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最后一抹亮色被吞噬殆尽,稀稀落落的星子沉入了泼墨似翻滚潮涌令人压抑窒息的阴浊云层之中。
咕咕作响的荒草虫音消逝在呼呼狂刮的狂风里。
深夜,阴冷割面的凛冽嗖嗖吹开乔溪乘额角凌乱的乌发,他套着单薄不堪的格子衬衫,漆黑无光的瞳孔倒映着远处筒子楼内亮起朦胧光芒又微不足道的一户。
良久后,omega从下垂到瘆人的嘴角夹下来支燃的不能再燃的烟蒂,连通一整个空荡荡的烟盒,碾灭进巷口不知道被谁家泔水泼湿的青石板上。
比旧城区还要老的筒子楼已经列入了淮沧拆迁项目中,破败的荒野透着股人去楼空的苍凉,而正是这样一处寥无人迹的好地方,成了尹长临自认为无比完美的藏身之所。
摇摇欲坠到不知是否能抵挡住今夜蓝色预警风力的木门被乔溪乘狠劣的一脚踹开时,尹长临正双眼闪着贪婪的光,如饥似渴的埋头数着破旧皮箱里摞成堆的现钞。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门板从中间折成了两半,乔溪乘一拳砸开像是装饰品的门锁,也顾不上被木碴扎的稀烂的手,割人放血的凉薄又凶狠的目光死死凝着从所谓的厨房里缓步而出的男人。
“我就知道是你,儿子。”
尹长临黑白分明的三角眼控制不住隐隐的兴奋作祟,他被创可贴遮住鼻骨断裂的鼻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象征性的张开双臂站在唯一一盏能够照亮房间摇曳不停的老旧吊灯下,活像味满怀父爱的父亲殷切的等待着放学回来的儿子。
然而这一幕落在乔溪乘眼里,可是真够讽刺的!
omega冷硬的侧身而立,他站在呼呼乱响的风口,就那么敛着眼尾上挑而叵测不明的眸子,单手提着钢管,将无比坚硬的一头顺着看死人的视线正对向自己所谓的父亲。
“我只问你一遍!你把闻眠卖到哪去了!”
这种程度的恐吓在一个曾经放火烧掉整个福利院的恶匪眼里,显然是不够格的。
尹长临只是颔首压着眼睛发狠的笑着,他慢幽幽晃着两条瘦骨如柴的腿,驱动起已经在监狱里被打到直不起来的背,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乔溪乘,沙哑的声音轻而阴森:
“儿子,如果你是为了这事来找我的话,那可就得让你失望了!”
“毕竟钱我昨天就拿到手了,至于你的那个omega朋友,被送进去怎么处理…啧啧啧,父亲可就太不清楚了!”
凌冽的风声破空而来!
尹长临毫无防备的当场被乔溪乘手中的铁管砸到在地,激起一地飞扬的尘埃!
脑袋鲜血直流,可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定定的看着“滴答滴答”的红色血珠坠落进泥尘被污染,尹长临阴鸷的裂开嘴角疯狂大笑,他试图用双手撑起身子,可是乔溪乘不给他任何站起来的机会!
omega用了一股比他还要狠辣的劲,当即一脚将人揣进阳台堆了一地的瓶瓶罐罐中,顿时,铁罐和塑料瓶相碰着倒塌滚落的刺耳清脆声回荡在整个狭小的空间内!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离我远点!”
乔溪乘发疯似的怒吼咆哮,他猩红的双眸诡异的凸起,攥住尹长临衣领的力道大的直接撕开了领口的布料!
“我所有的不幸都是来自于你!你有什么脸面在出狱后还敢找上我!利用我接近我的伙伴,还敢绑架他卖钱!你该死!你该死!你真他妈该死!!!”
乔溪乘目眦欲裂,旋即看不清影子的一拳砸向尹长临的脸,常年在监狱受到非人对待,身体早就不受重创的alpha登时双眼发晕发昏,吐出半颗带血的牙齿!
“儿子…咳…!”
细密的拳头在这句似有若无到可笑的称呼中被拉回了些理智顿了住,乔溪乘胸腔剧烈起伏穿着粗气,他只觉得浑身电打似的发麻,结实的脊椎想跟棍子一样支撑着全身!
随后,他的耳朵将这个他这一辈子想扼杀在梦中的男人虚弱不堪的话音放大再放大,意识逼迫着发烫的眼睛分辨他的口型,他听到尹长临再说:
“知道我为什么不还手吗?因为看到你——”
“我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哈哈哈哈哈!”
“我艹你妈你恶心谁呢!”
乔溪乘青筋乱蹦的双臂将尹长临倏地提起,他和男人极具割裂感的清澈眸子此时已经陷入了一片血海中。
乔溪乘回想着曾经的一幕幕,一想到就他妈连他也是这个艹蛋玩意强迫了别的omega生出来的东西,他当即被咬碎了牙齿凛着拳锋狠狠的砸向尹长临的面中!
“谁TM跟你一样了!”
“你TM作恶多端该死!我有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还可以好好的活着!”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来找我呢!”
尹长临的一双混浊眼珠子转速极慢,他像是识破了乔溪乘防备脆弱的心脏,嗜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啃噬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你敢告诉他们吗?!你的亲生父亲是个纵火杀人犯!你是他的帮凶帮他绑走了信任你、相信你、跟在你身后整天学长来学长去的小omega还换了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敢告诉他们吗乔溪乘!”
尹长临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他一眼看透了瞳孔皱缩怔愣呆滞的omega是在打着招摇的起鼓撞骗,他趁机抬手一把抓住乔溪乘的头发,狠狠的往后撤拽,三白眼阴森的涌出寒凉的杀意!
“你不敢我的儿子!我比你自己还要清楚你!哪怕我没养过你一天!从那个快要死去的烂女人手中骗走了你之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身上流着同样肮脏混浊的血液!胆小若鼠,但又奸诈无比!”
尹长临仰天大笑,他揪着浑身发软的乔溪乘将他拖到客厅里,掐住他的下颚在omega空洞涣散的瞳孔中将混了药的水灌进虚弱到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嘴里!
“你看看,明明被打的是我,但你却会被几句又不锋利又不会刺人的话吓得软趴趴的。”
尹长临慢慢直起腰踹了他两下,意识昏沉前,乔溪乘只见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留给他的仿佛像是好多年前他被卖进福利院看着男人逐渐远去的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这就是你的弱点儿子,人生来有命!你就是这不该享受到阳光的贱命!也别怨谁,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尹长临,48岁,劣质alpha,当年因为十三年前放火烧掉了玛雅福利院和更早几年的强迫omega案件数罪并罚,判处了无期徒刑。”
贺之年从TBT数据库卷宗里调出来这个劣迹斑斑的社会败类,会议室,一众人盯着照片上和乔溪乘没有半分相似的alpha,却被他让人不寒而栗的三角眼凝视的浑身发怵。
“所以他是怎么出来的?!强迫omega光是这一个罪就足够他牢底坐穿了!淮沧监禁局那边怎么想的,把这个阴沟里的老鼠给放出来了!”
全贯怒意十足的攥紧拳头砸向桌面,这一拳不要紧,差点把水杯砸翻到贺之年的宝贝电脑上!
“已经问过羁押他的监禁局了,局长说这alpha有心机的很,他从一开始进监狱就没想过一直待到死。尹长临亲眼见到过在狱中被霸凌到奄奄一息的人被减轻刑罚,所以他开始效仿,伪装自己懦弱无能,在狱里被人霸凌从来就不还手!”
“有次被打到全身器官衰竭,医院那边下了病危通知书后便给减了刑,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体本身也撑不住他活多少年,所以就给放出来了。”
边序双手搭在臂上,冷冷的道。
“他为了出来还真是煞费苦心,可百密一疏千算万算,没想到监禁局那边隐瞒了他的肺癌晚期。”
明意将打印出来的病历推到中间,幽幽的道:
“做了一辈子恶,死在癌症手里当真是便宜他了!”
“乔溪乘那小子也是瞒得紧!他真要气死我才好!”
说到这边序忍着满腔怒火皱着脸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一早发现这混蛋有动作不赶紧上报组织,现在还敢私自离队擅自行动!等他回来老子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对了林少休呢?他知道了没?”
边序一恍神问。
“要是敢瞒他回来TBT又得多一个炸药桶。”
明意凝着眉端心事重重的摇头:
“昨晚小喻教授给他打过电话了,贺之年定位到乔溪乘飞鸟徽的芯片时,king连夜赶回来已经和权执去筒子楼抓人了。”
初春的清晨,和煦耀眼的阳光照亮了整片荒草丛生的郊野。
筒子楼内,光芒穿过脏乱不堪的碎玻璃,从阳台贯穿进面积不大的房间,技术员全副武装的采集着室内凌乱的脚印和血迹,穿好脚套的权释喻辞快步而至,入眼便看到单膝跪在地上面色发青的林少休,双手颤巍巍的从沙发底下捞出属于乔溪乘的绿色飞鸟徽。
权释过去给他搭了把手,双目布满血丝的alpha疲惫失神的轻声说了句“谢谢”,随后眼色示意权释打算去里屋查看,但当即脸色一紧脚步虚浮的差点跌倒在地。
“林执!”
“林执…!”
“林执!”
幸好权释没走远,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林少休稳住发昏的头和软绵绵的脚,朝着四周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但大家何时见过一向沉着稳重雷打不动的king是这番风吹就倒的模样,一个个忧心忡忡的,还是在TBT小霸王方隐夺门而入时,才战战兢兢的收回视线各忙各的。
“怎么了这是!”
方隐一眼瞧见了林少休苍白的脸色和失血的薄唇,大惊失色的脱口就问。
单手插兜的喻辞提着一早走的急边序踹在他怀里的鸡蛋包子,抬手扔给林少休,语调毫无起伏的说:
“一天一夜没吃没喝,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熬,他不晕谁晕。”
“那可不行啊!”
方隐瞄了眼闭上双眸恢复精神的林少休,殷切又小心的撑开袋子剥开鸡蛋,递到他林执的手上,哄着说:
“吃点林执,这找人更费神,你肯定也不想还没见到橙子哥就晕倒吧?”
毕竟也算得上是借着一身花言巧语混到对象的,有点语言功底在身上。
林少休两口吞了鸡蛋恢复了点力气,又听他叭叭个嘴道:
“您也别太忧心,橙子哥那么聪明,合该那些混蛋被他耍的——哎呀!”
喻辞拧着眉心一把拍在他头上训道:
“刚想夸你你就犯病,不会说话赶紧滚蛋!”
方隐贼兮兮的吐了下舌头,未几清清嗓子,神色正经的给两位执行官汇报:
“北边的路上发现了新的车胎压痕,姓尹的混蛋应该是带着橙子哥从那逃了。”
“逃到算不上。”
权释很快接上他的话,抬抬脑袋瞅向厨房:
“刚在橱柜底下的旧皮箱发现了二十五万现金,要逃的话他把那些钱给耗子留着?”
“他应该是想卖掉乘乘之后折返回来带上钱才逃的。”
喻辞思忖片刻,默然许久后又道:
“奇怪了,这么放心大胆,他难道就不怕TBT杀上门吗?”
“因为他料想乘乘不敢将这些告诉我们!”
林少休狠狠攥住拳头,长时间未曾开口说话的声音沙哑又难听,紧接着深邃清晰的眸子染上一股汹涌的杀意:
“当年我的父亲,淮沧市最会用文字和镜头传播正义的记者、TBT二代Spade,也被尹长临的那把火永远留在了玛雅福利院!”
林少休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像是理清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声色俱厉的道:
“所以尹长临敢断定,仅凭他是我的杀父仇人这一点,乘乘不敢将关于他的任何事情透露给我和其他人!”
“这个傻子!”
喻辞一凛眸子,顿时怒骂道:
“他是什么人姓尹的是什么人!谁会把他俩混为一谈!”
“不!”
林少休脑海中闪过他离开淮沧之前乔溪乘欲言又止、沉默发呆又战战兢兢的模样,揉了揉酸疼的眼角摇摇头:
“你们不了解乘乘,他自小被乔家收养又向踢皮球一样丢给我们家被二次抛弃。乔溪乘所有故作轻松和乐观开朗都是伪装出来的,他比谁都内心都要敏感,就像个小孩一样,只会用最片面的言语表情来判断别人是不是还会在乎他。”
“他永远耿耿于怀自己的人生拥有这么一个污点,他厌恶自己为家人朋友带来了伤害,所以哪怕知道单枪匹马的来找姓尹的算账会九死一生,也非得往这龙潭虎穴走上一遭。”
“然而姓尹的偏偏拿捏住了乘乘的倔犟和沉闷,从一开始出狱可能就谋划好了一切,就等着乔溪乘这条大鱼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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