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圣城尚且独立于教区、人类帝国的都城还在普拉尔大区的时候。
雨下了三天三夜，等到放晴，大街上也只有寥寥几人，他们无一例外，带着麻木的表情行色匆匆，只有在经过我身后带着家徽的马车时会露出一两丝与麻木不同的尊敬与爱戴。
艾丽卡，我的主人，诺曼男爵的私生女，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继承自母亲的财产足够她挥霍一生，她的美名不需要来自陌生的父亲的贵族头衔点缀，人们信赖她，并非因为她姓诺曼，而是因为她是艾丽卡。
自我来到这座位于黎明森林边缘的小镇起，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恐怕，我此后会一直跟随着她。”
新雨洗过的夜莺花簇拥在院墙之下，清新宜人。照例剪下一枚，在上楼时顺手放到花瓶替换，管家女士来到了艾丽卡小姐门前，她犹豫片刻，在今日“照例等小姐自然醒”和“叫醒小姐”间终于选择了后者。
微微屈指叩响房门，如鹂莺一样清越的回应低低响起，隔着门板有些失真。
管家进入了房间，她正准备询问艾丽卡小姐对今日日程的安排，突然发现她本应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主人早已醒来。
艾丽卡小姐穿着丝绸长裙睡衣，未经梳洗的长发自然垂下，她没有在意管家的到来，而是赤脚站在窗前眺望远方。
赤脚！
管家瞳孔微缩：“您的鞋呢？”
艾丽卡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没穿吗？”
管家急忙走到床边寻找，又认真请求她的小主人能顾忌爱惜自己的身体：“昨夜才下的雨，早晨又十分寒冷，您要是生病了……”
絮絮叨叨的，一如既往。
也许看够了风景，也许不愿听絮叨，也许不想让仆人担心，艾丽卡小姐回到了床上。
她静静听着管家说话，目光却落在窗外遥远的森林之上。
“……所以您最好不要出门。您在听吗？”
她歪了歪头，旋即整个人钻入被中，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我都知道了，最近有血族出没很危险，家里安全，所以应该待在家里。”
管家欣慰：“您记住了就好。”
“可是，其他人呢？庄园有护卫所以很安全，但是其他人并没有骑士保护，他们的安全怎么办呢？”
“……”管家有些不忍：“教廷和帝国会派遣使者来保护他们。”
“从圣城或者普拉尔大区到黎明森林这儿来吗？”
“是的，我的小姐。”
“会很久吗？”
“如果他们全速前进大概需要十天。”
艾丽卡小姐十分失望：“这么说他们还得维持这种‘失去牧羊犬的羊群’状态十天。”
虽然很不想回答，管家依然艰难点头：“是的，我的小姐。”
管家不愿艾丽卡去想那些人。
血族喜欢娇生惯养的贵族血液，认为那更滑嫩可口。他们的食量成谜，人数也成谜，可能掳走艾丽卡就会离开，也可能毁灭整个小镇。
庄园有层层保护，血族不易进入，所以只有待在庄园才能保证艾丽卡的安全。他们的职责就是坚持到救援到来。
面容姣好的少女懂得管家的想法，她也没有不谙世事到提议让庄园的护卫去保护小镇。
甚至于，她比任何人都懂得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有余裕去保护他人的道理。
“我们无法去附近寻到救助吗？”
“附近小镇都面临血族的威胁。”
“不，我是说管理黎明森林周围全部小镇的城市。”
管家眸色一暗，她不愿意让她的小姐看到她的愤怒，只是尽力平静说：“诺曼男爵不希望一个认识您的人出现在那座城市。”
“即使是现在？”
“即使是现在。”
艾丽卡小姐点了点头，她抛开这个话题，整个人埋进被子中：“好了好了，我都记下来了。您快去忙吧，我再睡会儿，等午饭再叫醒我。”
管家无奈，带着纵容应下。
房门重新关闭，脚步声渐远，楼下仆人的闲谈从微微打开的窗缝中飘了进来。
艾丽卡小姐翻开被子，再次赤脚站在地板上。
这样，他们不会因为自己清醒时而没有照顾自己而感到苦恼，也不会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干什么。
艾丽卡指尖在空中滑动，元素里汇集形成术阵发亮，她轻轻一点，魔法阵融入房屋，无影无踪。
大约五分钟，外面的谈话声突兀停下，艾丽卡取出一张写了几句话的信纸，用水杯压放在桌上。
然后她梳洗着装，当着被催眠的仆从们的面走出庄园。
回头望去，用于保护她安全的魔法阵笼罩在庄园上空，像一枚蛋壳。
她只看了一眼，踩着泥泞的积水，从容踏入深林。
这不是一次带着少女幻想的冒险，那些应该存有的东西她很早就舍弃了，她知道自己极大概率会死在里面，她只是，刻意叛逆，自暴自弃。
-
腐殖质粘在艾丽卡的鞋底，十五岁的她握紧了把柄总是被管家小心收起来放到橱柜里的水果刀，刀柄精致的夜莺花纹深深印在掌心，与食指那枚来自遥远南方商队戒指接触发出微不可觉的声响。
半天前天色明朗，血族不会选择这样的好天气出来找死，他们最多在夜幕时顶着灼伤追逐猎物。
也许他们也了解人类帝国与教廷的“慢动作”，森林中的痕迹毫不掩饰，行走与拖拽的痕迹随着深入越发明显。
然后是干瘪的尸体。
“……”
她得承认她本能中看到同类尸体的恐惧，她得承认她看到见过的人死去内心的难过。
但她肯定自己并未动摇。
她依然向前走去。
夜枭啼叫掠过树冠时，暮色降临，艾丽卡蹲下拨开荆棘，同时感受到身后窥伺的目光——那目光带着浓烈的兴味。
“救…命…”
虚弱的呻吟声来自身后，来自她刚刚走过的地方。多么恶劣，血族喜欢愚弄猎物，尤其喜欢在猎物最恐惧时进食。
她眼中无法遏制的闪过厌恶，早已附好魔匕首伴随转身向后劈去。
林鸦四散，兴奋的笑声尖锐持久，血族擦拭了脸上的伤痕盯着艾丽卡：“有趣，女孩，你居然伤了我。”
“这并非难事。”
“哈哈哈哈哈，我姑且纵容你的狂妄。但是，为什么你的手在抖呢？”
艾丽卡握着刀柄的手藏到身后，血族注意到这一举动，笑容更甚：“即使这样，我依然没有闻到恐惧。你是庄园里的那个孩子吧。独自进入森林是为了消灭我吗？呵呵。我看见过你，被他们紧张的保护起来。他们应该不知道你还有这副样子。”
“与你无关。”
“不觉得无聊吗？女孩，每日忍着恶心同他们演戏……”
“闭嘴。”
“说中了，我很抱歉。既然你厌恶那种生活，为何不换种方式，比如说——”血族上下打量艾丽卡一番，暧昧的说：“我可以，给你初拥。”
她的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艾丽卡笑着问他：“那我接受，您可否靠近一些。”
血族欣然。
然后，是第二次攻击的落空。
“第一次受伤是对你仁慈的馈赠，不听话的小老鼠。”血族攥紧艾丽卡的手腕，扔开匕首，控制着她的躯体：“虽然是人类，血液却透着一股我从未品尝过的美妙气息。你在愤怒，很好，多么美妙。”
他贴近艾丽卡的动脉，林间腥风卷起她散落的发辫，腐臭獠牙离颈动脉仅剩半寸。
她知道自己失策，算了，一个也行，元素在体内涌流，有些不甘的闭上双眼。
“哦，还是个魔法师。”
艾丽卡没理会对方，只是遗憾这是个不怎么盛大的落幕。
恰在此时，金光劈开夜幕。
纯净的狂风驱散腥臭，卷起林间落叶，迷乱了少女的眼。
血族不知何时松开了她，痛苦的打滚哀嚎。
而艾丽卡抬头，看到了渐渐走来身影的模样。白袍下摆沾着泥浆，金发胜过月华，胜过朝阳。
少女手中的光弓正在溃散，余晖在她指缝间流淌如点点尘沙。
“啊！啊——该死，你对我做了什么？该死的神官！”
“蹲下。”
清冽的嗓音惊醒了艾丽卡，她下意识做出反应的瞬间，第二道光箭擦过她后颈，血族在与心脏一同消散与圣光。
那人收手，然后看向了艾丽卡。
瞬间，她下意识捂住心脏，流出几滴眼泪：“刚刚那是血族吗？他说要吃了我，他……”
那人似乎有些错愕，但还是走过来蹲在她身旁，用轻柔的声音安抚着她，使用光明术治愈她不存在的伤，丝毫不在意脏污沾上衣袍。
“谢、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还能走吗？”白袍少女拽起她时，掌心有玫瑰状灼伤。艾丽卡后来才知道，那是过度使用神术的反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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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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