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微风不定时的造访,吹起天台防潮垫的一角。
陆峤风用脚压住防潮垫,转身望向身旁的宋晚星。
月光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宋晚星的脸上。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如同蝴蝶停驻时不安分的翅膀。额前的碎发被夜风撩起,又落下,在瓷白的肌肤上划出若隐若现的轨迹。
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轻而绵长,嘴角还带着一点未散的笑意,仿佛在梦中遇见了什么美好的事物。月光流淌过他的鼻梁,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连鼻翼那颗小小的痣都显得格外清晰。
陆峤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宋晚星的一只手蜷在脸侧,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毛毯的边缘,指节泛着淡淡的粉色。夜风又一次拂过,带来远处栀子花的香气,他的眉头轻轻蹙了蹙,像被惊扰了梦境,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防潮垫下的混凝土传来夜晚的凉意,但宋晚星的睡颜却透着一股暖意,像是被星光亲吻过般安宁。陆峤风看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些遥远又自在的回忆。
由于工作原因,宋晚星五岁时,被宋氏夫妇寄养在了隔壁陆家。
但宋晚星刚来陆家的时候,陆峤风只觉得烦。
五岁的小孩,走路都慢吞吞的,说话声音又软,像朵随时会被风吹跑的蒲公英。大人们却偏要围着他转,连自己最爱的草莓蛋糕都要先切给他。陆峤风冷眼看着宋晚星小心翼翼接过盘子,小声道谢的样子,心里莫名烦躁——装什么乖?
他故意在宋晚星午睡时把玩具摔得震天响,趁没人注意时把他的小羊玩偶塞进衣柜最顶层。可第二天清晨,当他听见走廊里细弱的抽泣声,看见宋晚星光着脚站在那儿,眼眶红得像被人揉过,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时,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闷堵。
就知道哭,烦死了。
他板着脸把小羊从衣柜里拽出来,粗鲁地塞进宋晚星怀里。
“别哭了,吵死了。”
可那小孩却仰起脸,鼻尖还红着,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峤哥哥。”
陆峤风扭过头,脸莫名其妙就发烫了。
后来上了小学,他故意不和宋晚星一起走,嫌他走路慢,嫌他书包上挂的铃铛叮叮当当吵人。可那天放学,当他听见操场角落传来推搡声,回头看见几个高年级男生围着宋晚星,拽着他的书包带子时,他的身体先于脑子冲了过去。
拳头砸在对方脸上的时候,陆峤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谁允许你们碰他的!
右脸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血腥味,可他死死挡在宋晚星前面,像头被激怒的小兽。直到老师赶来把他们拉开,他才感觉到一只小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颤抖的、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
在医务室里,宋晚星踮着脚给他擦药,呼吸轻轻扑在他脸颊上,带着牛奶糖的甜味。
“峤哥哥,疼不疼?”他声音小小的,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
陆峤风别过脸:“……不疼。”
可其实疼得要命。
他陆峤风第一次挂彩,竟然是为了保护这个臭屁小孩。
但想到今天小孩被欺负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就想保护他。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他是哥哥,哥哥在,哥哥就得保护弟弟。
“小屁孩。”他突然朝去拿新纸巾的宋晚星说:“叫声哥哥。”
“峤哥哥,怎么啦?”
小屁孩说话甜甜的,陆峤风一下就着了道。
“把你的小羊给我,你峤哥保护你一辈子。”没等小屁孩回答,陆峤风又吓唬他:“这是命令,你不给我我就抢。”
哪知宋晚星直接从书包里掏出来就给了。
亮亮的眼睛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圆乎乎的脸蛋儿让人想捏。
“小羊给哥哥。”
“不是让哥哥保护小星星,是让小羊保护哥哥不受伤。”
陆峤风愣住了,他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盖不住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而现在,二十九岁的宋晚星就睡在他身边,月光描摹着他的轮廓,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陆峤风看着他微张的唇,爱意疯长的心跳与那天医务室的同步。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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