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旋转餐厅。
金梦莹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明星”。
那枚小巧的“神枪手”奖牌被她用精致的铂金链子串起，挂在纤细的脖颈上，在低胸礼服领口上方熠熠生辉，如同她此刻脸上毫不掩饰的明媚笑容。
她穿梭在衣香鬓影间，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娇憨：
“哎呀~王总您过奖啦！都是庄师兄教得好！他真的好厉害！一枪一个靶子！”
“李总监您不知道，最后关头我都紧张死了！还好庄师兄在旁边指导我稳住！”
“江经理？江经理也很厉害啦！不过我们红队配合更默契嘛！你说对吧？张经理？”
她巧妙地将所有功劳都归功于“庄师兄”的英明指导，将自己塑造成在强大导师引领下取得佳绩的“幸运学徒”，言语间对庄秦意的崇拜和依赖毫不掩饰，甚至带着宣示主权般的亲昵。
每当有人问起庄秦意为何缺席，她便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遗憾”和“理解”：
“庄师兄可能……太累了吧？下午训练强度好大的！他需要休息！反正……有我在也一样替他领奖啦！”
她俏皮地晃晃脖子上的奖牌，笑容天真烂漫，却将“替他”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王骏钧端着酒杯，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听着金梦莹对庄秦意毫不吝啬的赞美，心中那点因庄秦意缺席庆功宴而产生的不悦也消散了大半。
看来……这小子虽然脾气臭，但对金家这丫头，倒也不是全无心思？
知道“私下”培养感情了？
他乐呵呵地拍了拍金梦莹的肩膀：
“梦莹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秦意那小子，以后你多让他稳重点！”
“知道啦王伯伯！”
金梦莹甜甜应道，眼神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而江御，则如同最优雅的猎手，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人群之中。
当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下午的“意外”和缺席的沈茉莉时，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将话题引开，或轻描淡写地带过：
“茉莉受了点惊吓，脸上有点小伤，女孩子嘛，爱美，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庄副管？可能……待会和金助理有别的安排吧？毕竟……年轻人。”
他话语温和，滴水不漏，既维护了沈茉莉的体面，又不动声色地将庄秦意的缺席与金梦莹捆绑在一起，坐实了众人心中关于“庄金CP”的猜想。
……
城市另一端。碧水湾公寓。
与云顶的喧嚣繁华截然相反。
沈茉莉的公寓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在客厅角落投下一小片温暖的孤岛。
电视屏幕无声地闪烁着光影，她却毫无心思观看。
冰袋早已融化，湿冷的纱布贴在脸颊红肿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刺刺的凉意和闷痛。
她蜷在沙发里，抱着柔软的抱枕，下巴抵在膝盖上。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微信界面。
联系人列表里，【战略部江御】的头像旁，显示着最后一条她发出的信息：
【已到家。谢谢。】
下面，是漫长的空白。
他没有回复。
意料之中。
她指尖滑动，列表向下。
——【销售部庄秦意】。
头像灰暗。没有新消息。
对话框里，是上次工作沟通时留下的记录。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久久没有落下。
想说什么？
问他为什么没去庆功宴？问他……和金梦莹在哪里庆祝？
还是……问他……下午为什么那样看着金梦莹？
指尖蜷缩，最终无力地垂下。
她有什么资格问？
她和他……算什么？
游戏里那个被他当众称为“我的情缘”的甜茶茉莉？
还是现实里这个被他视为眼中钉、避之不及的沈主管？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里交织冲撞，搅得她心乱如麻。
脸颊的伤处又传来一阵闷痛。
她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指尖触到微肿的皮肤和冰凉的药膏。
他……会知道她伤得怎么样吗？
他……在乎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
在乎？他凭什么在乎？
他身边不是有那个天真可爱的金梦莹吗？
酸涩感猛地涌上鼻腔，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她猛地将脸埋进抱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股该死的委屈和脆弱压回去。
沈茉莉！
别在这发癫！
……
城市另一角。庄秦意公寓。
黑暗。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只有窗外遥远城市的霓虹，无声地流淌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映照着室内一片狼藉——
碎裂的手机屏幕残骸散落在墙角，闪烁着濒死的光。
庄秦意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滑坐在地板上。
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一旁，领带扯开，衬衫领口敞着，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和紧绷的胸膛。
他手里攥着一个东西——
不是手机，而是不知何时被他捡了回来□□的空弹壳。
金属弹壳冰冷坚硬，边缘带着火药灼烧后的微痕，硌着他的掌心。
他低着头，额前凌乱的碎发垂落，遮住了发红的双眼。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脑海里，是循环播放的、令人窒息的画面：
沈茉莉捂着红肿脸颊，疼得眼眶泛红、摇摇欲坠的模样……
江御那伪君子半跪在她面前，动作“温柔”地为她处理伤口时，那副刺眼的“守护者”姿态……
金梦莹举着那枚该死的奖牌，用甜腻的声音喊着“师兄快夸我”……
还有……
医疗室门缝里，江御那句低语——“离他远一点”……
……
“砰！”
一声闷响！
庄秦意攥着弹壳的拳头，狠狠砸在身侧冰冷的地板上！
指骨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剧痛传来，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只有这股自残般的痛楚，才能稍稍压制住胸腔里那股名为“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为什么没冲进去？！
他为什么任由那个伪君子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他为什么……要因为该死的父亲和金家，把自己陷入这种可笑的境地？！
他抬起头，双目死死盯着窗外，仿佛要穿透这遥远的距离，看到那个此刻可能正被江御的“温柔”包围的女人。
他挣扎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墙角那堆手机残骸，屏幕碎裂成蛛网，但主板似乎还能工作，幽蓝的微光在黑暗中闪烁。
他颤抖着手指，在一片狼藉中摸索着，终于找到了还算完好的SIM卡。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将SIM卡用力塞进备用机的卡槽。
开机！
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
他眯着眼，手指带着急切，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头像！
【行政部沈茉莉】
对话框打开。
指尖悬在屏幕上，剧烈地颤抖。
他想输入！
想解释！
想咆哮！
想告诉她他没有想教金梦莹！没有想靠近她！他厌恶金梦莹的触碰！厌恶父亲的控制！
想告诉她他看到她受伤时心脏都快停了！想冲过去却被江御拦住！
想告诉她……他……
喉咙像是烙铁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解释？
她信吗？
江御会给她看吗？
在她眼里……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只会带来“破坏”和“伤害”的混蛋？
那个……需要被“远离”的……危险源？
自我厌弃感，比刚才更加汹涌，更加窒息。
他死死盯着屏幕！
盯着那个灰暗的头像！
仿佛要将屏幕盯穿！
最终……
那颤抖的指尖，带着万钧的沉重和……无法言说的痛楚，缓缓地、缓缓地……敲下了一行字：
【庄秦意：脸……还疼吗？】
发送。
然后，他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手机从脱力的指尖滑落，“啪嗒”一声，再次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屏幕的光，彻底熄灭。
黑暗中。
他颓然地仰起头，后脑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
碧水湾公寓。
“嗡——”
手机屏幕亮起，在昏暗的客厅里。
沈茉莉猛地从抱枕中抬起头。
屏幕上，微信新消息提示——
发信人：【销售部庄秦意】。
她的心脏收紧，指尖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点开——
【庄秦意：脸……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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