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阳光正盛的中午,一个炎热的季节,一个没有阴凉的小桥。
施明心压低了帽檐,“还好带了个帽子,不然又要被晒死了。”
他站在树荫底下往桥上看去。
今天一个平常对他很好的男同事把他约在了这座桥上,说有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如果施明心所料不差,大抵又是一个想要表白的。
可惜。
“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
施明心从小到大被无数人表白,而且男性居多,他早就意识到自己的样貌有多吸引人。
他今天穿的很简单,普通的短袖外面套一层薄薄的防晒衣,只有在抬手擦拭额头汗珠时,不经意间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
左手手腕带着一串淡黄色的小葫芦,越发衬得皮肤细腻如瓷器。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张脸。施明心的漂亮是带着点攻击性的,只是当社畜的时间一长,被他那股子懒洋洋的咸鱼劲儿冲淡了。
他脸型流畅,下颌线收得干净利落,唇色是天生的淡红,唇珠饱满,嘴角即使在面无表情时也微微翘着,看起来总像含着三分笑意,又带着点漫不经心。
那一双标准的丹凤眼,眼尾狭长且微微上挑。当他敛眸沉思时,长而密的睫毛便垂下一小片阴影,显得安静又无害。
可一旦抬眼看人,那双眸子便像含着水的黑曜石,清亮、多情,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将人的魂魄轻易勾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帽檐的阴影恰好遮住了半边眉眼,让他那份美丽多了几分神秘和难以捉摸的距离感,越发让人心痒难耐。
越是这样,男同事越放不下,他从看到施明心的第一眼就发誓一定要把施明心据为己有。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像你这样的怎么可能不喜欢男人?而且,我看到你和女同事讨论过……”
施明心知道这个误会从何而来了,怎么跟同好交流一下病情也能被当男同,他的确喜欢看bl不假,但没有人规定只有男同才能看bl吧?
“你误会了,我喜欢看和我性取向没有关系。我确实不喜欢男人。”
“你可以跟我试一试,说不定……”
男同事还想要纠缠,施明心暗道一声麻烦,转身就走,却被男同事一把抓住胳膊。
“你走可以,但是我为你花了不少钱,你难道感觉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吗?”
施明心轻叹了一声,那声音并不大,像是一片羽毛悠悠然落在了心尖上,又轻又痒。
他的音色是清冽的,如同山涧里初融的雪水,干净剔透,却又不是全然的冷感。
让男同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思。
施明心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心说得赶紧摆脱。
“我说大哥你能讲点理吗?你哪次请我单独吃饭我没拒绝?哪次有我跟你同时出现的饭局不是aa?
还有你送我的那些礼物,俗气我都不说了,你敢说我回给你的礼物价值比你送我的低?”
他冷着脸拍开对面的手,满是疏离感地说道:“别再死缠烂打了行么?”
然后用比刚才快了不知道多少的速度迅速远离,可不能再被抓到了。
走出这个公园之后,施明心才放慢脚步,后怕地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汗水。
“真是倒霉。”
然而倒霉的还在后面,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忽然响起一阵激烈的引擎声。
一辆车直直地冲他飞速撞了过来,施明心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闪避,被猛地撞了一下,手串绷断,小葫芦四散开。
失去意识前,他透过车窗看到了男同事的脸。
踩到狗屎了……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明心的意识渐渐回笼。
疼痛。
这是施明心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不是被卡车撞上时那种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剧痛,而是一种沉闷的、从四肢百骸深处泛出来的酸软和无力。
像是通宵加班三天后,又被拉去跑了个马拉松。
……虽然他这种咸鱼并没有跑过马拉松。
他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黏了胶水。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冷的、像是焚香又像是草木的混合香气,很好闻,但很陌生。
他住的出租屋里只有外卖盒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耳边是……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鸟鸣。
安静得不像话。
没有楼下小孩的哭闹,没有隔壁情侣的争吵,更没有窗外永不停歇的车流声。
“搞什么……那疯子把我撞了之后,还给我扔郊区来了?”
他心里嘀咕了一句,终于积攒起一点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古香古色却破了几个洞的纱帐,透过纱帐的窟窿眼,可以看到竹质的屋顶,以及一根根支撑着房梁的立柱。
“……”
施明心懵了。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却立刻感觉到一阵虚弱。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根本不是那件被他当宝贝的防晒衣,而是一件宽大的白色丝质长袍,袖口宽得能塞进两个脑袋。
更让他瞳孔地震的是,他那头为了方便打理而剪得短短的黑发,此刻竟如墨般铺散在枕上,长度……目测快到他屁股那儿了。
“不是……”
施明心缓缓抬起手。
那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就连指甲盖,都透着莹润的淡粉色。
施明心打拼这么多年,那双手早生出了茧子,哪跟现在这样,近乎完美得如一件艺术品。
连自己看了都觉得馋。
穿越了,这个认知让他头皮发麻,有不可置信,也有一丝兴奋,身为小说爱好者,对穿越既不陌生,也不害怕。
就在这时,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一个同样名为“施明心”的人的一生,在他脑中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苍梧山,凌云宗,玉衡峰峰主。
一个空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却在一次秘境中为救同门而丹田尽毁,从此无法修炼的……花瓶。
他还有一个刚收入门下不久的徒弟,名叫顾玄陵,性格阴郁,资质极差,却神秘地被宗门安排给他,在宗门里备受欺辱……
等等,顾玄陵?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施明心愣住了,他想起来了。
这不是他前阵子摸鱼时看的那本男频修仙小说《魔亦是道》里的人物吗?
小说主角就叫顾玄陵!
前期在凌云宗受尽欺辱,后来被发现身具魔骨,叛出宗门,一路逆袭,最后回来把凌云宗上上下下屠了个干干净净!
而那个炮灰师尊“施明心”,因为曾经也看不起男主,最后的下场是被削成了人棍,死得极其凄惨。
“……”
信息量太大,施明心感觉自己CPU都要烧了。
他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头顶的纱帐,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他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气。
“踩到狗屎了……”
他用同样的话,发出了和临死前一模一样的感慨。
别人穿越要么是享福要么是逆袭,他倒好,直接空降在了被灭门的黑名单上,还是VIP前排座位。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不行,这穿越他是真害怕了。
“算了,再睡会儿吧,说不定睡一觉就回去了。”
本着咸鱼的终极奥义——“只要我睡得够快,麻烦就追不上我”,施明咸鱼心闭上眼,企图用逃避来解决问题。
然而他刚闭上眼,房门就“砰”地一声被一人一脚踢开,来人趾高气昂道:“施明心何在?”
施明心心里叹了口气,想起来这个剧情了。
有人污蔑顾玄陵偷东西,执法堂扣押顾玄陵趁机敲施明心竹杠,施明心一开始不愿意给,他们就折磨顾玄陵,差点把顾玄陵弄死。
见施明心和顾玄陵没有师徒之情,执法堂的那人竟然说子不教,父之过,要把施明心也给抓起来。
祸患殃及到自己身上,施明心才交出了自己攒下的家底。
他长长叹了口气,顾玄陵才刚刚入气,但凡是个弟子都比他修为高,怎么可能偷得了别人的东西。
“这位执事有何事要讲?”施明心从床上下来,不卑不亢地问道。
“你徒弟顾玄陵犯了事,偷了别人东西,你这个当师父的,得补偿人家吧?”那执事伸出手几根手指并拢,大拇指搓了搓,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是执事第一次来,也就是说还没有对顾玄陵用刑,施明心不愿意徒增伤害,回忆了一下,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袋子。
纳须弥于芥子,这边是储物用的芥子袋了。
执事满眼放光从施明心手里抢过芥子袋,迫不及待地打开,随后表情凝固,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抬头愤怒地看向施明心,“好啊,你竟敢戏弄我!?就这点东西,你打发要饭呢!”
这执法堂的执事也不想想,施明心真有什么好东西,轮得到他来抢吗?
“这位执事请勿动怒,在下确实只有这些东西了。”
执事不信,用顾玄陵威胁道:“你肯定把东西藏到什么地方了,快说,不然你的宝贝徒弟可就不保了。”
啧,人心不足蛇吞象。
施明心知道执事不会善了,仔细思索着解决办法。
原身修为被废的原因是丹田有缺,无法汇集法力,但是他原本的神识还在。
施明心感受着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力量,忽然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四面八方的景象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映入“眼帘”。
已非凡胎肉眼。
执事恼了,“你别给我装蒜,要是让我从你这屋子里找到点什么,你就跟你那徒弟一起进水牢吧!”
在神识的视界里,执事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被施明心捕捉,就连脸上的毫毛都纤毫毕现。
执事朝着施明心伸出手要搜身,正常的动作在施明心眼里也显得像是慢动作。
神识,乃修士之灵,无形无质,却能洞察秋毫,亦能杀人于无形。
但是以施明心的状态,别说杀人了,强行催动别自己嘎了。
施明心心中一横。
他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麻烦,更讨厌别人用他在乎的人来威胁他——尽管他跟那个顾玄陵现在还不熟,但名义上,那也是他徒弟。
既然讲道理没用,那就只能用拳头了。
他没有拳头,但他有神识。
就在执事那只意图不轨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衣襟的瞬间,施明心眼中一丝咸鱼的懒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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