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府。
“少爷,这是老爷吩咐您今天要看的课业。”小厮把一摞厚厚的书册放在桌子上,转头看了眼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人。
曲流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对小厮的话毫无反应。
小厮走近,又唤了几声:“少爷?”
曲流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眼角还挂着瞌睡的泪痕,惊声道:“干什么!”
“少爷,老爷说了,让您今天把这些都看完。”
曲流已经被关了一周多的禁闭了。那天在怀王府闹得那一场沸沸扬扬,下人传信时直接把曲老爷子气得眉毛都跳起来,直接一拍桌子就让人把曲流捆回来,又下令把他碰到屋子里关上半个月禁闭,反省不好不得出来。
不仅如此,还要每天看完规定的书册完成课业,清心悔改。给曲流脑袋都老大了。
“不看,扔边上去。”曲流把手里的笔往地上一扔,也不管昂贵的笔杆直接被外力折断,“你帮我写完糊弄过去不就完了?”
“少爷,您还是看看吧……”小厮低声道,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犹豫几分,好像在思考要不要开口:
“我今早听老爷在跟人说,那怀王妃……”
“怀王妃?他是不是死了?”听到穆雪霁的消息曲流倒是一下子来了兴致,整个人表情都变了,期待异常道:“听到什么了?说啊!”
“怀、怀王妃,好像……回天乏术了!”
屋内瞬间寂静。曲流的脸色僵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后怕。
——
“杠上开花!”
穆雪霁把手里的麻将一推,整个人往椅子里一仰倒,得意洋洋得预示着自己的胜利。几个被他拉来的下人满脸忧愁地看着手里的牌,只能附和着穆雪霁道:“王妃,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本来被穆雪霁喊来搓麻将时,几个下人心里都有些嘲笑之意,毕竟谁会相信一个瞎子能打明白什么麻将?
结果穆雪霁已经连赢三把了。
穆雪霁是看不见,只能靠摸表面凹陷的纹路来感知自己手里都是什么牌,却还真让他打明白了。
“王妃,小的们先去忙别的了,您歇着。”语毕几人便起身,匆忙离开了。汀兰在边上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对穆雪霁道:“想不到少爷还会这个呢。”
“很简单的,就是人太难凑了,唉。”穆雪霁把桌面上的麻将牌糊开,挑了几个小麻将叠起来,就像小时候玩的搭积木游戏。“等要和谢止戈说,得多找几个会玩的人来陪我。”
“找谁来陪你?”
谢止戈背着手踏进院中,正好瞧见穆雪霁在那用麻将玩叠叠乐:“能说话了以后,你倒是一点也闲不下来。”
那是当然,之前当哑巴的时候可别提多憋屈了。
“正好今日是城里市集,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可以带你出去逛逛。”
这话正好戳中了穆雪霁的心窝——他都在王府里被迫休养一个多礼拜了,头上简直都要闷得长草。要不是真的没事可做还没手机能玩,他也不至于随便拉来几个下人陪自己搓麻将。
可终于能出门了!
自穆雪霁醒来,谢止戈便以休养为由天天把他关在院里,早晚还要折腾着灌药,王府大门都不能出。
而外界却是自然不知道穆雪霁哑疾已愈的事。
那日一过,谢止戈总有意无意派人散播所谓“怀王妃已重病不醒、回天乏术”之言。穆雪霁本来在穆家就被扔在偏院常年不出,嫁入王府后也并没有多抛头露面,惹得坊间对这位神秘的怀王妃猜测颇多。更有甚者还传出了“怀王妃本来就是傀儡,此番是怀王自觉其已无用,悄悄将其做掉了”的流传。
但穆雪霁对这些不知情,他只知道自己终于能出去透透气了。
逢六开集,街上再一次热闹起来。两侧的商贩费力地吆喝着,声音又隐在蒸笼掀开的白色雾气中。穆雪霁坐在马车里一晃一晃,察觉到丝丝细微的甜意透过镂空窗传入鼻子里。
“什么味道这么甜?”他问谢止戈。
“那边有个糖人摊。”谢止戈掀开帘子的一角轻瞥一眼,对着驾车的下人道:“停车。”
汀兰会意,赶紧靠到车旁,去扶掀开帘准备下马车的穆雪霁。
谢止戈随手理了下衣服,看向穆雪霁:“要不要糖人?”
“要!”
糖人摊上,满头白发的摊主正将壶中的糖浆仔细地浇在铁板上,又一手拿起竹签,如同变戏法般在糖浆淋面上勾画着,画出个个栩栩如生的图案。
面前投下片阴影,老摊主抬起手,待看清眼前人的面貌,不由得一惊道:“王、王爷!”
站在谢止戈身后的穆雪霁歪了下头,没想到谢止戈在坊间倒是出名。
不过这人本来就臭名昭著,倒也正常。
“来个糖人。”他转头,问向穆雪霁:“要什么图案?”
“就画个王八吧。”穆雪霁想都没想回应道。
“……”谢止戈张张嘴,但还是把话憋了回去,像对眼前的人没辙了,只轻叹口气,对老摊主说:“那就画个,王八。”
在谢止戈来到摊位时原本聚集在这的几个客人就瞧着眼色走远了,糖人摊前只剩下了谢止戈几人。怀王发了话,摊主顿时觉得两肩压力巨大,只能尽力稳住双手不要颤抖,在铁板上描绘着“王八”。
“王爷,画完了。”摊主将一只糖浆做出的王八递上前去,心中不断打着鼓,生怕这位残暴无端的王爷觉得自己哪里冒犯了他,再直接拉到一边当街乱棍打死。
谢止戈接过,把王八糖画伸在穆雪霁面前,却又想起对方也看不见这东西,没由得笑了一声:“这王八画的不错,可惜你看不着。”
身侧的小厮读懂了眼色,掏出点碎银子扔在摊主的钱盒中,老摊主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
穆雪霁伸手去碰,谢止戈却打了点小主意,在人伸出手的瞬间使坏般地往后一撤,故意让穆雪霁扑了个空。
“?”穆雪霁察觉到面前人的捉弄,开口道:“这糖画画得什么样?”
“画得不错。”
“画得跟你像不像?”
“什么?”谢止戈眉头微皱。
“如果画得跟你得像的话,那就画得挺好的。”穆雪霁笑了声,随即右手往前一伸,精准地抓住了糖画的竹签,把糖王八塞进了嘴里。
二人的这些动静自然也是被四周的摊主听了进去,都不免一惊。
这位又是个什么来头?居然敢和怀王这么说话?
听说怀王妃先天目盲口哑,眼前这位虽然看起来也是个瞎子,但就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定不会是那位怀王妃了。
难道是王爷的新欢?怪不得成婚没几天就要把人处理了,原来是用完就扔,着急给真心肝上位呢!
只是也不知道这怀王到底是个什么癖好,竟然净喜欢些残废。
穆雪霁小口嘬着糖人,被汀兰扶着慢悠悠向前。谢止戈站在另一侧,不发一言,只是把冷冷的目光打在穆雪霁的侧脸上,就像细密的尖刀。
汀兰小心地瞥了眼,脸上慌张不简。对这位王爷的性子她在穆雪霁嫁进王府之内就听多了,但属实没想到自家少爷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每次都和王爷对呛。
现在能说话了,脾气还更明显了。连汀兰照顾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穆雪霁耍过什么小性子。
“王爷。”穆雪霁脚步放缓,“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谢止戈声音冷冷,并听不出什么情绪。
穆雪霁捏了下手中的竹签,还没等汀兰反应过来便停下步子,朝着谢止戈声音的方向转过身,把手中的糖画往人面前一递:
“有点甜,你尝一口。”
“……”
谢止戈盯着他,看着穆雪霁嘴角挂着的星星点点的糖渣,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即低下头,咬住对方递过来的糖王八。
“这算不算同族相残?”穆雪霁幽幽开口。
“看起来这几天确实是有点惯着你。”谢止戈抬手,抹了把穆雪霁的嘴角。
【男主好感度11%,请继续加油哦。】
穆雪霁当然不是闲着没事非要跟谢止戈过意不去,他只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规律——谢止戈好像真的是抖M。
自己越在他面前闹脾气,这人好像越开心。
“你要是这么觉得,那……”
穆雪霁话还没说完,就被市集不远处响起的欢呼声打断。谢止戈顺着人群声望去,望到街道另一端,城中最为热闹繁华的风月场——万花楼。
“那边在喊什么?”穆雪霁问。
“兴许又是什么对诗会,一群酸文人在那饮酒作对罢了,也没什么意思。”谢止戈淡淡回应。
文人对诗会——这不是穆雪霁的强项吗。
听谢止戈这么说,穆雪霁整个人瞬间来了兴致,赶紧道:“我想过去看看!”
“去看对诗会?”谢止戈又朝万花楼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从小到大家里让你读过书吗?到了那能听得懂?”
原主肯定是没读过书,但穆雪霁可是个铁打的文科生。他在学校时别的不谈,论及成绩从来没拉跨过,尤其是文史类,最差的成绩也没掉出过年纪前三。
“别瞧不起人。”穆雪霁把已经吃了一半的糖画往嘴里一塞,“等我到了那,明天全城里都要开始传怀王妃才高八斗,文曲星下凡了。”
穆雪霁:“鸡蛋鸭蛋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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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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