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辛悦特意起得很早去医院上班。
她实在不想跟方寻英碰面，便没在家多待，出门随便吃了点早餐，就直接坐地铁往医院赶。
刚走进妇产科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辛悦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辛悦，你发什么疯！才见两面就要跟那人结婚？”
辛悦一边单手脱外套，一边听着电话，脸上没半点意外，反而还带着点无奈的笑：“对啊。不然怎么办？我妈天天催，昨天我俩又大吵了一架，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答应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草率吧！”纪新蕊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辛悦和纪新蕊是多年好友，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着想，但这件事确实是慎重考虑过的。
昨天黎川向她提出的时候，她起先确实有些震惊，但后来一想，结了婚就不用再被人催，也不用方寻英再耗费心力关心她的生活了。
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难道已经领证了？”纪新蕊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又追问了一句。
怎么就睡了一觉，她那香香软软又漂亮的好闺蜜，就要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还没，约了明天去。”
“那你可得多留个心眼！万一他对你有别的心思，或者藏着什么没说的……”
听着纪新蕊的叮嘱，辛悦的思绪却悄悄飘远了。别的心思？应该不至于吧。
他长得本就周正，年纪轻轻就成了教授，条件不算差，大抵也只是跟自己一样，想躲家里的催婚罢了。
“别担心啦蕊蕊，”辛悦知道她是急自己，软声安慰道，“我跟他早就说好了，婚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纪新蕊知道自己再说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叮嘱。
“那你也要小心，这会儿话是这么说，谁知道以后呢？”
辛悦正想回应她，忽然听见门外的敲门声。
“辛医生。”
“好了不说了，我要工作了。”辛悦匆匆挂断电话，高声喊了句“进”。
小护士小袁推门进来，开口道：“3床的产妇，这几天情绪不太好，奶量也跟不上，关主任让你过去看看。”
“好，我这就跟你过去。”辛悦放下手机，快速穿上白大褂，将工作牌挂上脖子，指尖习惯性地摸了摸牌上的照片。
两人一同在医院走廊穿梭，小袁拿着病人档案，快步跟在辛悦身边介绍情况。
“苏晓才23岁，产后第五天，这两天总说自己没用，喂不好孩子，夜里还偷偷哭，今天早上更是直接说不想喂母乳了。”
辛悦接过档案翻了翻，产妇孕期各项指标都正常，生产也顺利，只是家属那一栏，除了“朋友”的临时联系方式，没填丈夫的信息。
“孩子爸爸呢？”她皱了皱眉，下意识问。
“生产那天来过一次，说是要出差，之后就没露面了。昨天来的是她朋友，帮着买了点东西就走了。”
小袁语气里带着心疼。
“这姑娘年纪小，身边没个亲人照顾，看着怪可怜的。”
辛悦点点头，心里有了数。产后情绪敏感本就常见，再加上无人照料，很容易钻牛角尖。
到病房门口时，关凌正站在观察窗前，眉头微蹙地看着里面。他是妇产科的副主任，经验丰富，平时话不多，但对病人向来上心。
“关主任。”辛悦轻唤了一声。
关凌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缓和了些：“来了。苏晓的情况小袁应该跟你说了，我看她不光是奶量的问题，情绪状态不太对，你也是女生，跟她好好聊聊，看看能不能打开她的心结。”
辛悦探身透过观察窗看进去。
白天的病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漏进一点灰蒙蒙的光。
辛悦轻轻推开病房门，脚步放得很轻。
苏晓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被子拉到下巴，一动不动。
床尾的婴儿床里，宝宝醒着，小嘴巴一张一合地哼唧，哭声细弱，却没引来大人的回应。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落在苏晓的发梢，她听见动静，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却没回头。
“苏晓，我是辛医生，来看看你和宝宝。”辛悦走到床边，声音放得柔和。
苏晓还是没动，直到婴儿的哼唧声越来越大，她才慢慢转过头。眼睛肿得像核桃，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嘴唇也有些干裂，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宝宝从凌晨到现在只喝了一次奶，你要不要抱抱他？”辛悦指了指婴儿床。
苏晓的目光落在宝宝身上，眼神里满是无措，声音沙哑：“我……我不敢抱，我怕弄疼他。而且我喂他奶，他总哭。”
话没说完，眼泪就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辛悦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刚工作的时候，第一次给新生儿换尿布，还把宝宝弄哭了呢。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当妈妈的，慢慢来就好。”
苏晓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辛医生也会出错吗？”
“当然会。”辛悦笑了笑，语气坦诚。
“我记得有次给产妇做产后检查，紧张得把听诊器都拿反了。后来跟着老医生学，慢慢练，才越来越熟练。你现在只是暂时没找到窍门，不是没用。”
她顿了顿，继续说：“宝宝哭不一定是你喂得不好，可能是姿势不舒服。你试试把宝宝的肚子贴着你的胸口，让他能听到你的心跳，他会有安全感的。”
说着，辛悦帮着把宝宝从婴儿床里抱出来，小心翼翼地递到苏晓怀里，又调整了一下她抱宝宝的姿势：“你看，这样托着他的屁股，他的头靠在你胳膊上，是不是稳多了？”
苏晓僵硬地抱着宝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小脸。宝宝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体温，哼唧声渐渐小了，小嘴巴凑到她胸前，竟然主动找起奶来。
“你看，宝宝很喜欢你呀。”辛悦在一旁轻声鼓励。
苏晓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她轻轻拍着宝宝的背，动作渐渐熟练起来，眼底的无措也慢慢被温柔取代。
辛悦悄悄退到病房外，关凌还在门口等着。
“怎么样？”他问，语气里带着期待。
“好多了，主要是她年纪小，身边又没有经验的人陪着，心里憋得慌。”辛悦松了口气。
“我已经让小袁联系她家人了，最好是能让她妈妈过来陪陪她，家人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关凌点点头，目光又落回病房里。
此刻小袁已经拉开了窗帘，暖融融的阳光涌进来，洒在苏晓和宝宝身上，连空气都好像变得温暖起来。
“果然还是你擅长跟产妇沟通。”关凌看着辛悦，语气里带着赞许。
他虽然在妇产科多年，到底是个男人，产妇刚生产，情绪敏感，或多或少对他有些距离感。
但同为女性的辛悦就不一样了。
辛悦笑了笑：“当妈妈的都不容易，多站在她们的角度想想，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忙完这些，辛悦又接诊了几个产检的孕妇，处理了两起产后恢复的咨询，忙到下午才歇下来。
临下班前，她去护士长那里批了明天上午的假。
要跟黎川去领证，总得腾出时间。
想到昨天家里的争吵，辛悦不想太早回去，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摸了摸肚子，才想起中午忙着跟苏晓沟通，忘了去餐厅吃饭。
最近被催婚的事搅得心烦，胃口也差了不少。
辛悦拿出手机，正想看看附近有什么清淡的餐馆，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小袁探着脑袋进来，眼睛亮晶晶的：“辛医生，一起出去吃饭呀！关主任请客！”
“关主任请客？”辛悦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关凌在科室里是出了名的节俭，平时连科室聚餐都很少主动提议，更别说单独请客了。
“真的！关主任亲口说的，让我来叫你，还有他带的那个徒弟小林医生。”小袁说着，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别犹豫啦，听说要去那家很火的中式茶餐厅呢！”
辛悦被她拉着走出办公室，果然看到关凌的车停在医院门口。小林医生已经坐在副驾上了，见她们过来，笑着打了招呼。
“辛医生，上车吧。”关凌降下车窗，语气比平时温和些。
辛悦坐进后座，心里还在嘀咕。
没一会儿，车停在茶餐厅门口。中式风格的门面，门口挂着红灯笼，看着就很有烟火气。
走进店里，卡座之间用绿植隔开，**性很好，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茶香。
“关主任，您今天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主动请客。”辛悦坐下后，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她和关凌是大学校友，后来又在同一个科室工作，虽然平时交流多是关于工作，但也算熟络，说话不用太拘谨。
关凌闻言，勾了勾唇角，拿起菜单递给她们：“最近科室里事多，大家都辛苦了，请你们吃顿饭怎么了？再说了，总不能让你们觉得我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
一句话逗得几人都笑了起来。小袁和小林医生凑在一起研究菜单，辛悦则看着关凌熟练地给大家倒茶，动作流畅又自然。
“关主任，您今天心情很好？”辛悦好奇地问。
关凌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一丝笑意：“算是吧。今天一台棘手的剖宫产手术顺利完成，苏晓的状态也好转了，家里也有好事，值得高兴。”
辛悦点点头，心里的疑惑解开了。
几人边吃边聊，话题从科室里的趣事说到最近的天气，气氛轻松又热闹。
辛悦咬着软糯的虾饺，听着小袁叽叽喳喳地吐槽最近追的剧，心里那点因为催婚和即将结婚的郁结，像是被风吹散了般，轻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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