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府书房。
空气里那点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感，在“重生”与“穿书”两大秘密惊天动地的砸出来之后，非但没有爆炸，反而诡异地，松弛了下来。
尤其是姜晚栀。在确认眼前这位是同样倒霉催的，拿了剧本的“同类”后，她心里那根绷得死死的弦，“啪”一声就断了。
去他的大家闺秀！去他的皇子威仪！老娘可是穿越者！面前这是个重生货！谁比谁高贵啊！
她缓过神来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看起来最舒服的梨花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哎呀，可算找着组织了！殿下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憋得多难受！看谁都像NPC，干啥都怕触发死亡Flag，快疯了都！”
宗政昭然：“……”
他脸上的温润面具彻底裂开了缝，看着这位瞬间从“惊慌小白兔”切换成“摆烂老油条”的姜晚栀，一时间有点没跟上节奏。
组织？NPC？死亡……佛拉格？这又是什么黑话？
不过，她这毫不设防，仿佛找到失散多年亲哥般的架势，奇异地并没让他感到被冒犯，反而……有点新鲜。
他宫里宫外见多了小心翼翼，尔虞我诈，这种画风清奇的，倒是头一回。
他失笑摇头，也懒得再端着了，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很是配合地问了一句：“……组织？”
“对啊！”姜晚栀眼睛亮晶晶，“就是自己人的意思！你看，你，重生人士。我，穿书人士。咱们都属于这个世界bug一样的存在，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呃，盟友？”
她差点顺嘴瓢出“一对”，赶紧刹住车。
宗政昭然被她这说法逗乐了，唇角弯起一个真实的弧度：“天造地设的盟友？嗯，这么说，倒也没错。”
他想了想，颇觉有趣地点点头，“如此说来，你我确实当属同类。”
“就是嘛！”姜晚栀一拍大腿，“那还装啥外宾啊！赶紧的，对对剧本！我先说我知道的哈！”
她瞬间进入状态，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知道你，原著男主，颜值天花板，智商天花板，最后干掉了珩王那个大反派，抱得美人苏雨玥归，登上人生巅峰！百花宴嘛，原著里是昭王你……呃，为了甩掉那个草包女配，自己设计的！但对象不是我不是我！是另一个倒霉蛋！”
宗政昭然听得眉梢直挑，尤其是听到“自己设计”那里，眼神微妙地闪了闪，但没打断她。
姜晚栀继续叨叨：“我知道明王，标准炮灰反派，又蠢又坏，天天给你和珩王使绊子，但段位太低，基本属于送人头专业户！我知道夜鹰阁……诶等等！”
她猛地凑近一点，压低声音，一副分享八卦的样子，“夜鹰阁不是明王那傻狍子的吗？怎么听起来你好像也知道内情？还往里面插了人？殿下你可以啊！无间道啊！”
宗政昭然看着她这贼兮兮的小模样，忍不住又笑了。他发现自己今晚笑的次数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他也配合地压低声音，仿佛街头对接头暗号：“略施小计。十五岁那年，偶然听到他跟夜鹰阁主墙角，就顺便……安排了一下。”
“我（消音）！十五岁？！你还是个孩子啊！”姜晚栀震惊脸，“果然男主都是从娃娃开始坑人的吗？牛X！”她竖起大拇指。
宗政昭然虽然不太懂“我（消音）”和“牛X”的具体含义，但结合语境和她的表情，猜了个**不离十，心情莫名更好了几分。
这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点粗糙的直白赞赏，比那些文绉绉的吹捧听起来顺耳多了。
“那明王现在岂不是像个透明人？他干啥你都知道？”姜晚栀兴奋地问。
“大抵如此。”宗政昭然优雅地颔首，随即露出一丝嫌弃，“就是有时蠢得令人发指，看他表演都需要莫大的耐心。”
“哈哈哈哈！”姜晚栀拍着扶手笑得毫无形象，“我就说嘛！这次百花宴他搞的那一出，漏洞百出，尬得我脚趾抠地！还学人家玩阴谋！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特隐晦？哈哈哈哈！”
宗政昭然也忍不住莞尔：“确实。尤其是他自以为成功地往珩王和相府泼了脏水，在那里暗自得意时，那副嘴脸……甚是滑稽。”
“对对对！就是那种‘我好棒棒’的迷之自信！”姜晚栀疯狂点头，笑出了眼泪，“哎呦不行了，一想到他还在那努力搞事，结果大佬你在背后连他底裤颜色都快知道了，我就忍不住想笑！这是什么品种的傻白甜反派啊！”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爆发出更大声的笑。一个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一个笑得肩膀抖动，风度暂失。书房里充满了快活沙雕的空气。
笑了好一阵，两人才慢慢缓过来。姜晚栀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感慨道：“所以说啊，信息差就是第一生产力！咱们这属于降维打击！”
宗政昭然品着“信息差”、“生产力”、“降维打击”这几个新词，觉得甚是精妙，点头表示赞同。
聊完了明王这个快乐源泉，姜晚栀自然想起了夜鹰阁：“对了，你那无间道……呃，就是安排在夜鹰阁的那位兄弟，靠谱吗？别到时候反水了。”
“鬼面先生？”昭王唇角勾起一抹运筹帷幄的笑，“他之心志，非常人所能动摇。且他家人皆在本王的庇护之下，尽可放心。”
“鬼面？这代号挺酷啊！”姜晚栀眨眨眼，“听起来就像个狠角色！下次有机会带我见见呗？我还没见过活的间谍呢！”她这语气活像是想去动物园看新奇的动物。
宗政昭然：“……此事日后再说。”他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姜晚栀的跳脱思维，他有时还真有点接不住。
气氛正好，姜晚栀谈兴更浓，开始忍不住给昭王“科普”现代生活：“我跟你说，我们那儿可好玩了！出门不用马车，有四个轮子自己跑的铁盒子叫汽车！想吃什么，拿个叫手机的小板板点一下，就有人送上门！还能隔着千山万水看到人说话呢！”
宗政昭然听得目瞪口呆，纵然他重生一世，心志坚毅，也想象不出那是何等景象。
“铁盒子自己跑？千里传音还能见人？此话当真？”他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难以置信，像个听到神话故事的孩子。
“骗你干嘛！”姜晚栀得意洋洋，“我们那的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是……就是有时候也挺累的，节奏太快了。”
她稍微叹了口气，有点想家，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没事！等咱们把这边的破事搞定，你当了皇帝，说不定也能大力发展科技呢！到时候我给你画图纸！咱们造自行车！先实现代步自由！”
虽然听不懂“节奏太快”、“科技”、“自行车”具体是啥，但宗政昭然被她描绘的那种匪夷所思却又生机勃勃的世界深深吸引了，眼中闪着光，听得津津有味。
这种毫无保留的分享，让他感觉到一种奇特的信任和亲近。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从现代科技聊到流行文化，从吐槽明王聊到朝中八卦，气氛融洽得不得了。
直到……姜晚栀无意间提到了珩王。
“说起来，最让我看不懂的就是珩王了。”姜晚栀挠了挠头，语气带上了一丝困惑，“按说我都知道剧情了，可他……跟书里写的好像也不太一样。”
“书里说他冷酷暴戾，是个纯纯的大反派。可我接触下来吧……感觉他这人……其实还挺……正派的？就是脸臭了点。这次流言的事，他处理得也挺光明磊落的，还自己请罪交权呢。”
她顿了顿，努力组织语言：“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看不透他。”
刚才还言笑晏晏的宗政昭然，听到珩王的名字，笑容淡了几分。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语气变得有些悠远难测。
“晚栀。”他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深意，“你看不透他，就对了。”
姜晚栀疑惑地看向他。
昭王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的风景，仿佛能穿透重重府墙，看到那个同样权势滔天的弟弟。
“宗政珩煜此人……”他缓缓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所谓的‘冷酷暴戾’。那或许只是他愿意展现给外人看的表象，甚至可能是他刻意营造的保护色。”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姜晚栀，眼神变得深邃：“他心思之深沉，手段之老辣，远非明王那种浮于表面的蠢货可比。你可知他执掌北境军权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却从未引起父皇最深的忌惮，这是何等能耐？”
“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或许都藏着你看不见的深意。所谓的光明磊落，或许只是更高明的以退为进；所谓的正派，或许只是更能蛊惑人心的伪装。”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的心，深似瀚海。非常人所能窥破。你若只因他几次看似正派的举动，便觉得他与传闻不同，那或许……正是他希望达到的效果。”
姜晚栀听得怔住了。昭王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悄无声息地浇在了她因为找到“同类”而发热的头脑上。
是啊……那可是原著里能和男主抗衡到最后的大反派啊！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自己会不会……真的有点被表象迷惑了？
看着姜晚栀陷入沉思，眉头微蹙的模样，宗政昭然看着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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