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撕裂般的疼痛从后颈蔓延开来,如同跗骨之蛆,比身上任何一处拳脚造成的伤害都更深刻,更令人窒息。
丰水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拳台的血污,也不是VIP包厢的奢华,而是一个安静整洁得过分的房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消毒水般的清淡气味,他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的伤口似乎被重新处理过,干净清爽。
但后颈的胀痛和那种被侵犯的感觉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不是梦。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起,眩晕和虚弱感瞬间袭来,让他倒在床上。
这里是哪里?那个大人物呢?那个黑头发的拳手呢?
恐慌攫住了他。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散发着淡淡莹光的液体,旁边还有一张简单的字条,上面是一种他看不太懂的优美字体,但大概能猜到是恢复药剂之类的东西。
贫民窟的经验告诉他,不能随便吃喝来历不明的东西,但身体极度的虚弱和疼痛,让他顾不了那么多。
他抓起杯子,仰头将药剂一饮而尽。
液体冰凉,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奇异的舒缓感,似乎确实让身体的疼痛和虚弱减轻了一些,但后颈那个标记依旧灼热而鲜明,时刻宣告着它的存在。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发现门并没有锁。
走廊空无一人,他凭着本能,沿着华丽的走廊和空荡的楼梯一路向下,尽可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终于冲出了这栋建筑。
带着污染的空气涌入肺部,稍微驱散了一些体内的燥热和不适,他辨明方向,开始朝着贫民窟的方向拼命奔跑,或者说,踉跄地疾走。
身体因为药剂恢复了一些力气,但每一步仍牵扯着无数的伤痛,尤其是后颈,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那里的悸动。
街上的行人对他投来怪异的目光,一个眼神惊恐涣散的人在奔跑。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回到那个虽然破败但至少熟悉的排水管道。
终于,熟悉的锈蚀和垃圾的味道传来,丰水像找到巢穴的受伤野兽,一头钻进了那条阴暗冰冷的管道,重重地瘫倒在那张破旧的垫子上,蜷缩起来。
黑暗中,丰水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为脱力和残余的药剂效果而微微颤抖。
他抬起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触摸向后颈。
那里,皮肤微微肿胀发热,一个清晰的齿痕烙印其上,周围的信息素虽然淡去,却依旧残留着一丝冰冷而强大的气息。
这个印记……是什么?
那个男人对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
无数的问题和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比起身体的创伤,这种未知的感觉更让他感到可怕。
丰水将自己缩得更紧,脸埋进散发着霉味的破毯子里,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也试图忽略后颈那持续不断的灼痛。
这里是他唯一的“家”,而现在,连这个最后的避风港,也仿佛被那个冰冷的标记所带来的恐惧污染了。
两天内,丰水一直蜷缩在排水管道深处,在VIP包厢里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破碎而耻辱。
外面传来极其规律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皮革靴底踩在碎砾石上的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与他熟悉的贫民窟居民的虚浮或仓促步伐截然不同。
他瞬间绷紧,无声地贴紧管道内壁,握紧了藏在身边的半截锈铁管。
光线被挡住,一个高大的身影弯下腰,遮挡了管道口大部分光线。
来人穿着笔挺的深色制服,肩章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效力于奥尔登家族的Alpha,雷恩·克劳福德。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装束的Alpha护卫,无声地封锁了所有去路。
贫民窟的肮脏和破败与来人的一丝不苟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雷恩的目光扫过逼仄肮脏的管道内部,最后落在丰水身上,那眼神里没有鄙夷,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纯粹看待工具的评估感。
“野狗?”雷恩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或者,你更习惯别的称呼?”
丰水没有回答,只是用更加凶狠警惕的眼神回视,指关节因用力握着铁管而发白。
雷恩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答,直接说明了来意:“我给你一份合约。成为奥尔登家族西里尔少爷的私人保镖。”
丰水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伤重出现了幻听。
奥尔登家族?那个内城区的贵族?保镖?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对他来说荒谬得像天方夜谭。
“为你提供稳定的,远超你想象的薪酬,以帝国标准信用点支付。”雷恩继续,语气平淡地抛出条件,“提供位于上城区的独立住所,配备基本生活所需。执行任务期间,享受家族护卫的装备和物资标准。”
每一个条件,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认知的世界观上。
信用点?上城区住所?这些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东西,是内城区车票都无法比拟的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内城区分为上城区和下城区,而这不止是内城区的家族。
“为什么?”丰水嘶哑地问出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尤其是在刚经历过那场噩梦之后。
“少爷需要一把不一样的刀。而你,恰好在合适的时间,展现了合适的……特质。”雷恩的回答滴水不漏,刻意忽略了西卡、金先生乃至那位大人物之间的纠葛,仿佛那场拍卖和标记从未发生。
“这对你而言,是一步登天的机会。离开这堆垃圾,”他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一步踏入你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
机会?
丰水心中警铃大作。这绝不是机会,这背后必然有他无法理解的阴谋。
但他无法拒绝。
雷恩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和挣扎,向前微微倾身,那股属于精英Alpha,经过严格训练的压迫性信息素若有若无地释放出来,并不浓烈,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力量感。
他身后的两个护卫也微微调整了姿态。
“这是一个邀请,”雷恩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变得更加冰冷,“但我希望你明白,奥尔登家族发出的邀请,从来没有被拒绝的选项,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软的不吃,就来硬的。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裸地摊开。
丰水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摇头,下一秒就会被强行带走,后果只会更糟,他见识过雷恩这类人的手段,他们代表着他无法抗衡的秩序和力量。
看看自己所在的肮脏管道,感受着身体被标记后的隐痛和虚弱,回想一下那叠遥不可及的内城区车票……
他还有的选择吗?
拒绝,就是立刻坠入更深的地狱。
接受,至少……至少能离开这里,能拿到钱,能有一个地方住,至于未来是什么,他已经无力去思考。
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松开了握着铁管的手,那半截锈铁管“哐当”一声掉在管道里。
他低下头,避开了雷恩锐利的视线,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
“……好。”
这不是同意,这是投降。是对强大力量的屈服,是对残酷现实的妥协。
雷恩脸上露出一丝早已料到的满意神色。他挥了挥手,身后一名护卫走上前,将一份薄薄的电子合约板和一支笔递到他面前。
“签了它。然后跟我们走。这里的一切,”雷恩再次扫视了一眼这个破败的家,语气没有任何波澜,“都不再与你有任何关系。”
丰水手指颤抖着,在那份他根本看不懂具体条款的合约上,签下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属于自己的名字。
命运的车轮轰然转向,他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拖离了这片生他养他、也无数次试图吞噬他的废墟,驶向那个金光闪闪、却可能更加危机四伏的上城区囚笼。
悬浮车无声地滑过贫民窟肮脏的街道,窗外的景象逐渐变化,低矮破败的棚屋和堆积如山的垃圾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高、越来越整洁的建筑。
空气似乎也变得干净了些,虽然依旧带着工业区的金属味,却少了那种腐烂和绝望的气息。
丰水蜷缩在座椅角落,身体紧绷,目光警惕地扫过窗外这个陌生而冰冷的世界。
雷恩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
车行经过一片曾是工厂废墟,如今长满杂草和锈蚀金属的空地时,丰水的目光被一抹熟悉的苍白颜色吸引。
是铁锈兰。
那些不起眼的小花,依旧顽强地从破碎的水泥地和生锈的钢架缝隙中钻出,簇拥着开放,苍白的花瓣在灰暗的背景中微微摇曳。
它们和他一样,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挣扎求生。
看到它们,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微弱的共鸣感。
但随即,悬浮车加速,将那一片铁锈兰和整个贫民窟都远远地抛在了后方,驶入一道戒备森严、闪烁着能量光芒的巨大闸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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