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微风吹开新绿,拂过殿里栽种的白玉兰,满开一阵清香雅逸。顾清书躺在树阴处乘凉,面前的小方桌摆着一众小食。纤纤玉手捻起葡萄放入嘴里,尝过了水果便品两口枣泥酥,烦腻了甜味又喝两口茶缓解。
这悠哉快意的日子,任谁来了都看不出她是个俘虏。
思黛拿着一篮荔枝进来:“你们涟崖派这群人可真够执着的,大半个月了,还在守,雾隐宫出去个打杂的都瞒不过他们,烦死了。”
叶屿安的指示是,涟崖派什么时候撤,顾清书就什么时候离开。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可是一点苦没让顾清书吃。思黛说她是享福来了,她也这么觉得,这魔族日子过得如此舒坦,谁还想回什么涟崖派,什么人间,这样挺好。
每日和思黛采药炼丹,然后就回去补觉,醒来就吃饭,吃完去遛狗消食。两个人没什么事,整天拉着狗捉迷藏,藏累了用些下午茶,晚上去泡温泉,日子肆意潇洒。
顾清书懒洋洋的剥了颗荔枝递到她嘴边:“不烦不烦,你就当休息半个月,和我一起玩了。”
思黛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顺势吃下那颗荔枝,突然想起什么,将籽吐出来,道:“对了,明天是个大日子,妄邪谷会很热闹,你要去玩吗?”
听到有关玩乐的消息,顾清书眼睛都泛光:“什么大日子?”
“尊上的生辰宴。每年这个时候,妄邪谷都会大肆准备,为尊上庆生。”
“叶屿安?他不……”
顾清书说得小声含糊,思黛没听见:“嘀咕什么呢?”
“没有,我说我去。”
“好。”
翌日顾清书如约和跟思黛去了妄邪谷的集市。
街道尽头搭建有宽阔的高台,两侧摆放一排苍鸾鸟铜像,铜像头顶点燃幽火,异形乌金宝座在正中,其中镶嵌的各状奇石耀目璀璨,宝座后方是一口巨大的方鼎,旁边有阶梯通往鼎边,再后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雾。
这不像生辰宴。
顾清书由一开始的兴奋,转变为不安,她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生辰宴吗?
“快开始了,过来。”没有给她时间多想,思黛拉着她隐入人群中。
喧闹吵嚷的人群快速安静下来,往两边靠,让出一条路。身着银纹灰袍,头戴宝冠的叶屿安,在大家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高台,他一脸凝重,似乎并没有因为众人帮他庆生感到愉悦,他拿起一旁侍女捧着的杯盏,与台下众人共举杯。
按常理来说,他应该表达感谢,最后把酒一饮而尽。
可他没有。
叶屿安轻松将食指划了口子,蓝色的血液流出,血滴进盏中。侍女接过盛满鲜血的杯盏,走上方鼎旁的台阶,将鲜血倒入其中。
方鼎顿时冲出一股蓝光,直通天空。
百姓见状纷纷跪下,台上那位魔界之主抬手起势,两指并起,轻点眉心,一抹幽蓝光亮被抽出,飞到台下众人的身体里。得到魔尊的力量后,他们欣喜万分,嘴里喊着:“魔尊圣明!万世流芳!”。
“这是在干嘛?”跟邪教现场似的,差点以为法□□现世了。
“魔尊每年都要在诞辰这天将一部分魔力赐予魔族百姓,这是传统。”思黛语气不太好。
“这算什么传统,从来没听说过。”
“很久以前,六界和谐共处,天界受人类敬仰,算是控制了人类,之后那群伪君子就想要更多,试图掌管魔,妖,鬼三界,妖和鬼都败下阵来。魔界抵抗到最后,也元气大伤,魔尊只剩最后一个办法,造出上古神器弑神弓与之一战,此器需要数千个灵力充沛的元神,相当于生祭。魔尊承诺他们,若是愿意献出元神,魔族历代统治者定会年年赐予灵力回报。最后百姓选择每家牺牲一个,神器造成,魔界逃脱不被统治的命运。”
“那你呢?刚刚为什么不接受?”
“魔族人口众多,如此大量的灵力很耗费元神。几万年过去了,魔族王室该还的早还完了,这群人还不满足,嘴上说着为魔尊庆生,实际是在盼望施舍。”
原来如此,她们日日晨起采露摘药炼丹,竟是为了这场生辰宴。顾清书这半个月以来几乎没见过叶屿安,他在为了这次赠予修炼吗?
仪式结束,百姓陷入狂欢,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妄邪谷热闹太过,即便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早早离去,他们也不甚在意。
顾清书看向思黛:“叶屿安怎么不见了?”
现在估计也只有他的心腹知道他的下落。
巫鸢殿暗室内,游魂恶灵被困在屏障里,嘶叫声惨烈刺耳。他们没叫嚣多久,便被魔尊全数吞噬,用作修炼。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猛然睁眼。
顾清书站在大厅门口,没看见人:“叶屿安?你在吗?”
没有回应,她走进去,四处寻找,一回头,就见叶屿安在她身后。
“啊!”顾清书被吓一跳,拍拍心脏,又讪讪道:“你还好吗?”
“有什么事?”
她举起手里的盒子:“佘影和思黛都有事,他们让我给你送灵丹。”
叶屿安接过服下:“谢谢。”
“你有空吗?”
他看着她:“怎么了?”
“我…看他们都在放花灯,我们要不要也去?”想到叶屿安可能不想和他们一起,又提议:“去山上那条河。”
夜里山路太黑,他们没带灯,叶屿安托起掌心焰,他们慢慢悠悠的上山。山间很清静,伴着蝉鸣和萤火点点,丝丝凉风轻抚。
寂静的小径中,顾清书突然问:“当魔尊累吗?”
他知道她指的是今天的事:“受他们敬仰,就理应护他们无恙。”
她没由来的说:“你很厉害。”
说着就到了河畔,这条小河水流和缓,很适合放灯。
“就这吧”顾清书转头问他:“灯呢?”
“你没带?”
“当然没有,我又不知道哪有灯卖。”她还是憋不住笑了,掌中变出两盏花灯:“骗你的。”
叶屿安自然想不到:“你何时会的?”
“刚刚和思黛现学的,我是不是学得很快。”
他淡淡的笑,夸奖却发自真心:“嗯,很厉害。”
顾清书将其中一盏放入叶屿安手中:“不用客气。”
又拿出毛笔想在花灯上写字,奈何她没学过毛笔字,写的像鬼画符。
叶屿安拿过笔,要帮她:“你想写什么?”
顾清书好笑道:“你帮我写这算谁的愿望?”
“共同的愿望。”他下意识接话,又反应过来这话太容易引人误会。
两人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她主动打破沉默:“算了算了,不写了,我在心里许愿也是一样的。”
闭眼,双手抱拳,默念愿望。
再睁开眼,旁边的叶屿安却没有放花灯,她奇怪:“怎么了?看不上我的花灯?”
“没有,花灯很好看,不过…”叶屿安欲言又止。
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安再度袭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屿安捏着花灯的叶子:“今天侍卫来报,涟崖派的人已彻底撤走,你也该离开了。”
“我…我可以不走吗?”顾清书还想争取一次。
叶屿安垂眸不应,答案却很明显。
她无奈笑笑:“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的下山,佘影在山脚等候。看样子是有事要与叶屿安说。
顾清书识趣道:“再见。”
河面慢慢悠悠飘下一盏花灯,这条河太长,从半山腰飘到这儿,烛光已经非常微弱,只不过是一点难以察觉的风,便将它最后一点光芒熄灭。
雾隐宫对顾清书而言不是一个非常值得留恋的地方,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不能继续享乐。她在这称得上朋友的也只有思黛,如今这个小魔女将她送到他们安排好的地方,留下一大袋黄金也默然无言的离开。
顾清书一直以为魔族是要将她安排在这里监禁。
但住了几天下来对她却没有任何限制。
出门玩乐,聊天,看戏甚至与他人交谈都可以,甚至看不到任何监视她的人,日常生活无异常。
但如果要离开这座城,就不行了,但凡敢迈出城门,下一秒就会昏迷又回到住处。
还有一件事不行:与涟崖派的人联系。她试过寄给涟崖派信件,但从来没有回音。
据她观察,也摸透了这个地方。
这座城名为漠月城,是一座被小桥流水环绕的小城,虽不似栗扬有如此多的商贸往来,但也极为热闹。
小城占地不大,景色却是绝美。乘着乌篷船,品着香茗酥点,便能游遍整座城。
叶屿安将她安排进了一座二进小院,院门有块牌匾,上面刻着云鹤阁。
这房子什么都好,布置精巧,植株繁茂,景色秀丽,就是有点招鸟。
顾清书在这屋子里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一只乌鸦的身影,有时在树上,有时在屋檐,有时候在围墙边。
有一次她起夜时,打开门被远处树梢的黑色不明物体吓到,她才发觉不对。
这乌鸦怎么好像是原住民?
直到某天去茶楼,坐在露台观景喝茶,又看见那只玄鸟,落在不远处的栏杆上,头一顿一顿摆动,尖长的喙,黑漆漆的瞳正直直盯着她。
顾清书是有些怕尖嘴动物的,这小东西把她看得汗毛直立。
“走开。”她伸手把乌鸦赶走,这才感觉舒心些。
还是不太对,头顶好像……
感到异样的目光,顾清书抬头,那才被她赶跑的玄鸟此刻正站在屋顶看她。
思索片刻,她悟了。
难怪漠月城没有叶屿安的人,她却出不了城也传不出消息。
原来他是靠这只鸟监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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