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上神,啊,不对,应该说是大魔头。”山羊胡子笑得越发放肆,他一双眼紧盯着李灵绡,眼内却毫无笑意 ,“我倒不知如今该怎样称呼你。”
李灵绡也在笑,笑得十分诚恳,“你可以叫我李灵绡。”
“李灵绡?好名字。”
“不如上神会隐藏身份,”李灵绡叹了口气,“我倒真想不到,他居然肯下如此大力气找我。”
“毕竟是三界六道有名的大魔头,当年差点平了三十三重天。如今天帝他老人家更重视一些,也是自然。”
“嗯。天机上神竟为了在下埋伏在这小小的王家村,设神庙,找神女,又不惜杀了那么多人,只为引我前来。还真是煞费苦心。”
“何止,为了你我化身那老糊涂的师爷,还要装作天师,甚至为了让王家村人相信我的身份,又牺牲一个小妖。不过,凌霄上神冰雪聪明,也不枉我煞费苦心。”
李灵绡收敛笑容,眼内涌现杀气。他看着仿佛被定在原地的小犄角手里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只是上神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难道这就是你们光明正大的天界所为?”
楚天机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说的轻飘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李灵绡叹了口气,眼内的杀气更盛,“他果然越发过分了。”
楚天机也在看小犄角,他看着小犄角手里的人头,突然问李灵绡,“灵绡上神,你可知这小龙手里拿着的人头,是谁的?”
李灵绡蹙眉。
楚天机笑道,“王婆的。就是王家村靠着一张巧嘴能把死人说活的王婆。也是小犄角的娘——虽然并非亲娘,但这条小龙当年差点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是她把他捡回来,放在怀里足足十日,才令冻僵的小龙苏醒。她又好生养着这小龙一年,直等到他化形成人。”
“所以王家村的人,知道小犄角的真实身份?”李灵绡眉头蹙得更紧。他脑内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那想法有点可怕。
若真的是那样,看来今日自己走不了了。
有风吹过。雪已经停了,天上一轮明月穿透云层,洒下冷冷清辉。李灵绡抬头看,却见那轮圆月不知何时竟成了血色。
今夜血月。自己倒是忘了。
最近毒发频繁,记忆也开始退化。李灵绡不由叹了口气。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楚天机,“王家村人本质朴,你不会真的用那邪术控制了他们吧。”
楚天机又开始鼓掌,看起来对李灵绡的表现很满意,“不愧是当年天帝他老人家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即便是我,也不得不对你竖大拇指。即便那蚀骨之毒令你法力几乎全无,记忆也开始退化。你居然还是这么快就猜到了。”
“只可惜——”他长叹口气,“你猜出来的太晚了。这王家村我们用了百余年,建成了八卦阵。只等今夜百年血月。如今他们已成为我的傀儡,今日你就算有当年法力也是走不了的。”
李灵绡笑了,他叹口气,“所以我这次一定走不掉了?”
“一定走不掉。”
李灵绡点头,“所以你可以和我讲一讲,为何小犄角会啃食他养母的人头了么?”
楚天机一脸得意,“”死到临头还挺关心别人的事。也罢,本上神就让你死个明白不做糊涂鬼。”他一双眼得意的看着李灵绡,“只是你这身子骨如此弱,到底坚不坚持得住听完啊。那故事可长。”
李灵绡手做拳,放在唇上堵住轻咳声。
楚天机却已自顾自讲开了。
事情要从三日前讲起,也就是发现阿毛老爹那天。
那天村人们发现阿毛老爹后将他抬回阿毛家,因为阿毛老爹和阿毛在村子里人缘很好,所以很多人愿意帮忙。
在院子里的灵堂很快就支起来,阿毛老爹躺在棺材里,棺材前摆放着长生烛和几样供果。阿毛重孝跪在灵堂内,不停歇的烧着纸。
后厨房里女人们忙前忙后洗菜烧水做饭。男人们则三五人一组,换班陪着阿毛守.灵。三日后还需要他们帮大忙——将阿毛老爹抬到村后的坟地,下葬。
人生来去,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相同。
王婆手里拿着一把芹菜,边择菜边凑到铁匠媳妇跟前,小声问她,“铁匠媳妇,上次婆子我说的事,你可想好了?”
铁匠媳妇面露难色,“别提了,我家铁匠脾气倔,妹子是个脾气更倔的。我不但劝不了妹子,还和铁匠打了起来。差点挨了揍。”
她心有余悸的透过开着的窗看向院内。院内铁匠和麻子他们正陪着阿毛。如今已是一月,铁匠却穿的单薄,他常年打铁一身好筋肉,若是被他打一下,恐怕要丢掉半条命。
王婆也在看铁匠,目光在他身上方落定又收回,把铁匠媳妇拉到没人的角落,声音压得更低,“娟儿,实话和你说了吧,那大官人其实不止看中了你妹子。”
铁匠媳妇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心里却窃喜,“王婆你说的什么话,我有丈夫。大官人其实那样的人。”
王婆拿起铁匠媳妇一只手,仔细端详着,“你嫁给铁匠五年了吧。”
铁匠媳妇点头。王婆就又道,“五年来你没为铁匠生下一儿半女。你就不怕他变心?”
铁匠媳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王婆,“你瞧你细皮白肉,那铁匠一个糙汉怎配得上你。男人么,细想都是那么回事。嫁个穷得也早晚变心,拿你当破抹布,嫁个富的也早晚变心——可既然穷富都早晚靠不住,为什么咱不趁着年轻,多攥些银子。这世上哪一样不需要那银票票?你若有了银票票,哪怕有一日人老珠黄,也不怕被男人甩了不是。”
“王婆——”
“大官人是大善人,对娘子也好。只是他娘子和一双儿女死了。如今被烧成了飞灰,连骨头渣都找不到。他年纪轻轻,相貌还算英俊,总不能就此当鳏夫吧。娘子你是明白人,你若是带着妹子嫁过去,婆子保你们荣华富贵后半辈子。”
“可我是有夫家的人,何况这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婆婆让我今后如何做人。”
“有了银子就有面子,谁敢说。再说了,嫁过去就凭娘子的好容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你们大可以换个地方生活。这天大地大,谁认识你们。”
铁匠媳妇低垂着头,双手绞着帕子。
王婆攥了攥她那白嫩的手,耳朵凑过去,“今晚上,后门婆子等你。”
三更时分王婆领着铁匠媳妇去了大官人别院。二人**过后王婆又接回了铁匠媳妇,并偷偷塞给她一包毒药。
“回家下在你男人饭菜里。将来荣华富贵,别忘了婆子我。至于你妹子,等到她靠山死了,一切就都由不得她。”
铁匠媳妇攥紧了那包毒药,夜色中看起来一张脸青白青白。她重重点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二日铁匠就暴.毙。村子里连续发现两个死人,又都死的诡异。村人再也坐不住,这才派出队伍去县里寻求帮助。只是想不到那队捕快竟被闹鬼的老吴尸.体咬死。而村人们的记忆也同时消失了。
李灵绡长舒口气,等到楚天机说完才道,“抹去记忆这种高深法力,也就只有天机上神才做得到。看来上神为了等在下,颇费心机。”
楚天机也不在意李灵绡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他只是得意洋洋的继续说道,“王家村只是我的棋盘上一些棋子。为了达到引诱你前来的目的,我必须做的真一点。而他们失去些记忆也不算什么。只要他们能够完成我这步棋局,至于棋子死活,又有什么关系。”
李灵绡又在叹气,“是不是在你们高贵的天界人眼里,这世上一切都是蝼蚁。”
“是。为何自盘古开天地无论人,鬼,妖,都在修行。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登上那三十三重天。如果三是三重天和人间地府没有什么不同,那他们还努力个什么劲儿。”
楚天机看着李灵绡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说句实在话,你生得这么好看,却马上要以最惨烈的死法魂飞魄散,我还真有点不忍心。”
李灵绡苦笑,他抬头看了看那轮血月,“天快亮了。如果天亮了谁胜谁负,还真难说。”
楚天机也在看月亮,“灵绡上神说得对,只是如今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我只怕以上神的身体,对付这么多傀儡,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他话音未落,就见他的身后,那本空无一人的雪地上出现了一双双眼睛——那些眼睛像是一匹匹狼,在暗夜中冒着看到猎物后兴奋的光。
一轮血月洒下血色光芒,照着楚天机的身后。那些吃人的眼睛属于一个个呆若木鸡站立着的王村人。
李灵绡非常清楚,别看他们如今是一个个木头桩子,只要楚天机一个手势,他们就会成为一把把锋利的杀人刀。
李灵绡背负着双手,腰背挺得笔直。在如此关头他没有想到求饶,也没有想到逃跑,反而笑呵呵的问楚天机,“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楚天机一点都不急,他捋着山羊胡子,大方的说,“上神不妨说出来听听。”
李灵绡笑得很愉快,“这村子的八卦阵,是不是东海的定风珠就能解?而八卦阵消失后,这些傀儡就会恢复成正常人?”
楚天机眼睛眯起来,浑身肌肉紧绷,随后他放松下来,他的暗探看得明白,那阿玖公主已经被送回东海了。即便她半路醒来,回去取定风珠也来不及。
李灵绡笑得更愉快,甚至像一只小狐狸,“我猜你一定想阿玖不会这么快醒来,更不可能手随身携带定风珠。”他叹了口气,悠悠道,“只可惜这世上有些事就是如此,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那东海九公主偏偏就喜欢随身带着东海至宝。而她的晕过去,自然也只是和我做的一场戏。”
他踱步到楚天机身前站定,态度轻松悠然,“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天机上神为了引我来王家村废了如此多力气,我自然也要演一场好戏给天机上神来观赏。”
他言罢便愉快的退后几步,温柔说道,“阿玖,接下来该你亮相了。”随着他的话音,就见那苍穹突然亮若白昼,而一个一身火红罗裙的女孩子脚踩着一枚硕大的珠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那女孩子生的十分漂亮,一张雪白的面皮上,眉间一点朱砂痣,却不是东海九公主阿玖,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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