起来,面对陌生的环境茫然四顾。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之前绝对是死不瞑目了,可如今莫名奇妙又活了回来。
这是哪?萝卜头是谁?
他没收过徒啊?
在摇头晃脑地胡思乱想一通后,他又骤然想起了自己咽气前的目标,李撄宁决定,先将不重要的事情放一边,他得赶快继续生前的赶路——去西博,找穆斓生!
他跌跌撞撞地扒上窗户,一片苍翠绿意映入眼中。
死之前还是大雪纷飞的隆冬,如今睁眼竟到了暮夏时节,李撄宁有点遗憾地想,自己好像真的睡了很长时间,居然连新年都睡过去了。
他之前还在期盼与穆斓生一起守岁过年——他们已经很久没一起过新年了。
可李撄宁被关在道阁的岁月太长了,他担忧地想到,也许穆斓生早就忘了他了。
但万一呢,万一穆斓生真的还在等着他呢?
只要想到这个微弱的可能,李撄宁登时就焦躁起来。
他想,他已经在路上耽搁了太长时间了,所以决计不能让穆斓生再多等一刻了!
李撄宁掐指吹了一个哨声,本想唤个能载人的灵兽妖类,但不知是不是周遭太贫瘠荒凉了,竟然连根鸟毛都没召来,随后更让他震惊是,他的丹田里居然多了一股乱窜的灵力。
容不得他再多想,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李撄宁环视周遭,将角落里一把落了灰的剑捡了起来拍拍土,而后开始并不熟练地调动灵力,闭眼,将埋在记忆深处和手中的破剑一样落满灰尘的口诀念了出来——直到死前,他也只知道这一句仙术口诀。
他居然会有真的将它念出来使用的一天,李撄宁无不讽刺地想道:
真是万幸,虽然他至死都未修过一天仙,但若不是身体限制,他在仙术修习上应该还是有些天赋的。
没多久,他就踩着那把颤颤巍巍的破剑腾空而起,摇晃着飞了出去。
古旧的道观渐渐从视线里消失。
黎明破晓,浓郁的绿林被罩上了一层模糊闪烁的淡金色,李撄宁拖着一副破破烂烂满是伤痕的残躯,在暮夏清晨微冷的寒露里,满怀希望地奔向天际。
云岚雾气中,阳光越来越盛,脚下的绿山越来越小。
当金色的光照闪亮到了极点,完全笼住他时,御剑的身影却突兀地顿住。
李撄宁嘴角勾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条细长的白色链条不知何时缠满了他的全身,熟悉的触感让他牙齿上下打颤,破败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地抖动起来。
下一刻,锁链猛然向下收紧,他从长剑上跌落。
风吹散额前的碎发,他眼里是满溢而出的恐惧。
晨光中,李撄宁急速下坠的身躯里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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