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泠答应收下厉潜、谢于荒和左无笙这三个徒弟。
但他只收不带。
若是逆徒们在搞事前就转拜他人，再好不过，若是逆徒们不想打了自己曾经诚心拜师的脸，暂且忍了，将来还是搞出破事，天下人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横竖都是解脱，云泠心里美，吃饭都特别香。
他吃完饭，正好看到厉潜、谢于荒和左无笙回来了。
左无笙服了五鼎灵丹那样的好药，痊愈了，而厉潜和谢于荒本来就没事，回来的步子格外着急。三人你追我赶愣是保持差不多的速度，来到院前，二话不说往那儿一跪。
又是原来的位置，又是不拜师不死心的倔强脸。
云泠轻哼，板着一张脸走过去，“非要拜师？”
三人异口同声答了：“嗯！”
云泠点头，“好，我收你们。”
三人眼睛一亮。
云泠接着说：“但我不会教你们，也不会管你们的事。你们想学修炼之法，要到隔壁找奕川师伯。你们在外遇着事，自己解决，别想要我帮忙。”
厉潜立刻答，“好。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谢于荒不善言辞，也不喜欢说废话。听他点头说收徒，毫不犹豫就磕头，在地上碰出了结结实实的声音。
左无笙倒是回应了他的话，“没关系，我自己学，自己照顾自己。只要师尊让我留在身边伺候就好了。”
云泠嘴角一抽。
伺候？这词怎么有点怪。
不单是他觉得怪，厉潜也因此皱起眉头，“三师弟胡说什么。你能做什么？除了烦师尊以外什么都不会。”
“他会杀人。”谢于荒依然警惕，瞪去一眼。
左无笙委屈，“师尊，他们……”
要是在前世，云泠早就摸摸左无笙的头，柔声说不哭，并训一训两个大徒弟叫他们让着小师弟了。
可云泠好不容易重生了，想换一个活法。
他扭头就走，压根没听完左无笙的话。
“师尊！”左无笙不甘心地喊着。
云泠没止步，不回头，把可怜兮兮的声音抛在身后。
除了左无笙委屈的呼喊，他身后还有厉潜爽快的笑声，以及谢于荒无情的警告，“不想死就闭嘴。”
左无笙拔高了音调，用孩子气的口吻回怼着，“来啊！你有种就打死我！我有事，师尊肯定会骂你的！”
云泠：……
笨蛋徒弟。这是自伤一千，伤敌一百啊。
谢于荒咬牙，“师尊早晚会发现你的真面目。”
“别吵了。”厉潜摆上了大师兄的架子，“我以大师兄的名义命令你们安静点。”
谢于荒一挑挑俩，“我们一同拜入师门，凭什么你是大师兄？”
“按年龄排。”
“我先磕头的。”
厉潜和谢于荒的年龄差不多，还有得吵吵。左无笙大概是发现卖惨没用，转了一个路线，故意粗着嗓子跟着怼。
“你们都不算！师尊最疼我，大师兄也应该是我！”
“闭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厉潜暴怒。
谢于荒人狠话不多，拔剑了。
云泠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差一点忍不住回头。
还好，他走到房门前了。借着关门的动作转个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看看徒弟们在做什么。
谢于荒的剑被厉潜摁回去了，左无笙不会打但会跑，绕圈圈的样子还挺灵活，一时半会儿是挨不到打的。
云泠稍微放松，而且冷静下来了。他仔细一想，觉得自己的紧张担心是多余的。
三个逆徒真的打起来，动静不会小，会招来外边的巡逻弟子，肯定会被劝阻的。再说了，逆徒们打起来，他不就有理由将他们逐出师门了吗？
云泠想到自己可以摆脱逆徒的美好未来，轻笑一声，再轻轻关上门。
门外，厉潜、谢于荒和左无笙都听到了那声几不可闻的笑声。
他们没再缠斗下去，齐齐望去，赶在门扉彻底关闭前瞥见云泠唇角的一抹笑。
三人都愣了愣。
重生后，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尊笑了。
“罢了。”谢于荒收剑。
厉潜整了整衣冠，怕自己在激动推搡之间不小心露出了耳朵和尾巴。
左无笙直勾勾盯着房门。
那里面有他心心念念的师尊。
他有一万种方式闯进去，却只想看到师尊点头，准他越过那一扇隔阂去靠近。
第一步拜师，他做到了，第二步……
左无笙不再理会烦人的师兄们，径自离开。
*
云泠正看着书，听到房门叩响。
叩响之后，是左无笙小心翼翼的请求声，“师尊，我来给你送茶。”
云泠没有理会，把手里的书册翻了一页。
左无笙接着说，“用的是上好的玉露茶，加上最新鲜的蜂灵果调味。清爽滋润，甜而不腻，最适合看书的时候小酌一杯。”
云泠皱了皱眉。
那是他前世爱喝的搭配。他光是听着，已经想到唇齿留香的清甜滋味了。
可是，左无笙怎么这么快就琢磨出来了？
前世的时候，左无笙不是一开始就会与他撒娇，入了师门以后安静了好一会儿。
会听他的吩咐学习修炼的功法，学不了多少也不会想着问问他或者师兄们，自个儿瞎琢磨，为了不被取笑，甚至会挑大半夜无人的时候去后山练功。
要不是左无笙不小心迷了路，一夜未归让人找过去，云泠都不知道小徒弟天天给自己找罪受。
打那以后，云泠对小徒弟左无笙就上了心，单独教导。左无笙也渐渐发现他冷脸之下的好心，会与他说苦恼与困惑，不再一个人折腾了。
他们关系好了，左无笙才会想着帮他换一换茶的口味。试了好几样搭配，才发现他最喜欢的茶是玉露茶加蜂灵果。
这会儿他们才见过几次，左无笙没问过他什么，就这么发觉了？
难道……
云泠又想到了“徒弟重生”的猜测。
他上次想追问厉潜和谢于荒，因为左无笙的吐血而打断了。过后想想，觉得自己没问是好事——大徒弟和二徒弟的心思多，他不擅长套话，说不定自己先露馅儿了。
小徒弟左无笙就不一样了。
笨，好拿捏，也就容易套出话来。
云泠抬手，一拂袖用术法开了门，放左无笙进来。
左无笙端着茶水和点心，笑得有点呆，眼底似乎透着一丝清澈的愚蠢，“师尊，茶来啦。”
“放桌上。”云泠闭着眼睛，作出一个漠不关心的表情。
“好。”左无笙便去桌子那儿摆了。
云泠闻着越来越浓郁的茶香，听着叮叮当当的瓷器碰撞。等到左无笙最是忙碌的时候，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知道我爱喝玉露茶？”
“不知，猜的。这茶最贵，大家都爱喝。”
云泠：……
真是他想不到的缘由。
云泠又问，“为何加入蜂灵果。”
“我觉着好吃，想给师尊尝尝。”
“哦？”云泠睁开眼，猛然用最凌厉的眼神瞥过去。
他瞥见的是左无笙愈发粲然的笑颜。
左无笙似是感觉不到他的凶，依然笑着，双手把茶杯奉上，“师尊喜欢的话，我每日都去摘。”
茶水热乎，雾气袅袅。
云泠看了一眼左无笙的手指头。
虽说家里有个后娘，但左无笙还是生在一个富庶的家庭，不用干活。这会儿来了风清门，想泡个茶得自己找茶叶和果子，打水烧水，再放上托盘把沉甸甸的一切都端过来。
没过多久，左无笙的指头就有了伤。白嫩指尖稳稳托住了茶盏，却因为热烫而透着一丝红。
左无笙却好像没有察觉。
一心一意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去端稳那杯茶，想叫他尝一口。
云泠忽而不想问下去了，“放下。”
“师尊怕烫吗？”左无笙乖乖放下，想用嘴巴吹一吹。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鼓起来，白皙细嫩，好像很软乎。
小徒弟正是可爱的时候，他却……
云泠后悔自己方才用了凶狠的眼神，微微叹气。
左无笙停下吹气，低下头小声说，“我错了，我不该用嘴巴，应该用扇子的。我马上倒掉，再斟一杯给师尊。”
云泠看那傻乎乎的样子，不会多想什么重生的事儿了，“不必，拿来。”
“好。”左无笙端来，就这么几步路还要抓紧时间吹一吹。
云泠被逗笑，忍不住摸了左无笙的脑袋。
左无笙眨了眨眼，“师尊有点喜欢我了吗？”
云泠没有被萌傻了，还记得自己不带徒弟的计划。
他喝口茶润润嗓子，便敛笑正色道：“没有。我只喝这杯，你把剩下的送到奕川师伯那儿。你以后要跟着他学，先打个招呼吧。”
“不要，我只跟师尊学！”左无笙也收起乖巧脸，气鼓鼓说着。
这个样子也挺可爱的。
云泠没把左无笙的脾气当回事，还有点想笑，“我没那功夫，你不乐意就下山。”
左无笙不说话了，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
云泠仿佛看见了被主人丢掉的小狗，恍惚了一下，但没想改变自己的决定，“还不去？”
“师尊……”
“我不要不听话的徒弟。”
云泠冷声打断，砰地放下手里的茶杯。
左无笙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答话，“师尊别气，我这就去。”
云泠重新打坐，闭眼运气。
左无笙乖乖东西，端好茶水往外走。步子比平日要慢上许多，到了门口，还犹犹豫豫地说着，“师尊，我拿着东西关不了门。”
云泠没有理会。
他决定放手不管，就不能让左无笙养成什么事都找他的习惯。关门事小，纵容的事就大了。
左无笙放了茶盘在脚边，关上门，再拖着一点也不情愿的脚步往奕川长老那儿去了。
云泠松口气，想要练功，想到左无笙不谙世事的呆样又定不下心。
心乱不能乱练，像上辈子那样走火入魔就完了。
云泠不练了，去后山散散步。他走到了蜂灵树下，发现上面的果子正好少了一半，寻思是不是左无笙摘的。
突然，一阵笑声传来。
三个初级弟子一边走一边聊，没注意到树后的云泠。
“你亲眼见着了？”
“是啊，奕川师伯直接摔了茶杯，可生气了。”
“我也看得一清二楚。师伯还啐了一口，叫左无笙拿好东西滚回去。”
云泠心下一沉。
他敬奕川是师兄，叫徒儿去敬茶，奕川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云泠越想越气，从树后出来了。
三个弟子吓着了，“云、云泠师叔？！”
云泠没跟他们解释自己怎么出现的，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冷下脸，咬着牙，做出了怒气冲冲的决定：“奕川在哪儿？我要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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