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听雨再醒来时,她一眼瞧出头顶的床幔是正殿暖房里的布设。
她刚一咳嗽,枕边就多了一只手,他的手常年练武,茧子不少,白瓷杯在他的手里显得格外小巧。
霍长扬一手托起宋听雨的后脑勺,一手将白瓷杯凑近她的唇瓣。
因为眼底的宋听雨脸色苍白犹如白瓷,霍长扬的眉眼不免染上忧色。
“你如何了?”宋听雨抿了几口水就担忧地望向霍长扬,她记得在她晕倒时霍长扬的状态并不好甚至有些糟糕。
“医官院的副使来看过,我无妨。而你在一个时辰后还得喝一碗药汤。蓝医官说你的身子本就虚弱,眼下吸了火气更是脾胃不和。”
蓝医官……
宋听雨头脑昏沉但还是下意识想到了蓝江淮。
他还能不计前嫌来为栖梧宫为她诊治算是仁至义尽了。
见宋听雨似乎走神,霍长扬替她掖了掖被褥,俯身柔声解释:“刘兰来过了,不过你还昏着,她守了你将近两刻钟,我才装模作样地被她派去的公公请了过来。所以这事你且放宽心,除了刘兰没人知晓。”
闻言,宋听雨才缓缓从怔愣中回神,她望向窗外已经没有月亮了,而且屋内的温度也低。
“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卯时了。”
宋听雨微微蹙眉,从被褥中伸出左手扯住了霍长扬的袖口,“你一晚没睡?要不要进来歇会?”
说着,宋听雨就挪动身子空出床榻外侧。
霍长扬勾起嘴角歪头轻笑间就脱掉了冷硬的外袍,掀开一角被子就钻进了被窝。
今日开春第一天,春寒料峭,霍长扬的身子却格外热腾。
说实话,他的脑袋也正晕乎着但不冷,因为他方才熬了一个时辰的药,他本就被火烤得火热,如今心猿意马也自然不冷了。
“我们没能抓住放火之人,眼下该如何行事?”
宋听雨埋进霍长扬怀中,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我本就想过若能直接人赃俱获是最好的,后路我也准备了。我白日里在柴房周围洒了松香,只要靠近柴房鞋底就会沾上松香。但柴房火蛇一起就会把周围的松香烧的一干二净。所以只有凶手的鞋底会沾上松香。”
但还有翠环的鞋底也会。
宋听雨默默垂下长睫,她刚想继续开口,霍长扬的呼吸声已经在耳边响起。
他忙活了一晚想来是累极了。
天刚刚蒙蒙亮起,春风悄悄从窗子的挤进,“春风催人困”倒是不假。
宋听雨依偎在霍长扬怀中,本来满肚子的话一时被春风吹散,不自觉地跟着身边人的呼吸声沉沉地睡着了。
不足半个时辰,霍长扬就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还有半个时辰宋听雨就该喝药了。霍长扬睡前就一直记着,所以睡得不踏实,到时间了就心里头的惦记就会催着他自觉醒来。
霍长扬蹑手蹑脚地松开宋听雨,悄声离开了暖房。
他刚走出暖房几步,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轻微的哭泣声。
霍长扬本不想多管,但那女子的哭声越发响亮,宋听雨才刚睡去,他不想她被吵醒。
于是他敛眸朝哭声处寻去,只见一位宫女制服的女子蹲在后院墙角烧着什么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
霍长扬走近瞥了一眼发现是一些黄纸和一件衣裳。
已经只剩一半的灰烬了,就连这块地上的草皮也被烧秃噜了。
“麻烦噤声。”
霍长扬这副样子就差把嫌弃用墨写在脑门上了。
翠环转过身子,一抽一抽地哭得似乎止不住,她尽力抿唇遏止自己的哭声,却在失败后仰头噙泪道:“是奴不对,待会奴就离开。但今日是辛朊姐的头七,奴想给她烧点东西。”
霍长扬没兴趣看她哭丧,等她说完,他立刻冷着脸离开了后院。
她的解释多余且大声,实在没必要。然后等霍长扬走到栖梧宫的小厨房时,他刚蹲下脑子里的诧异突然迸发——头七?
宫女逝世的消息和他与高邯受罚的日子是同一天,他记得是六天前,要是头七也得是明天。
霍长扬皱了皱眉心,热药时一直把疑惑记在嗓子眼,打算等宋听雨喝药时再问她。
半个时辰后,待霍长扬回到暖房,宋听雨恰好刚坐起身,“来,把药喝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迟点喝药也无妨。”
“我想让你醒了后还要等很久,再者就是我睡不着。”
闻言,宋听雨避开霍长扬手里的汤药碗,一把圈住了他健壮的腰身,“若真把我骗去了,我当真不会心疼你。”
霍长扬浅笑着坐到床沿,他吹了吹药勺中的汤药,其实这点已经不再冒白气了,但霍长扬还是怕烫到宋听雨。
“今日是那宫女的头七?”
此话一出,宋听雨刚抿入的汤药在口齿中停留了好一会才被咽下,“明日头七吧。”
刚说完,宋听雨又想到那晚在窗子看到的黑影,说不定是前一晚遇难的,“也说不准,但人不是已经送到仵作那去了吗?结果出来了?”
“半个时辰前,我离开暖房的时候听到一道女子的哭声从后院响起,我去瞧了眼,她便和我解释了许多,还说到今日是那死了的宫女的头七。”
“哪个宫女?”
宋听雨问完突然反应过来霍长扬应是不认识的,但霍长扬还是细细回想:“扎了个双环髻,行为做派太过刻意。”
双环髻……
这栖梧宫中扎双环髻的人可不少,翠环正是其中之一。
“也罢,届时若是碰上你同我指一指即可。”
药汤苦涩,宋听雨却能面不改色地把一整碗汤药喝得一干二净,霍长扬赞许地竖了个大拇指,紧接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三块蜜饯。
“方才在小厨房熬药,见到了栖梧宫掌厨的公公,我便向他讨了两三块甜食,他只有蜜饯,下次我再给你带糕点。”
宋听雨拎起一块塞进嘴里,又立马捏上一块抵上霍长扬的唇瓣,“很甜,但吃什么我并不在乎,我在意的只是因为这是你特意给我准备的。”
霍长扬将唇前的蜜饯勾入口中,顺带蹭了蹭宋听雨的指腹……
有些缠人,但综合上蜜饯的甜腻又显得恰好。
霍长扬毕竟是皇城司的正使,是外臣,就算负责在宫中巡视也不能长时间待在后宫宫殿之内。
如今宋听雨已醒,刘兰给他留下的理由同时消散。
“要做什么可以到皇城司找我,若无特殊情况,我不会休假。”
宋听雨点了点头又拍了拍霍长扬的手,他看上去依依不舍,宋听雨却显得果断,“该走了,又不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一阵忸怩后,霍长扬才满足地离开了栖梧宫。
眼下该办正事了,但得等赵恒来到栖梧宫才行,若是他不来,宋听雨也得叫刘兰派人唤他过来。
沾在鞋底的松香终究保存不久,凶手得尽快找出。
至于头七,宋听雨得先去问问刘兰。
“是仵作说的,昨晚赵恒来我房中用晚膳时是翠环和冯公公在屋内伺候的,这件事当时只有我们四人知晓,但事后翠环有没有往外说我就不知了。”
宋听雨点了点头,随后就装作不经意地往殿外扫了几眼,确保无人后才走到刘兰身旁,故作为她按摩的姿态轻声道:“待会我们还得演一出好戏。”
宋听雨将这两日的所作所为全数告诉了刘兰,最后叹气呢喃:“若除了翠环,他人的鞋底没有松香,多半就是翠环干的了。”
刘兰捏起拳头重重地捶了桌案,“平日里我对每一个宫人都未曾打骂过,如今倒是养出了几匹白眼狼!贱蹄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人!”
咬牙切齿间,刘兰忽得看向宋听雨,“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喝了两包药已经好多了。”
闻言,刘兰突然笑出了声,“也对,我看那药方开的多是名贵药材,这蓝医官用着我的银子对你倒是大方。只不过给霍郎君开的药方就不尽人意了,不说都是些便宜货,就连药效也不如你那一服。”
“许是我和他的病情不同。”
刘兰摇头娇嗔:“别真诓了自己,你与霍郎君都是被火蛇熏着了,你的药能治你自然对霍郎君的伤势更有效用,只不过这蓝医官明眼瞧着你与霍郎君卿卿我我,他就算是个明镜一般的人也会起了私心。”
“头一次见面就是我诓骗了他,后来也没说过实话。只要他做得无伤大体,我会视而不见,更何况他这回又救了我一次。”
刘兰盯着宋听雨漠然的眼睛瞧了好久,最后她还是叹着气拍了拍宋听雨搭在她肩上的手,“钱债易偿,情债难消。”
“越是这种一味只对你好的,你越是会对他感到愧疚,最后……你还能分清爱与愧疚吗?”
宋听雨挑眉浅笑,她恍然大悟地反问:“所以你与赵恒是愧疚还是爱?”
“起码他现在对我更多的是愧疚,至于爱,有没有我都不清楚,但我也不在乎了。而我,我的爱和愧疚他都得到过,如今都已经消散了。”说着,刘兰微微顿声,她望着栖梧宫宫门处缓缓出现的君王仪仗,面色逐渐失去红润,“来了。”
[彩虹屁][抱抱][红心][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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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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