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林住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坐在黑色的加长林肯上,路行从管家嘴里要到苍林给的地址后,一直在祈祷小区物业能将他们拒之门外,或者在住户的要求下驱逐他们。
毕竟,黑车黑衣黑保镖,停在小区外面,对一整栋楼虎视眈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路行畅想了一路,却没想到,半小时后,林肯车停在了一栋独门独户的别墅前。
物业怎么回事?路行难以接受,怎么能让保镖登记了一下入访信息就放他们进去了?保镖甚至没下车,只是拉下了车窗!
比这更难以让路行接受的是:“这是市中心?市中心能有这样的房子?”
他们的目的地不应该是几百张窗口组成的格子屋吗?
再不济,也应该是层层叠叠挨在一起需要他每天和几十户邻居挤一个电梯的高楼吧?
他又不是没上过班,和他一起上班的同事明明都说他们住的是那样的房子。
苍林不是劳模吗?
兢兢业业的打工人怎么可以脱离群众呢!
少爷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管家微微一笑:“只要有钱,没有什么办不到。”
这栋别墅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应该是林家的旧产。虽然没有路家主宅大,但只住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算不得委屈路行。
管家打量两眼,路行见他心下有了计量,似乎很满意。
既然可以回去交差了,路行也不客气,毫不犹豫地开口赶人。
管家不肯,执意要帮路行把行李搬到别墅里面安顿好。
他上前敲门,路行不让,两个人在别墅门前僵持不下。
“我可以自己搬,你们回去吧。”
“这种事怎么能让少爷您亲自动手。”
管家苦苦相劝,路行死活不听。
一个保镖充当了司机,现在还在车上。另一个站在一旁,守着几个行李箱。
无奈之下,管家只好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把手背在身后,暗暗打了个手势。
“少爷,这么晚了,您就让我带人把行李搬进去吧。早点收拾好了,您也能早点休息。”
苍林住的地方,和灯光璀璨的路家老宅一点儿也不一样,到处都黑漆漆的。他们在外面争论了这么久,别墅里面还是一点声响也没有,也没人出来叫停,三层高的楼房万籁俱寂,一看就知道是苍林一个人住,而且她现在不在家。
但这并不妨碍路行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们会打扰到苍总。”
“他们都受过专业训练,速度很快的。”
黑衣保镖不断逼近,气氛剑拔弩张。
突然,一辆黑色的大G疾速驶入,闯进他们的视线,车身线条流畅、四轮略显笨重的硬派SUV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稳稳地停在黑色林肯旁边。
一声闷响,打破了两方对峙。
苍林关上车门,大步流星地走来。
她的目光掠过抵在门前的路行,认出路家的管家,也看到了和管家站在一块的孔武有力的保镖,还有齐齐整整地摆放在地上的几只箱子。
管家在路老爷子身边伴了多年,面上功夫不仅要做,还要做得漂亮一些。
苍林微微颔首,第一时间和管家寒暄着说起话来。
路行被苍林忽视,不仅没有生气,还一副眼神亮晶晶的样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盯着她,似乎非常雀跃她的到来。
少爷果真对少夫人一见钟情,感情极深!
管家脸上的笑纹更深了几分。
实际上——
哇,苍林会开飞机,也会飙车,那是不是还会打架?
说不定能一打三?
路行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不识趣的三个路家跟班身上转了一圈,望向苍林的眼睛更亮了,他的眼里仿佛跑进了演唱会上粉丝手里不停闪烁摇晃的荧光棒,不仅短时间内没有光芒黯淡的可能,还让已经过了睡点的路行精神的像只猫头鹰。
苍总,上啊,你的武力值可是杠杠的。
路行在一旁紧盯着她,视线灼灼,如同白昼烈日,难以忽视。
苍林的话说不下去了。
她停顿了半秒,继续开口的话是邀请管家。
“您要不要进来坐坐?”
苍林想开门,但路行在前面抵着,看起来不太宽阔的后背,牢牢地挡住了开门的锁眼和密码锁的开关。
“你让开。”
苍林嘴上说得好听,手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抓着钥匙串的几根手指,指尖抬都没抬。
路行冲她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好。”
他侧身让开去路,退后一步,隔着几十公分的空隙,贴着苍林站着。
明明刚才还寸步不让。
管家莫名地从一米八五、还高了苍林小半个头的路行身上看到了“乖巧”二字。
“不用不用。”管家连声拒绝,他只是想帮他家少爷把行李搬进去归置一下。
正巧苍林回来了,手上现成的钥匙,他也不用再拖着一把老骨头和路行在门口僵持。
管家正要开口:“您……”
苍林转头,一脸严肃地盯着路行:“你不会自己收拾吗?”
“我会!”路行神情激动,语气激烈,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男人不能说不会!
他生气地瞪着管家。
管家后知后觉,好像在未来少夫人面前丢了他家少爷的面子。
少夫人这么给他面子,他却不给少爷留面子。
路行对管家怒目而视,管家没脸再待下去,擦了把冷汗,连连道歉,带着两个保镖,坐上车,风一样快的消失了。
又只剩下他和苍林两个人了。
多么熟悉的人员配置。
这是今儿第二回,但路行依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比尴尬更多的则是濒临秋后算账的忐忑不安。
“咔哒”一声,是苍林把钥匙伸进锁舌里,打开别墅大门的声音。
苍林往外走边从钥匙串上褪下大门的钥匙,地上放着六只大小一致的行李箱,她随手提起一只。
路行还在门边傻站着,眉心蹙起,皱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看上去苦恼极了。
苍林经过他身边时,把钥匙一抛。
“给。”
苍林把门开得更开,单手提着行李箱毫不费力地进别墅了,站在门口的路行还愣愣地看着突然来到手里的钥匙。
苍林进门后就开了灯,大片冷色的白炽灯光照到门外,落在银白的金属制品上,险些晃了路行的神。
比起一般的钥匙,这把钥匙的长度显然更大一些,也更重一些。
坚硬的钥匙沉甸甸地坠在掌心里,带着苍林指尖上的一点余温。
与锁舌交缠的部分并不锋利,路行摸着凹凸不平的边缘,意外地发现这把钥匙是如此的光滑、平整。
苍林就这么把大门钥匙给他了?
她就这么接受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啦?这么平静?这么迅速?这么友好?
被苍林提进别墅里的行李箱还放在玄关,路行一抬眼便看到。
也许是苍林一时间并不知道放在哪里才是对它的妥善安置,但是苍林率先把他的行李箱提进她的住处了。
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在今天下午苍林当着他的面直接往他的卡里打了两千万时,他就知道了。
苍林是一个大好人,是他这辈子活到现在遇到的最最好的陌生人。
苍林的人品是大大的好,他怎么还能质疑这一点呢?
路行的不安顿时一扫而空。
他把钥匙塞进裤袋,开始一趟又一趟兴冲冲地往别墅里搬行李。
一次搬一只,还得来回跑五趟,路行觉得太麻烦,他打算一次搬两只,一手提一个。
路行随手抓起两个手柄,拎着行李箱就要走,结果还没等他完全迈出一步路,路行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没办法一次提走两个箱子!
而且,他手上的每只箱子都重极了。
怎么回事?他看苍林明明提的很轻松啊!为什么箱子到了他的手上,就变成了他第一次在健身房举起的二十公斤杠铃?
这不科学!
莫名的胜负欲突然就燃起来了。
不想示弱的路行把心一沉,深吸一口气,两条手臂绷得紧紧的,五指张开,往下一抓。
把两只箱子一次性搬到玄关,放在苍林给他提进去的第一只箱子旁边后,路行的双手已经被行李箱的手柄勒出了几道红痕。
一定是苍林提的那只行李箱比较轻。
路行朝第一只箱子伸出罪恶之手。
苍林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拖鞋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路行飞快地缩回手,一眼也不敢往玄关深处瞄,继续勤勤恳恳地当起搬运工。
抱着苍林随时可能会突然出现当监工的想法,路行提着一口气,依然还是一手一只地提着行李箱。
虽然他手上青筋爆起,脚下脚步踉跄,但他面上不动声色。
好不容易把五只箱子都提进别墅里,路行又借着给六只箱子“排排站”的机会,悄悄地提了一下苍林碰过的那只箱子。
怎么会差不多重呢?!
路行不信邪,又重提了一次,结果六只箱子的重量和它们的尺寸一样,并没有什么分别。
路行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和苍林的力量竟然悬殊至此!
他一直觉得那次在小洋楼里被苍林徒手扛起是一场意外。
路行后来结合所有的现场证据,做过缜密的分析。
江图南的真丝睡袍又滑又长,他当时一定是先抓不住江图南,然后又不小心踩到了她长及脚踝的睡袍,接着被突然冲过来朝他拼命乱吠的福贵吓了一跳,再加上小洋楼年久失修,地板瓷砖太滑,江图南买了房子之后口袋里又没什么闲钱,拖鞋都挑十块钱两双的买,便宜没好货,拖鞋不防滑,于是才造成了那场误会。
当时他重心全失,身体本就保持不了平衡,所以才险些摔进苍林的怀里。
乐于助人的苍林随手一扶,当时他还被福贵吓着,有些神志不清,于是没有分寸地把苍林当成了一棵可以救命的稳重的大树,迫不及待地勾盘上她的腿。
这绝不是江图南说的被苍林制裁,这只是一场误会。
在江图南嘲笑他像只树袋熊挂在苍林的身上不放后,路行为了澄清这个误会,不惜斥巨资把小洋楼里用来待客的拖鞋全换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呢?
这真的一点也不科学!
还有,他明明只指了几套衣服,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行李?
管家到底是怎么整理的?
每只箱子都塞的这么重,就不怕把箱子弄坏了?
……
路行站在玄关处,立在六只行李箱旁,不停地在心里腹诽着碎碎念。
但是再多的抱怨总有说完的时候,该面对的还是得要面对。
路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打开玄关处的鞋柜,取出一双家居拖鞋穿上。
苍林家的待客拖鞋是男女均可穿的普通款,灰色大号,没有花纹。
但路行穿起来还是有些短,露了一点脚后跟。
可是鞋柜里没有其他拖鞋可换。
路行突然发现苍林的鞋子数量其实不多。
三层高的木质鞋柜里,只放了孤零零的四双鞋。
一双黑色尖头高跟。
它曾亮相于他与苍林的初见——他二十三周岁的生日宴上,苍林一袭墨绿长裙,眼神清冷,黑色细跟与娉婷袅娜的身形配合极佳,行走间来去如风。
一双黑色窄口马丁靴。
苍林曾穿着它站在江图南小洋楼的庭院里打了许久的电话。
路行还记得,当时苍林穿了一身青白色的工装,姜黄腰带束身,勾勒出比例极佳的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屹立如松,为春意初现的庭院添了一道极为亮丽的风景线。
路行当时还趴在餐桌上偷偷摸摸地看了她许久,虽然是因为莫名的畏惧和肃然起敬,但江图南借此嘲笑他时,路行拒不承认。
路行还记得他当时几次偷看苍林被江图南抓包后,信誓旦旦地说:“我只是想看看苍林的肩膀什么时候会塌下来。”
江图南说他死鸭子嘴硬,但路行盯着苍林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他一直隐隐约约感到的不对劲的原因了。
苍林身上有一种随时随地准备作战的状态,她的站立起坐种种姿势,就像军人一样端正利落。
江图南自从被人民子弟兵解救回来,走在路上遇上消防队员操练,都要停下来多看几眼,更别提碰到绿卡车出行训练,更是激动的不得了。路行跟着一起被迫停下脚步的次数多了,多少了解几分,虽然让他自己做是做不出的,但是看个样子还是能认出来的。
苍林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十足的样子货。
是错觉吗?
路行又看到一双黑色乐福鞋。
没见苍林穿过,但路行常在他姑姑路宁的身上见到。
乐福鞋搭西装,是职业女性的标配。
一双黑色长筒直靴。
苍林今晚刚踩着它秀了一把车技。
她扬着一头短发在晚风里甩上车门从大G上下来时,简直酷毙了。
黑色,黑色,都是黑色,苍林似乎钟爱黑色。
黑色的鞋,黑色的车,黑色的头发。
好神奇啊,路行想,他总共才见了苍林七.八面,其中有一半和苍林的交谈不超过三句话,他的大脑竟然对苍林的印象这么深刻,似乎和她的每一次见面都有记忆。
而且,与苍林的每一次再见,他似乎总能在苍林身上发现新的一面。
再大相径庭的特质,出现在她身上,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
嗯——
路行想:未来的同居生活一定很有趣。
看文愉快[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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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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