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
周逸进教室时手里拿了一瓶热牛奶，停在林柔桌边给她。
林柔浅浅一笑:“谢谢。”
周逸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周围立刻响起一些小声的讨论声。
“什么情况啊。”
“周逸之前不也给过别人牛奶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也是，我看俩人好像没啥表情。”
“前两天我还看周逸没理她……”
“……”
林柔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安静地坐在那里背书。
她后面不远处的安楠也看到了，一双大眼睛来回在俩人之间徘徊，眸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周逸确实给别人带过东西，诸如早餐，零食，牛奶……但都是在有人需要的情况下，就像生病，身体不舒服什么的。
可现在，林柔坐在那好好的。
方才周逸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她却在对方看向林柔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一种专注。
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这种专注。
他眸中压抑的情感近乎要濒临崩溃，却又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点上。就在这种极限的情况下，他看着对方，如同看着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安楠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早该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才是，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整个早自习，她都心不在焉。
早饭的时候也没有去餐厅，她接好一杯水一边盖盖子一边走。
不知怎的，她的右脚绊住了左脚，手里的杯子一歪，水往一个人身上撒去。
“对不起。”安楠下意识道歉，她放下杯子，抬手要帮对方擦，却在看见对方的脸庞时神色一变。
水是温水，泼在身上也没事。只是现在天气转凉，如果衣服湿着，可能会感冒。
“没事。”林柔无所谓地笑了笑，将杯子盖好递给安楠。
安楠接过，眼睛却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周逸果然在看这里，黑眸落在林柔身上，平静无波。
他起身，往这边走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安安楠鬼使神差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周逸停下来看向安楠，他浅浅一笑，声音温和:“我知道。”不等安楠再说什么，他走到林柔面前:“我带你去换衣服。”
林柔点头。
俩人一起离开了教室。
安楠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才使自己从那种深陷迷雾的恍惚情绪中清醒过来。
她啃完一块面包，拿出英语课本看单词。
她现在首要的任务是保持好成绩在级前五十名，否则若是之后掉出A班，那么一切可能都会成为泡影。
中午的时候她给程东来发消息，隐晦地问林柔和周逸的关系。
她知道程东来现在情绪还很低落，这样突然提起当事人已经另一个男生，会很伤人，但是她实在没有头绪。
程东来回复的还不算慢。
“阿逸吗?俩人能有什么关系阿，就普通同学。林柔也没有跟我说过周逸。”
这样吗。
安楠盯着信息看了好久。
看来大家都没有察觉到。
这么想着，手机又“嗡”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不过阿逸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上次我去你们班见他，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安楠瞳孔微缩，随即又有些失焦，像蒙了一层薄雾的玻璃，看不清焦点。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用力到泛白，指节微微泛青。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
她要怎么做。
她不忍心看着周逸被影响到，她希望周逸能够永远优秀。安楠拍了拍自己的脸，将目光集中在白板上的内容。
放学的时候她再次喊了林柔。
林柔看着她，漂亮的脸上并没有不耐烦。
等到班里没有人了，她才坐在林柔面前，有些犹豫地问道:“林柔，你……喜欢周逸吗?”
一双杏眼看着她，满是小心翼翼。
林柔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她思考了一会儿:“喜欢吧。”
一整天来吊着她的那股劲完全卸掉，安楠整个人瘫软下来。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柔看着她，茶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懵懂:“你也喜欢?”停顿一下，她皱眉:“你心疼他?”
闻言，安楠蓦然抬眸看向她:“当然心疼他。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没有发现吗?自从他跟你接触之后，他越来越不开心……”
林柔不以为意:“或许他本来就是那样呢?”
安楠看着她的表情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掉。
好久，她开口，语气笃定:“林柔，你不喜欢他。”
安楠的眼神越来越冷:“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你是想要毁了他。”
林柔笑了下，一脸无辜，她挑起眉梢:“那你要怎么做?”
“去告诉他吗?告诉周逸之后呢?周逸又会怎么做呢?”
安楠很坚定:“我会去告诉他。不管他怎么看我，我都不忍心看他被你影响，逐渐堕落下去。”
林柔无所谓:“那好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之后还可以来问我，我挺喜欢和你聊天的。”说完她背着书包，朝安楠摆了摆手:“我走了。”
*
“你的化学成绩有点低，其他科目也没有拉开太大优势。”
林柔看着周逸的信息，打字回复:“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周逸:“嗯，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
林柔放下手机，没回。她将刚才洗澡换下来的校服放进洗衣机，自己去倒了一杯牛奶。一边喝一边去客厅，随意点开一部电视剧，百无聊赖地看着。
直到半个小时后，洗衣机逐渐停下。
她放下杯子，将衣服拿出来，在阳台晾衣绳上一一挂好。
白色的Polo衫要比她自己的大很多，这是周逸今天拿给她的。晚风吹过，纯白衣摆轻轻飘荡着，她看着衣服出神。
脑海里时不时响起安楠的话。
她讨厌安楠吗?
并不。
哪怕安楠又漂亮，学习好性格也好，但是她不讨厌她，也不嫉妒她。
甚至在听到安楠对她说的话时，她还生出几分莫名的钦佩感。
可是安楠说她不懂喜欢，不懂爱。
林柔轻轻笑了下。
安楠从一开始就告诉她不要影响到周逸，多次谈话都是在担忧周逸会变得不像之前那般彬彬有礼，优秀出众。比起喜欢周逸本身，她爱的更多的是周逸身上的光芒吗。
是俊美的外表、出众的气质、优异的成绩、礼貌谦和的气质以及接人待物时远超同龄人的情商。这些赋予周逸的魅力，确实很吸引人。
但是他的那颗心呢?
如果有一天，这些都消失了，周逸仅仅只是周逸，安楠的爱还会一如既往吗?
不再思考这些，林柔又想起一件事。
她今天说了谎。
对她来说，说谎没有什么，但是今天她却对自己说的谎有几分不确定。
林柔琢磨不清，索性不再思考，转身进屋。
客厅传来脚步声，她走过去，看着林光正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一手拿酒，一手打电话。
“哎呀，刚好我今天在，赶紧过来看看我。后天就走了，到时候你想见都见不到我。”
只听这一句，林柔就猜到电话那头的人了。无非是他交往的多个美女之一。
她有些不满的撇嘴，走过去踹了林光正一脚。
不痛不痒。
林光正笑着后退两步，挑眉看她。她毫不客气地瞪他，无声地警告:“不准发出声。”
林光正点点头，瘫坐在沙发上继续讲。林柔则转身回了自己卧室。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其实这个公寓的隔音还算不错，声音已经被隔掉了一大部分，只是房间里太过寂静，这种持续地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林柔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整。她点开周逸的聊天框:“睡了吗?”
发完她翻了一个身，抱着手机静静等待着。
两分钟后，周逸回:“没有。”
林柔趴在床上，小腿来回摆动着，看见信息唇角微微上扬，她飞快打字:“我楼下有只流浪猫，现在叫的我睡不着。我想去喂它，但是太晚了我一个人害怕，你能过来吗?”
点击发送。
林柔又翻了一个身，有些忐忑地等着回信。怎么想周逸也不会来吧，不过就算他拒绝，她也不会生气。
她只是有些无聊睡不着拿他逗乐，也没有真想让他过来。
“叮咚。”手机响了一下，她点进去看。
周逸:“给我发个位置。”
林柔看着信息，嘴巴无意识地啃了下食指曲起的关节，眼睛里有些迷茫。
她将位置发过去，跑到客厅去拿猫条。等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周逸那边又来了信息:“离得不远，十分钟左右到。”
林柔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时间有些上不来气。
回过神看了眼时间，她按亮卧室的灯，打开衣柜换了一件白色棉质长裙，对着镜子照了照。
“叮咚——”手机又响了。
她眉心一紧，有些着急。出门前又犹豫了一下，拿了只唇釉往嘴巴上涂。
还是那一只玫瑰色的唇釉。
其实她脸的风格涂这种大红色会有些违和，但是这种违和并不会让人觉得丑陋，反而会给人一种单纯的少女故作妩媚的视觉冲击。
收拾好，拿着猫条一边回信息一边下楼。
刚出公寓楼，她就看见了路灯下站着的周逸。
白毛衣，下面是浅色牛仔裤。看见他的衣服，林柔突然意识到有点冷。她抱着胳膊搓了搓，小跑着过去往他怀里钻。
周逸也有些意外，他回搂住林柔:“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楼了?”
林柔猛吸了一口气:“你好香。”
周逸笑。
他没有说话，心里想的是:你也很香。
俩人抱了一会儿，林柔拉扯着要去亲他的嘴巴。周逸捧着她的脸不让她亲:“不是说好了喂小猫吗?”
林柔轻哼了一声，拉着他去找猫。
小区里确实有好几只流浪猫，其中有一只白色的小猫经常在她楼下的绿化区出现，她喂过好几次。
不过现在很晚了，看不到影子。
林柔学着小猫叫，半蹲着沿着小路边找。
周逸安静地跟在她身边，黑眸紧紧落在她身上，深不见底。
她蹲着找了半条路，草丛里穿来一声微弱的小猫叫。不一会，伴随着稀碎的踩叶子声，一只白色的幼猫走了过来。
林柔站起来去搂周逸的腰:“找到了，你去喂。”
周逸拿过林柔手中的猫条，蹲下来撕开后挤了一点往小猫面前递。
小猫起初还有些警惕，鼻子嗅了又嗅。它轻轻叫了两声，迈着步子凑过来，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随后放心地吃了起来。
林柔蹲在周逸旁边，看了一会儿小猫，又去看周逸。她轻轻眨着眼睛，目光从周逸的眼睛到他的嘴唇又到他的喉结。
最后她看向某一处。
她微微蹙眉，蹲着什么都看不见。往周逸那边靠了靠，她突然伸手扯他的裤子。还没有碰到，周逸就按住了她的手。
林柔不满地抬头看他。
周逸将猫条放在地上让小猫自己吃，他站起来将林柔拉进怀里:“做什么?”
林柔不讲话，眼睛斜斜地、带着点水光瞪过来，眼尾还不自觉地往上挑了挑，倒像是在撒娇。
周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过分艳丽的唇瓣上。他没说话，也没有动。
林柔鬼迷心窍一般，小声呢喃:“我哥在和他的情人睡觉，声音太吵了，我睡不着。”
周逸轻轻嗯了一声，静静地听她讲。
林柔看着他，央求道:“你上去和我睡觉好不好?我声音一定能盖过那个人。”
周逸稍一愣神，忽然笑了出来。
林柔皱眉:“笑什么?”
“没什么。”
周逸捏她脸上的肉，声音温柔:“我们可以多待一会儿，等他们都睡着了，你再上去，好吗?”
“嗯。”林柔点头，她又往周逸身上贴了贴，方才不觉得，这会儿冷静下来又开始觉得冷。
周逸伸手摸了下她的胳膊，随后拉开距离把毛衣脱了下来。
他里面还穿了一件长袖。
林柔配合着他的动作，脑袋从领口里钻出来，周身即刻被一股热意包裹着。
她一脸开心地搂住周逸，亲了亲他的下巴:“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脱给我?”
周逸声音淡淡的:“抱歉，下次不会了。”
“才不要道歉。没劲儿。”说着林柔就推开他，自己蹲下来去摸小猫。
周逸站在那，沉默着看她，黑眸无波。
林柔哄着小猫玩了好长时间，等她看手机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她这才想起来周逸，回头跟他说:“十二点了。”
周逸轻声嗯了一声:“时间差不多了，上去睡觉吧。”
林柔低头扯了扯身上的毛衣:“要脱下来给你吗?”
“不用。穿着上去吧。”
林柔又抱着周逸好一会，这才摆摆手往公寓门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他，看起来很舍不得。
周逸停在原地，一直到人彻底消失，他才动了动身子，迈步离开。
“嗡嗡——”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周逸拿出来看。
程东来:“阿逸，你和林柔关系好吗?”
灯光随着他的步伐跳动着，在他脸上折射中不同的阴影块。周逸看着信息，眸底没什么情绪。他打字:“为什么这么问?”
程东来回的很快:“你居然还没有睡！”
没回。
程东来又发了一句:“林柔说她有喜欢的人，我谁也想不出来，所以在想会不会是你。”
周逸沉默片刻，回道:“我不清楚。”
程东来见问不出什么，就发了一句早点睡。
他按灭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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