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阿毛老爹尸.体的第二天,足足下了半个月的大雪就停了。而通往桦县唯一的那条山路,本满满覆盖的积雪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天气晴朗。
王家村派出由村子里最精壮的年轻人组成的队伍,去县城求援,顺便报.案——就在发现阿毛老爹的第二天,铁匠也死了,只是那铁匠身子骨好得很,莫名其妙就暴毙,令王家村人十分怀疑。据说新来的县令和之前那些只知道搂钱不管老百姓死活的老头子们不一样。他很年轻,前途无量。据说他来桦县这穷乡僻壤只是走个过程,他上面有人,而桦县这个跳板,为的是祝他上青云。
年轻的县令来的第一天就发话:不接受任何贿.赂。他不差钱,此次只为做出点政.绩来。而作为他到任后的第一个人.命.案、救援大事,他做出的反应非常快。
县里的救援粮很快挨家到户。而县里唯一的老仵作颤颤巍巍的跟着年轻的捕快们也已到位。王家村的人之前从未经历过此等大事。如今围在被临时充公成验.尸、解刨室的义庄外,久久不愿散去。
“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年轻的捕头是个满脸胡子的壮汉,皮肤黝黑。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他率领着手底下的捕快们驱散围观人群,只等着老仵作的验.尸结果。
大太阳从日中转移到山后,天边第一颗星升起。很快便群星满天。两具尸.体而已,这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怎么验了如此久?
年轻的捕头心里有点不安。他给最得力的手下王五赵六使个眼色。俩人便按着刀。悄悄地摸到了紧闭的门外。
王家村村子小,交通又不便利,上令不达,久而久之风俗便自成一体。村子里民风淳朴,这些年连小偷小摸都没有。更别提命.案。村子里虽然也死过人,但都是正常老病而死。按照王家村旧俗,死了人的人家便在院子里搭起灵棚,孝子贤孙跪在灵棚内为其守灵三日。三日后全村人帮忙,一路上吹吹打打,将其抬到村后的坟地埋葬。
因此这义庄也就空下来。多年来年久失修,空下来的义庄越来越破败,越来越像个鬼屋。后来也不知谁传出来的,说这空空的义庄一到晚上就有哭声,是个女人的哭声,哀哀怨怨凄凄凉凉,看起来很像要索命。
这谣传一起村人更不敢来义庄,甚至白日里路过都要硬着头皮一路小跑远离。如今要不是镇上公差阳气重,而阿毛老爹又实在是个大好人,死的也实在离奇,村人还真不敢围观。
只是,那老仵作进屋的时候大太阳正好,如今繁星满天怎么还不见出来?难道那屋子里真的有个索命的女鬼,此时早已把老仵作挖心掏肝吃个利索?
一阵风偏在此时吹来,呜呜咽咽的犹如鬼哭。围观的众人不由牙酸,有胆子小的便打起了退堂鼓。
“按说阿毛老爹是横死,这种冤魂不找到替身不甘心。而且那铁匠也死得蹊跷——”
‘你可别说了,说的我后背凉飕飕的。’
“不看了不看了,我身子弱,走吧。”
“再看会,怕啥啊。那不是有公差。大人们阳气重着呢,什么妖魔鬼怪都压得住。”
王五与赵六已经摸到了紧闭的门外。看着那破败的木板门俩人在听着身后众人的嘁嘁喳喳,胆小的王五不由心里发惨。他回头可怜巴巴的看向王头,希望他老人家高抬贵手,换他下来。
王头浓眉蹙起,朝王五瞪眼睛。王五打个激灵,转回头,深吸口气伸手去推门。
罢罢罢,自己的上司自己最了解,若是在鬼和王头之间选,王五宁可自己面对的是鬼。
他的左手贴在木板门上,右手握紧腰间的刀,一较劲就要推门。
“吱呀——”那紧闭的木板门却在此时自己开了。
胆小的王五这一下被吓得不轻,他嗷一声窜走。而那扇开了的木板门却又“砰”的一声关上了。
“谁在搞鬼。”赵六生来胆子大,见此情景不但不怕反而激起了一肚子怒气。他抬脚“哐当”一下踹开那本就随时解体的大门。
随着“哗啦啦”一阵响,破败的大门碎成了无数片。烟尘炸起,一个东西从亦庄里窜了出来。
“啊,鬼啊!”围观的众人乱作一团,尖叫声惊呼声不绝于耳。年轻的捕头大声招呼自己的兵,众捕快纷纷抽出腰间刀,霎时间一片寒光耀眼。
烟尘落尽,那窜出的东西却不见了。
“火把过来。”年轻的捕头一把夺过手下的火把,顺便踹抖个不停的王五一脚,“滚你丫的,再让你看到你跑,就剁了你爪子。”
“鬼,鬼啊。”火把的光照着王五的脸,他的一张脸惨白惨白,他不停哆嗦着,上下牙控制不住的打颤“真的,王头,真的有鬼。”
“鬼你丫的,你个没种的怂货。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哪里有鬼。”王头将火把光照向漆黑一团的屋内,目光从没种的王五脸上移开,“睁大你的狗眼看着,今晚我王头怎么neng死这装神弄鬼的玩应。”
他高举着手里的火把抬步进屋,火把光照亮了冷森森的屋子和里面的七张挺停.尸床。七张停.尸床上空着六张,只有一张上面白布盖着一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瘦小无比,躺在一人大小地停.尸床上居然闲了大半。
王头狐疑的看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赵六,“王家村死的两个人,都是小孩?”
“不是啊。听说一个叫阿毛老爹,是个老猎户。还有一个是村子里体格最好的铁匠。”
“老猎户?铁匠?怎么可能这么小?”
“对啊,两个人这也太小了。”
王头目光紧盯着那白布下的尸.体,“两个?这连一个都不到。”
赵六挠着后脑勺,也想不通了。
王头“嘶”一声,几步走到那张停.尸床上,一把掀开了盖.尸布。
“老吴!”王头惊呼出声。
停.尸床上躺着的哪是什么阿毛老爹和铁匠!那停.尸床上躺着的正是白天进来验.尸的仵作老吴。
只是这老吴如今变成了孩童大小一具干.尸,看起来已经死了很多年。而更令王头不寒而栗的是老吴脸上的笑容。
他的唇角诡异的向上勾起,似乎很满足很惬意。似乎他终于熬到了退休,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鬼啊!”有惊呼声从王头身后传来,王头回头,就看到王五一脸惊恐的表情看着自己,“头,头,头”
“头你个鬼。”
“鬼,鬼。”
王头狐疑的看到门外围观众人一脸恐惧的后退在后退,接着撒丫子就跑。他赶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猛回头,正对上已经死了的老吴那张诡异的笑脸。
震耳欲聋的喊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在漆黑的天穹上荡开,久久不散。
血腥气冲天而起,镇上来的捕头连带捕快们的血,染红了王家村的夜空。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划破了鱼肚皮的天空的时候。王家村村民发现一件无比奇怪的事。
村尾居然多了一条船。一条大船。
那是一条看起来精美无比的大船。大的能够跑开马。船很高,帆很大,很大的帆被北风吹得猎猎飞舞,看起来像是酒旗招展,又像是战旗飘扬。
要说奇怪,一条船本没有什么奇怪,哪怕它是一条天大的船。可若说不奇怪,一夜之间这条船怎会出现在王家村?村子里大雪封山。村里唯一的那条大河也结着冰。这条船本该在水里,可如今它居然出现在了千里冰封的桦县王家村,你说到底奇怪不奇怪。
七阿公窝在太师椅里,一阵一阵的犯困。旁边垂手恭立的晚辈便轻声提醒他。七阿公努力仰头看这艘大船,不由感叹这艘船实在精美,精美的竟似乎不属于人间。他年纪实在太大了,大得村人只有遇到天大的事情才会劳动他的大驾。而今日一早他就被村子里的壮小伙们抬到了这艘本不该出现大船前。
一条梯子从船身顺下来,小犄角正顺着梯子攀上去。鬼兮兮的趴在窗户外向内看。
雪白的窗纸挡住了舱内情形。
“小犄角,敲门敲门。咱们得有礼貌。”七阿公又开始打盹。他身后的晚辈提醒着小犄角。
“啊?你说啥?”小犄角回头。
却在此时那紧闭的窗“砰”的一下被人推开,那力道不轻不重,正打的小犄角哎呀一声,蹲了下去。
一个人从窗内探出头来,嘴里“谁?谁在外面”说着话,语音慵懒。
今天的天气很好,很好的阳光照着那个人的脸,为他的脸勾上了一层好看的金边边。他的脸非常白净,眉眼温柔。只是脸色看起来有点过于白了,白里又隐隐透出一点黄气,只说了几句话便轻咳起来,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哎呀,我是不是打到什么东西了?”他探头探脑的往下瞧,似乎这才瞧见被打痛了的小犄角,于是满脸歉意的哎呀了一声。接着便合上窗户,推开舱门,自内而出。
船下的众人仰头看。见那看起来身体很差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身姿挺拔,清瘦如修竹。
他搀扶起还在揉着额头的小犄角,笑道,“在下正在打扫,却不知小哥上船来有何贵干?”
小犄角干笑着,回头去看七阿公。
他好像这才看到船下众人,于是顺着梯子爬下来,施施然走到七阿公身前站定。端端正正的深施一礼,“晚辈见过七阿公。”
七阿公老眼昏花的看向来人,“小相公可是老朽旧相识?”
他真诚地摇头,“并非。”
“那小相公来我们王家村,为了探亲?还是做生意?又是如何来到的呢?”
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果然都不记得了。”
他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扫向众人,叹气道,“打扰各位了,在下想各位帮一个忙,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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