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而欢乐的下午茶时间终于落幕。
空气中残留着炸鸡的椒香、奶茶的甜腻、千层蛋糕的馥郁以及淡淡的高级黄油余韵，各种味道混合成一种象征着今日“战况激烈”的背景音。
沈茉莉以处理报销单据为由，婉拒了同事们分食【云端拿破仑】的热情邀请，将那盒依旧烫手的“心意”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带锁的文件柜最底层。
抽屉里的铂金袖扣仿佛感受到震动，在黑暗中发出无声的冷光。
人群渐散。
江御收拾完最后一点残局，将一杯特意保留的【茉莉清茶奶盖·无糖】轻轻放在沈茉莉桌角。
“学姐别太累。晚上早点休息。周五，”他目光扫过行政部外空旷的走廊，“……听说星野的赛道对新手并不友好，装备挺沉。”
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隐约的邀约信号——
暗示他熟悉场地规则，可以在团建中“照顾”她。
他甚至体贴地将那盒未动过的【La Maison】马卡龙推到她面前：
“这盒焦糖海盐的应该合你口味，补充点能量。”
不等沈茉莉回应，他微微颔首，步伐沉稳地离开，留下一个温润又掌控感十足的背影。
空气中仿佛还漂浮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调香。
几秒钟后。
笃、笃、笃。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带着刻意放重的力道，由远及近。
庄秦意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
他不是路过，就是冲着行政部来的。
他手里……居然又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速溶咖啡？
似乎是他自己临时泡的？
他的脸色依旧绷得死紧，眼神像只警惕又有些受伤的小兽，绕着沈茉莉办公桌走了小半圈，最终停在了她桌旁那堵放着绿植盆栽的矮墙边。
他端起咖啡，极其“专注”地研究着一片绿萝叶子边缘的枯黄斑点。
那姿势，僵硬得如同被焊在了原地。
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嘴唇嗫嚅了几下，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哝声，又咽了下去。
耳朵尖还残留着一抹未褪尽的红晕。
沈茉莉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一瞬。
她不用抬眼，都能感觉到身边杵着一座散发着巨大“别扭信息素”的人形雕像。
她假装没看见，继续专注于屏幕。
指尖敲击的节奏却无意识地加快了。
【大佬！上次那个副本隐藏BOSS的机制……】
游戏里那个软糯求助的小奶妈形象猛地闯入脑海！
沈茉莉手一抖，差点删掉一行报销代码！
要命！这该死的既视感！
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
就在空气快要凝固成块时，一个销售部的年轻的助理抱着一摞文件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口，怯生生地问：
“庄……庄副管？您在吗？这个……是星野射击俱乐部那边刚传真过来的场地安排和初步装备清单，王总说需要您和沈主管过目签批一下……”
这声音如同天籁！
不，是如同战场上的冲锋号！
庄秦意仿佛被解除了定身咒，一个箭步冲向门口。
那速度，堪比饿虎扑食！
助理被他猛然爆发的动作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文件扔了！
“拿来！”
庄秦意一把夺过文件，语气盖不住的急促，动作幅度大得带起一阵风。
他几乎是将那份文件抢夺过来的。
他抓着厚厚的文件，转身大踏步地就冲向沈茉莉的办公桌，气势汹汹！
“砰！”
文件被不由分说地拍在沈茉莉面前堆着报销单的文件山上。
动作之迅猛，差点撞翻那杯无糖茉莉奶盖！
“沈主管！场地清单！”
他声音洪亮，试图掩盖刚才的尴尬，强行把气氛拉回“公事公办”的正轨。
但那闪烁的眼神和有些凌乱的呼吸，都泄露了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茉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一瞬。
极其短暂。
庄秦意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锐利锋芒甚至暴戾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闪过一种狼崽般的……无措和急于掩饰的慌乱……
甚至夹杂着一丝……笨拙的讨好？
沈茉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情绪涌上心头——
是荒谬？是恼怒？
还是……想笑？
她迅速垂下眼帘，目光落回文件上，手指却蜷缩了一下。
“……”
庄秦意也飞快地别开了脸，盯着文件的封面，喉结滚动，仿佛刚才那一眼耗尽了他所有勇气。
“你……你先看！有问题再说！”
声音又恢复了生硬，但那底气明显不足。
他退后一步，却没有立刻离开。
高大的身躯再次“安营扎寨”在刚才的绿萝矮墙边，背脊挺直得有些僵硬，仿佛一尊随时待命的……人形告示牌？
助理还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目睹了全程，脸憋得通红，想笑又不敢。
小张秘书悄咪咪摸到门边，对着助理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呐喊：
傻啊！快跑！
助理如梦初醒，抱着空文件夹，踮着脚尖做贼般溜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庄秦意规律却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沈茉莉强迫自己专注于面前的射击场地文件。
星野俱乐部、靶场分布图、飞碟射击区、□□手枪区、防护装备要求……
墨黑的印刷字在眼前跳动。
“那个……”
庄秦意突然开口，声音像是卡了一下，又低沉地续上。
“……防护服有厚薄款，薄款轻便，但防震差。厚的……行动不太方便。”
他目视前方，仿佛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刚好够沈茉莉听到。
像是在给她提供专业建议，又像是在掩饰自己杵在这里的尴尬。
沈茉莉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心头那丝想笑的荒谬感却又深了一分。
“还有……”
庄秦意又犹豫了半秒，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散弹枪后坐力大，你用那个……可能不行。□□或者手枪稳一点。”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游戏经验告诉他这没错，但现实中……他怎么知道沈茉莉用哪种武器“不行”？
他瞬间僵住，耳根刚刚褪去的红晕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赶紧抓起桌上的速溶咖啡猛灌了一大口，掩饰尴尬，却被那苦涩难喝的液体呛得一阵咳嗽！
脸都涨红了！
“咳咳咳……”
咳嗽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和狼狈。
沈茉莉：“……”
这一次，她是真的差点绷不住要笑了。
用那个可能不行？
他这“专业建议”的语气……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游戏攻略？！
还有这被咖啡呛到的狼狈样……
她强压住上扬的嘴角，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张纸巾，为了掩饰笑意而微微颤抖着，伸过去，默默放在了他那边的桌角。
庄秦意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那张被推到桌角的纸巾，又抬头看向依旧低着头、假装看文件的沈茉莉。
她那低垂的睫毛轻微颤动着，白皙的脖颈也爬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淡淡粉色。
她在害羞？
还是……在笑他？！
庄秦意的心脏，被这小小纸巾点燃窃喜感。
他一把抓起那张纸巾，用力擦了擦嘴角，喉咙里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不知是“谢谢”还是“哼”的短音节。
然后，像是终于完成了某项艰巨任务，他挺直脊背，僵硬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行政部办公室。
背影依旧带着点凌乱的落荒而逃，但似乎……也没那么生分了？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沈茉莉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脏在胸腔里兀自跳得有些快。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块【云端烘焙】的拿破仑，看着那精致繁复的千层酥皮，半晌，拿起配套的金色小勺，小心翼翼地敲开一角。
咔哒。
酥脆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一缕浓郁的黄油香草奶油馅料流淌出来。
她低头，尝了一小口。
酥、脆、香、甜。
复杂得如同她现在的心绪。
该死的……有点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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