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瑜肤色白皙,身型修长,穿着一身浅黄色圆领大袖衫,广袖盈风,鹤骨松资,腰间的蹀躞随着他的步伐晃动。
府里新来的仆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被太子宫令一个眼神吓醒,回过神来,伏地行礼。
赵知瑜道了一声免礼,向内走去。
太子家令,也是整个东宫的老管家于昌泽目送着景王的背影,也不由的感叹一声,景王爷真是随了皇后娘娘的一副好相貌,谁见了不称一声谪仙下凡。
就算是他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骨头,也不由得惊艳。
赵颂胤等了他多时,正在书房,他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这个多年未见的弟弟。
“此去岭南,算起来应有三年了吧。”
“三年又四个月。”
三年又四个月……
尽管是亲兄弟,但赵颂胤发觉知瑜从小便不爱说话,专爱一些清谈论道之事,尤其厌恶人世间的种种交际应酬,兄弟二人其实并无多少话讲。
赵知瑜面圣之后便来到这里,与其说是兄弟情深,倒不如说礼法使然。
“此番回来,便在京城常驻了?”
赵知瑜点了点头,“如果父皇没有其他需要我巡防之处,便长留大兴了。”
“岭南巡防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
赵知瑜回道,两人都端起了茶杯,一时沉默在书房中蔓延开来。姜龄月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自家太子对她求救的目光。
姜龄月见怪不怪,自然地接过话头,“从岭南到大兴奔波了十几天,阿瑜依旧这么神采奕奕,快尝尝这粥,膳房炖了一个时辰。”
身边的侍女将食盒里的粥盛了两碗,递给太子和景王。
赵知瑜坐在了空位上,用白玉勺轻舀着碗里的粥。
“怎么了,不合口味吗?”看见赵知瑜的动作,姜龄月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却立刻低头吐了出来。贴身侍女吉欣大惊失色。
“娘娘,粥有什么问题吗?”
姜龄月扶住了吉欣的手,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她,“无妨,去请御医来,恐怕是……”
太子惊讶的看了看她,走到她身边坐下,“月娘,可是又有了身孕了?”
姜龄月看向他,“还不确定呢,等御医来瞧瞧。”
两个人之间的浓情蜜意让赵知瑜有些手足无措,想要起身离开这里。
太子转头看向如坐针毡的赵知瑜笑了起来,“小九可有心仪的女子,为兄在你这个年纪,都有润儿了。”
“没有。”赵知瑜淡淡的说,赶在皇兄再说出什么劝诫的话之前堵住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其实他从小就厌烦宫廷规矩,但他的母亲是皇后,哥哥是太子,从小他便在万人瞩目中生活,一言一行备受关注。
大梁有两位修行的皇家贵胄,一个是玉安公主,另一个就是景王。与玉安公主的改命不同,赵知瑜是自愿要修行的。
六岁时,他跟随母亲去皇家道观,老道士笑着告诉他,他们修行之人没有这些烦恼。
从那天开始,他告诉母亲,他要去修行。
岭南巡兵一事,还是太子特意替他求来的,让他去跟着西南总兵历练一番,日后也好名正言顺的进入朝堂。
只是赵知瑜心中并不领情。
哥哥作为太子多年,在朝中呼声颇高,日后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登基。
让他参知军务,是大哥的信任,但是这其中的藏污纳垢,官场酒局,一桩桩一件件的风俗习惯,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如果参知政事要一辈子忍受这些肮脏龌龊,他情愿此生纵情山水之间。
喝完了粥,赵知瑜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
“大哥请看。”
温润橙黄的玉石雕刻了九只威风凌凌的凤凰,手艺精巧绝妙,栩栩如生,一看便知这玉的来历不凡。
赵颂胤看了一眼,称赞道,“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宝贝,玉质上乘,雕刻缜密,造型古朴……”但他看清玉佩所刻之物后,皱起了眉头,“这是九凤纹样,你从何处得来的?”
虽说凤凰纹样没有龙那么避讳,但寻常人家谁敢用这样的东西?
赵知瑜垂眸,“从城西的街边摊贩上。”
此话一出,桌上几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这东西一看就是皇室的用度,竟然出现在街头随意买卖?
“大哥可还记得,前段时间你写信给我,说手下有人查到消息,在买卖皇室日常用度之物。”
赵颂胤点了点头,当时他怀疑,可能是哪里的宫人与外界勾结,倒卖宫内府库用品,都是些材质精美但制式并不逾越的物件,后来查了各府库,未曾少过东西,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前我们怀疑的那些东西,可能并非宫内有人偷盗,而是宫外的盗墓贼。”
“盗墓贼?”
“若是盗墓贼倒是好办了,如今大理寺那边也在追查一伙盗墓贼,大概跟你手里的东西是一伙人。”
“大理寺?”赵知瑜笑了笑,丝毫没有掩盖对于他们的不屑,显然对于大理寺没有什么好印象。
“阿瑜刚巡边回来,还不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吧?”姜龄月说道。
“发生了什么?”
赵颂胤道,“大理寺新上任了一位寺正,屡立奇功,是陛下亲自加封授官的。你把这东西给她送过去,让她一并办了吧。”
赵知瑜生出来一点兴致,“是何人?”
赵颂胤略一沉吟,“才情出众,但心思过于冷酷,你还是不要往她跟前凑了。”
“我只是找她办案,又不是要找她提亲,管她的心思做什么?”
姜龄月笑了,“她叫林昭。”
“林昭?”
姜龄月看向他,“怎么,你听说过?”
“有所耳闻……”整个大兴城里风头无两,谁没听过几句她的传闻呢?即使远在岭南,与旧识书信往来时,偶尔也能听到几句传闻。
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卢安宁,被阿爷耳提面命的要他去讨好林昭了。结果一起在茶楼喝茶的时候遇见了街头混混斗殴,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被林昭背着出了街,沦为整个京城里的笑柄。
第二天卢安宁带着家仆把所有笑话他的人,当然是官位比他爹低的,都找上门去打了一顿,只是在吏部侍郎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正好遇见自己爹,被揪着耳朵回了家。
可是不知为何,那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当天黄昏回家时,还是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只是找不出何人所为,也就不了了之了。
“确实风头正盛,你要去大理寺找她?”姜龄月的声音拉回了赵知瑜的思绪,吩咐侍女拿来一张名帖,“她公务繁忙,不爱见客,我与她有过些许缘分,你拿我的名帖去。”
赵知瑜接下名帖,行了个礼,“好,多谢阿嫂。”
“记得去给太傅请安。”赵颂胤还在背后嘱咐道,那道背影摆了摆手,很快消失在廊下的转角处。
赵颂胤叹了一口气,“小九还是这个样子。”
姜龄月看着他的背影道,“知瑜有些孤傲惯,性子也散漫,对事情不怎么上心,虽说办的事结果都不错,但过程到底落人口舌,与那铁面无私的林寺正去碰一碰也好。”
赵颂胤和姜龄月对视一眼,冷笑了一声,“铁面无私?”
姜龄月轻笑了一声,“圣上说她铁面无私,那她就是铁面无私。”
“是了,圣上是这么说的。”赵颂胤点头,“比起铁面无私,我更想知道,这世上真的有她在意的事情吗?”
“那这世上真的会有无欲无求的人吗?”
“只怕是所求甚大。”大到令人不敢想,不敢说。而除此以外,别无所求。
姜龄月的笑意淡去了几分,转开了话题,“知瑜如此倒也不错,聪慧洒脱,知进退识大体,陛下也宠爱他,日后……”
姜龄月的话头一顿,转开了,“总之,比你那几个弟弟好多了。”
赵颂胤笑了笑,“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
两人没再说下去,姜龄月的胃口也好了一些,又一同用膳。
赵知瑜到了大理寺,刚说一句林寺正,大理寺的门房就笑咪咪的作揖,“哎哟,实在是不巧,今日林寺正休沐,您要是来的早点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为何来得早还能见上?”
“昨日夜里抓到的那个盗墓贼,畏罪自杀了,但又没死透,请了林寺正和几位大人来,连御医都惊动了,忙活到辰时才走。”
“那倒是不巧了。”赵知瑜垂眸,林昭忙活了一夜,就算是到她府上,大概也见不着人。
一个侍从跑来,对赵知瑜禀告道,“殿下,昨日西郊雨太大,山石滑落,您让搜寻的方向,都被埋了……”
看赵知瑜的脸色不悦,侍从又连忙说道,“不过殿下,昨日您让找的人,找到了。”
“回府。”
清晨的大兴城内的晨雾朦胧,一夜未眠的林昭,从大理寺的刑狱出来,走出皇城的含光门,顺着太平坊回家。
延寿坊的坊墙上开了许多小窗,飘出热气腾腾的烟雾和羊肉汤饼的香气。
一些小贩小声吆喝着售卖,看见林昭衣着不凡,热情地伸手招揽,“客官,刚出炉的羊肉胡饼,来一个吗?”
“哎哎客官,看我们这一个时辰前新宰杀的的羊肉,还热乎着,要来点吗?”
林昭无视了这些吆喝,径直穿过街道,向自己的府邸走去。她如今有采买管家,自然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走到延寿坊前,一个穿着细绢襦裙的女子正站在街口,看见林昭,露出欣喜的表情,走上前来。
“贵人,您是新搬来延寿坊那家的吧,前几日就看见这里收拾好了,只是一直没看见主人家来,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啊?”
林昭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一夜没睡让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色,眨动中酸痛刺激地流出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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