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今天的工作都堆在了下午，辛悦本就疲惫，几乎是刚一沾到柔软的床，就沉沉坠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脱下罩在裙子外面的米白色毛衣开衫，仔细挂上衣架。里面是一件无袖挂脖的白色中式连衣裙，衬得她身形纤细。
“咕咕——”
肚子在这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辛悦有些无力地垂下头，摸了摸空瘪的腹部，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楼梯间的声控灯应声而亮。走到楼下，她才注意到书房的门缝里还透出白色的灯光。
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悄悄溜进厨房寻找吃的。
冰箱里存货不多，大多是各类蔬菜。正中央的架子上放着一碗糖醋排骨。她端出来，捏起一块尝了尝。
酸甜适中，正是她喜欢的口味，只是放得有些凉了。
她把啃完的骨头丢进垃圾桶，正想再拿一块，一道影子忽然笼罩下来。
她一转头，就看见黎川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辛悦不知为何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黎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伸手拿过她捧着的碗，利落地塞回冰箱，语气冷冽：“我给你煮面，去餐厅等着。”
辛悦讪讪地收回手，瞥了一眼黎川挺拔的背影，乖乖走到餐桌前坐下，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上的油。
厨房里很快传来切菜、开火的声响。辛悦用手支着下巴，坐在岛台前，不自觉地出了神。
以前在辛家，一日三餐几乎都是阿姨负责的。方寻英工作忙，从不会主动下厨，顶多只为辛然单独准备些有营养的餐点。
她自己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原因，也只有周末休息时才会偶尔做做饭，不过手艺一般，只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
没过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就摆在了她面前。黎川将面轻轻推过来，低声说：“你在医院工作，应该比谁都清楚，总吃凉的对胃不好。”
辛悦却没怎么听进他的话，目光早被那碗面牢牢吸引。
虽是一碗简单的清汤面，只撒了些翠绿的葱花香菜，却显得格外诱人。她拿起筷子轻轻翻动，惊喜地发现面条底下还藏着一个圆圆的荷包蛋。
“多谢黎教授！”辛悦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望向他，语气里满是感激。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吃起来，全然顾不得什么形象。
她厨艺不算好，因此对美食格外没有抵抗力。一旦遇到合胃口的，心情就比较迫切。
“吃完早点休息。”黎川轻声叮嘱，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温柔。
说完，他卸下身上围裙，往书房走去。
辛悦看他又要忙，出于“吃人嘴短”的想法，转头道：“黎教授也要早点休息，晚安。”
黎川身形一愣，脚步却没停。
书房的门被关上，屋内又再度恢复寂静。
热气氤氲中，辛悦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温热的汤汁和柔软的面条下肚，空泛的胃里顿时被一股妥帖的暖意填满。
吃饱喝足，辛悦摸着肚子回到房间，忍不住感叹。
人好，做饭也好吃，黎教授真不错。
正回味着美味，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辛悦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方寻英。
细想起来，从那天吵架后，辛悦就没再跟她打照面，约莫已经两天了。
迟疑了一会儿，辛悦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下一瞬，听筒里便传来方寻英略显疲惫的声音：“你不回家，去哪住了？”
“在朋友家。”辛悦语气淡淡的。
“明天回家一趟…”方寻英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辛悦想起前两天的状况，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有些闷。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了几分：“如果还是为了说相亲的事，那不用了。”
“怎么？你打算一辈子不结婚？”电话那头，方寻英语气陡然拔高。
辛悦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果决开口：“我已经结婚了。”
话音落下，她不等电话那头回应，直接挂断通话，将手机关机，随手扔到枕头底下，眼不见心不烦。
*
次日一早起来，辛悦才将手机开机，通话记录里有几通未接来电，都是方寻英打来的。
点开微信，上面弹出几条消息。
【辛悦，你不要骗我。】
【你跟谁结婚？】
【你了解他吗就结婚？】
辛悦做事向来果决，既然说出口的事定然是做好了的，方寻英正是知道她这样的性格才会问这么多。
她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很快回复过去，语气依旧干脆。
【没骗你，确实结婚了。以后我不回那边住了，不用惦记。】
发完消息，辛悦将手机塞进包里，像往常一样洗漱，简单收拾了下，便准备出门上班。
下楼时，黎川正站在玄关处换鞋，黑色皮鞋衬得他脚踝线条利落。
辛悦见状，悄悄摸了摸鼻子，快步走过去在旁边的脚凳上坐下，开始换自己的鞋子。
等她穿好鞋抬头，发现黎川早已换完，正坐在旁边的鞋凳上等着。
“黎教授不去上班吗？”辛悦看着他，手指下意识蜷了蜷，略有些局促。
“先送你去医院。”黎川抬眸，语气自然。
“啊？”辛悦猛地起身，眼里满是意外，原本随意披在肩头的乌发随着动作滑落，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两侧，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莹白透亮。
黎川喉结滚动，握着钥匙的手紧了几分，挪开目光站起身来。
“黎教授，这里距离医院很近，我自己过去就可以。”辛悦急切推拒道，两人协议结婚，又不是真的，她并不太想麻烦对方。
见黎川不说话，辛悦又接着解释道：“其实我习惯以前的生活，现在你送我反而不太适应。”
黎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再坚持，只轻声说：“那路上注意安全。”
“好。”辛悦松了口气，拿着包起身，脚步轻快拉开玄关的门，快步走了出去。
*
傍晚下班时，辛悦刚走出医院大门，恰巧碰见关凌。两人寒暄了几句，并肩朝外走去。
辛悦正笑着说些什么，一抬头，却看见方寻英的车停在路边。车窗完全摇下，方寻英没什么表情，目光却直直钉在她身上。
还没等辛悦反应，方寻英已经推门下车，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她的视线在辛悦和关凌之间来回扫视，眉头越皱越紧，最终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嗤。
“辛悦，这就是你急着要结婚的人？”她语气尖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连个像样的婚戒都舍不得给你买？你就这么容易打发？”
辛悦一怔，顿时明白方寻英误会了，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你误会了，这是我同事关凌，我们只是下班刚好碰到。”
关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有些发懵，下意识想要解释。
可他刚开口说了句“阿姨，我是……”，就被方寻英冷冷打断：“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她脸上的嘲讽丝毫不减，“给你安排相亲，你推三阻四，结果就找了这么个连戒指都不给你买的人？你这结的是哪门子婚？”
关凌见状，知道这是辛悦的家事，自己不便再多插手。辛悦转过头，递给他一个眼神，低声说：“你先走吧。”
关凌看了眼方寻英不悦的脸色，识趣地转身离开。可这情景在方寻英眼里反倒成了心虚的证据，她以为对方要临阵脱逃，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袖子，幸好辛悦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关凌回头时，看见辛悦朝他摆手，示意他快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等关凌走远，方寻英才稍稍缓和了脸色，但仍带着几分不耐烦：“跟我去吃个饭，有话跟你说。”
两人走进附近一家安静的餐厅。刚落座，方寻英便开门见山：“你结婚的事，我不想管你是真想清楚了，还是单纯想气我。但我今天找你，是要告诉你，我打算和你爸离婚了。”
辛悦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眼中满是诧异：“真的？你们……”
“真的，”方寻英打断她，语气异常平静。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段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只不过因为你和然然，我才一直撑着。这么多年，我早就累了，不想再勉强自己。”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辛悦，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以后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互不相干。至于你那个结婚对象，不管是真是假，别等到时候哭着回来找我就行。”
辛悦望着方寻英脸上少有的释然，心里五味杂陈，沉默片刻，只轻轻“嗯”了一声。
方寻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话锋突然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劲：“至于你爸，这些年来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他心里清楚。离婚之前，我一定要让他好好出一次血不扒掉他一层皮，都对不起我这些年来受的委屈！”
辛悦不自觉地握紧了水杯。虽然方寻英说的是她亲生父亲，可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感到一阵莫名的痛快。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这是父母之间的事，她不想插手，但想起年幼的弟弟，忍不住问道：“那然然……”
方寻英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斩钉截铁地说：“抚养权必须归我，就他那副德行，根本养不好儿子。”
“那……我能去看然然吗？”
方寻英点了点头，神情略显意外，似乎没想到姐弟俩感情这么深。
吃完饭，辛悦刚送走方寻英，突然想起下午黎川发来的微信，说好要一起买菜晚上在家做饭的。她急忙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到黎川发来的新消息：
【晚上有个报告会，晚些回家。】
辛悦这才回复了他，随后进了地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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