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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闪离

程迢也的行李箱还放在玄关没来得及收,出差的机票就已经躺在了鞋柜上。窗外的天刚蒙蒙亮,他正低头给程星眠系鞋带,门就被轻轻敲响了,云冉知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给女儿带的小书包,晨光落在她肩头,染得浅棕色的发丝都泛着暖光。

“我来接星眠。”她的声音很轻,目光越过程迢也,落在女儿身上时软了下来。

程星眠早就扒着门框望了半天,这会儿立刻挣脱程迢也的手,小跑到云冉知身边,仰头笑出两个小梨涡:“妈妈!”

江以茉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还穿着丝质睡衣,看到这一幕,嘴角撇了撇,语气里带着点没睡醒的讥诮:“这才刚天亮就来接人,我又没虐待她,云冉知,你就这么笃定我照顾不好星眠?”

程迢也直起身,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温度:“那你照顾好了吗?”

“我怎么没照顾好?”江以茉立刻炸了毛,几步走到客厅中央,双手抱胸,“每天三顿饭顿顿不缺,衣服脏了也及时洗,她要吃零食我也没拦着,哪里不好了?”

“人家母女俩想多待在一起,你就别在这儿瞎搅和。”程迢也弯腰拎起星眠的小外套,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非要闹得所有人都不痛快才甘心?”

“这是我搅和的事吗?”江以茉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门口的云冉知,“街坊邻居要是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个当后妈的多恶毒,容不下一个孩子呢!”

“清者自清。”程迢也丢下四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清者自清?”江以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拔高了音量,“谁在乎什么真相啊?大家只爱看‘恶毒后妈刁难继女’的戏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算盘?不就是想借着孩子跟她旧情复燃吗?”

程迢也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胸口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他盯着江以茉,一字一句道:“那就离婚,离了婚,这些破事就都没了。”

云冉知正蹲在地上帮星眠收拾绘本,闻言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江以茉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突然尖声笑起来:“想离婚?不可能!除非你现在就在我面前割脉,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坚决,为了她能豁出去多少!”

程迢也的眼睛瞬间红了,连日来的压抑和此刻的怒火撞在一起,让他彻底失了理智。他死死盯着江以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啊!”

“去啊!”江以茉指着厨房的方向,声音又尖又利,“厨房里的刀随便你挑,水果刀、菜刀,想选哪把选哪把!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个种!”

这话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程迢也的心里。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厨房走,步伐快得带着风。云冉知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站起来,刚想说什么,就见程迢也已经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攥着一把亮闪闪的菜刀,刀刃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程迢也!”云冉知的声音都变了调。

程迢也像是没听见,眼神发直地举起刀,另一只手摊开在面前,那架势是真要往下划——

“我不许!”云冉知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攥住他握刀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惊得程星眠“哇”地哭了出来。

“你疯了吗?!”云冉知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瞬间红透,她死死盯着程迢也,胸口剧烈起伏,“为了这种人,你要作践自己?你让星眠怎么办?!”

程迢也像是被这声呵斥惊醒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看看哭得满脸是泪的女儿,再看看云冉知泛红的眼眶,一股巨大的悔意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江以茉在旁边发出冷笑,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得满屋子都是疼。

菜刀落地的脆响还在空气里荡着,程星眠的哭声像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紧。云冉知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那是她来的路上听音乐用的,还带着点脖颈的温度。她不由分说地把耳机扣在程迢也耳朵上,指尖在侧面的按键上用力一按,音乐声瞬间冲破耳膜,震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叫你摘,你再摘。”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却死死锁着江以茉,一字一顿,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火气。

江以茉被她这架势唬了一下,随即又扬起下巴,一脸不屑。

云冉知往前逼了半步,胸口还在因为刚才的冲撞起伏着:“你是不是有病啊?他可是你老公,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往自己手上划刀?你就这么想看他死?”

“那又怎么样?”江以茉嗤笑一声,拢了拢睡衣领口,语气轻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男人嘛,死了再换一个呗,反正这世上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你们之间……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云冉知的声音发颤,她想起当年程迢也追在自己身后跑的样子,想起他把星眠扛在肩上时的笑,那些鲜活的记忆和眼前这个女人的冷漠碰撞在一起,让她心口像被堵住了。

“感情?”江以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笑出声,“这种东西最不靠谱了,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能当饭吃?能当钱花?屁用没有。”

“屁用没有?”云冉知猛地提高了音量,眼眶瞬间红了,“他是我曾经视若珍宝的男人,是我放在心尖上疼过的人!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就算没有爱,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你就不能试着……哪怕一点点,好好待他吗?”

江以茉被她吼得愣了愣,随即翻了个白眼,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我们家的事,跟你这个前妻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在这里说教?”

“我管定了!”云冉知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死死盯着江以茉,一字一句道,“你要是这么不珍视他,不想好好过,那我就把他抢回来!”

“呵,爱抢不抢。”江以茉抱胸靠在门框上,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有本事你就抢,抢得去是你的能耐,抢不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句话像根火柴,彻底点燃了云冉知心里积压的火气。她忍无可忍,扬手就给了江以茉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在客厅里回荡得格外清晰。

江以茉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后立刻瞪红了眼,扬手就要还手——

“够了!”

程迢也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耳机,脸色铁青地站在中间,一把攥住了江以茉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里带着濒临爆发的隐忍:“我飞机快来不及了,我走了。”

说完,他低头看向还在抽泣的女儿,声音放缓了些:“星眠,快跟妈妈回去吧。”

程星眠立刻扑进云冉知怀里,小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云冉知摸了摸女儿的头,抬眼时正好对上程迢也的目光,那里面有歉意,有疲惫,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蒙着层雾,看得人心里发堵。

程迢也没再说话,抓起玄关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留下满屋子的沉默,和那把还躺在地板上、泛着冷光的菜刀。

门铃“叮咚”响起来时,云冉知正在厨房。她擦了擦手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林书淮,怀里还牵着蹦蹦跳跳的林乐圆,小家伙手里攥着个捏得皱巴巴的奥特曼玩偶。

“云小姐。”林书淮的声音带着点拘谨,指了指身旁的儿子,“圆圆念叨着想找星眠姐姐玩,软磨硬泡跟阮小姐要了您家地址,冒昧跑过来,不会太唐突吧?”

“怎么会。”云冉知连忙侧身让他们进来,笑着摆了摆手,“快进来吧,外面风大。”

“那我们就打扰了。”林书淮牵着林乐圆走进来,换鞋时还不忘叮嘱儿子,“跟姐姐好好玩,不许胡闹。”

云冉知朝客厅喊了一声:“星眠,看看谁来了?圆圆弟弟找你玩呢,快带弟弟去你房间玩会儿吧。”

程星眠从沙发上抬起头,看到门口的林乐圆时,嘴角弯了弯,故意板起脸逗他:“哟,是你这个小家伙啊。”

林乐圆立刻挣脱爸爸的手,小跑到程星眠面前,仰着脑袋问:“眠眠姐,你们家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了奥特曼,能变好多造型呢!”

“跟我来就知道了。”程星眠起身牵起他的手,两人噔噔噔跑向卧室,很快就传来了积木倒塌的哗啦声和叽叽喳喳的笑闹。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走动的声音。林书淮坐在沙发边缘,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膝盖,干咳了一声打破沉默:“哎呀,这气氛……好像有点尴尬。”他看了眼云冉知,眼神带着点试探,“闲着也是无聊,要不……你跟我讲讲阮桃西和她先生的故事?”

云冉知刚端来水果盘,闻言挑了挑眉,把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突然想听这个干嘛?”

“就是……随便聊聊。”林书淮拿起颗草莓,指尖捏着却没吃,语气放得更软了些,“大家都是朋友,多了解了解也没坏处嘛。”

云冉知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认真,突然笑了,靠在沙发背上拖长了调子:“你是不是……喜欢阿姐了?”

林书淮的脸“唰”地红了,像是被戳破心事的少年,他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坦诚:“是你太聪明了,还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那绝对是我聪明。”云冉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见他眼里满是期待,终于松了口,“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就跟你说说。”

她拿起颗圣女果,指尖无意识地转着,目光飘向窗外,像是落进了遥远的回忆里:“我和我先生……不,前夫,我和我前夫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俩就已经在一起了。当年我们四个——我、我前夫,还有阿姐和张昊,一起合租在老城区的一套两居室里,虽然房子旧了点,但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下班回来谁先到家谁做饭,周末凑在一起打扑克,输了的去楼下买冰棍,现在想起来还挺快乐的。”

“可是有一天,张昊突然查出了肝癌,晚期。”云冉知的声音轻了些,“换作别人可能早就垮了,但他们俩愣是没露过多少愁容,整天还是嘻嘻哈哈的。最后的那段日子,阿姐干脆辞了自己的工作,跑到张昊的单位去当临时工,本来是想劝他辞掉工作好好养病,他却死活不肯,说趁着还能动,多给阿姐赚点钱存着,万一以后阿姐不想上班了,也能踏踏实实躺平一段时间,不用看人脸色。”

她顿了顿,拿起纸巾擦了擦指尖的果汁:“后来他们还想着,要个孩子给阿姐留个念想,张昊说,就算他走了,看着孩子也像他还在身边。可惜啊,直到他走,这个心愿也没达成。”

“他走的那天是半夜,听说阿姐谁都没叫,没叫医生,也没叫我们这些朋友,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一直待到天亮。后面在殡仪馆那几天,她也寸步不离地守着,谁劝都没用。”云冉知的声音低得像叹息,“能做到这样,那该是多深的爱啊。”

客厅里又安静下来,只有卧室里传来孩子们清脆的笑闹声,衬得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故事,愈发沉甸甸的。林书淮捏着那颗草莓,突然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酸的,又有点发烫。

程迢也拖着行李箱进门时,玄关的灯亮着,江以茉正坐在沙发上敷面膜,电视里放着喧闹的综艺节目,与他一身的疲惫格格不入。他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没看她,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们今天去领离婚证吧。”

江以茉揭面膜的手顿了顿,从镜子里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烦:“不去!”

程迢也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重复了一遍:“确定不离?”

“确定。”江以茉把面膜丢进垃圾桶,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抱胸,下巴抬得高高的,“我说了,想离婚想都别想。”

程迢也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笑。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江以茉完全笼罩,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行。那我从现在开始,可就要家暴老婆了。”

江以茉的脸色瞬间变了,往后缩了缩:“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程迢也的眼神冷得像冰,一字一句道,“其一,家暴在很多人眼里算家事,外人管不着;其二,法律规定,只要男方有改过意愿,就不能轻易判离;其三,你打不过我,到时候闹到法院,你想离都离不了,只能在这儿跟我耗着,天天挨揍。”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可那字句里的威胁却像针一样扎进江以茉的心里。她看着程迢也眼底那片毫无温度的决绝,突然想起他那天举着刀的样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你……你敢?”江以茉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强撑着架子。

程迢也没再说话,只是微微扬起了手,做了个要打的姿势。

江以茉吓得猛地闭上眼,几秒后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她睁开眼,看到程迢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里的嘲讽让她无地自容。

“现在就去。”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转身就去卧室拿包,脚步快得像是在逃跑。

程迢也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眼底的寒意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疲惫。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玄关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深深的倦意。这场闹剧,总算要结束了。

门铃突然响起,云冉知一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程迢也。

她语气疏离:“程先生,有事吗?”

程迢也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我离婚了,以后……恐怕还得多麻烦你照看着星眠。”

云冉知眉峰一蹙,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你可真够渣的。结婚离婚于你而言,倒像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我也要上班,现在可是得自己挣钱糊口的人,没人养着我了。你忘了自己还有个妈?把她接过来正好,也能让孩子多跟老人家培养培养感情。”

程迢也应了声:“确实,这样我也放心。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云冉知脸色一沉,语气坚决:“你进去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是我家,你走吧。”

程迢也沉默片刻,只道:“那我走了。”

没过多久,周粥就搬了过来。门刚打开,程星眠就急忙扑上去抱住她,委屈地告状:“奶奶,你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欺负我的,幸好她走了。”

周粥没先理孩子,转头看向程迢也,语气带着嗔怪和严肃:“阿也,我平时是不怎么管你,但你也不能这么不着调啊。结婚、离婚,竟做得这么随便。你现在都是当爸的人了,总该有个稳定的家才好。”

周粥摸了摸程星眠的头,柔声说:“眠眠,奶奶给你带了好些你爱吃的菜,你先去看会儿电视,奶奶去厨房忙活了。”

奶茶店里,云冉知:“亲爱的小姐妹,好久不见。”

黄辞忧:“阿冉,我有喜欢的人了。”

云冉知:“这么多年你终于情树开花了。”

黄辞忧:“可是他有喜欢的人。”

云冉知:“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对他足够好,他会爱上你的,人心都不是铁做的。”

黄辞忧:“那我要怎么好?”

云冉知:“你可以参考一下他是怎么喜欢上那个女生的呀?”

黄辞忧点点头,轻声应道:“我知道了,我试试吧。”

周粥看着程迢也,语气恳切:“把小云追回来吧,说到底,谁都不如孩子亲妈好啊。”

程迢也眼底掠过一丝犹豫,低声问:“可是……她还能回来吗?”

周粥当即沉了脸,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急切:“我不管,你这个混账,快去!”

房子的装修眼看就到了尾声,阮桃西拿着pos机过来收尾款,笑着说道:“好了,这边都完工了,今天正好收房,你检查看看。没问题的话就把尾款结一下吧,银行转账有限制,所以我们这边直接刷pos机,方便又快捷。”

林书淮环顾了一圈,点头道:“嗯,确实和预期的一样。”

阮桃西收起pos机,脸上漾开笑意,朝对方伸出手:“合作愉快!”

林书淮望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阮桃西挑眉笑了笑:“见我做什么?我可忙得很。”

林书淮像是找到了理由,认真说道:“圆圆很喜欢你,他心里早就把你当成妈妈了。”

阮桃西眼里漾起暖意,爽快应道:“我也喜欢圆圆啊,乐意得很!以后我就是圆圆的干妈了。”

林书淮愣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即掩饰般地笑了笑:“啊……不是……我……是这个意思。我等会儿回去告诉他,他肯定得开心得跳起来。”

阮桃西眼睛一亮,笑着说:“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正好想看看他。”

林书淮愣了下,随即解释道:“哦,他不在家。我要上班没空照看,他这会儿正在托儿所玩呢。要不……我们一起过去接他?”

阮桃西简洁应道:“可以。”

小西瓜托儿所里满是小朋友,叽叽喳喳的笑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

老师迎上来,温和地问:“您好,是来接孩子的吗?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林书淮答:“林乐圆。”

“好,我这就去把他接过来。”老师说着转身往里走。

很快,老师牵着林乐圆出来,笑着催促:“乐圆,你爸爸妈妈来接你啦,快把小书包装好,我们走咯。”

林乐圆眨着大眼睛看向门口,目光在阮桃西身上停住,带着点不确定地小声唤道:“妈妈?”

车上,林乐圆仰着小脸看向阮桃西,忽闪着眼睛问:“阮阿姨,你和爸爸在一起了吗?”

阮桃西愣了下,笑着反问:“哪种在一起呀?”

林乐圆小手比划着,认真解释:“就是像别人家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那样,在一起啊。”

阮桃西摇摇头:“没有在一起哦。”

一旁的林书淮接过话:“阮阿姨今天答应了,要当你的干妈。”

林乐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小声说:“哦,我知道了,你们离婚了,对不对?就像星眠的爸爸妈妈一样,虽然是爸爸妈妈,但不在一起。”

阮桃西摸了摸林乐圆的头,温声说:“那你就先这么认为吧,等你再长大一点,让爸爸再跟你慢慢解释。”

阮桃西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饭,锅碗瓢盆碰撞出细碎的声响。林书淮走进来,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主动开口:“我给你打下手吧,总不能光等着吃。你看我能干些什么?”

阮桃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食材:“那你负责备菜吧,切好洗好就行,烹饪的活儿我来。”

很快,一桌丰盛的菜肴就摆满了餐桌。林书淮笑着拍了拍林乐圆的小肩膀,语气里满是欢喜:“儿子,咱俩今天可有口福喽。”

林乐圆夹起一块菜塞进嘴里,小脸上立刻绽开满足的笑容,含糊不清地嚷嚷:“哇,太好吃啦!”

饭后的厨房还残留着饭菜的暖香,阮桃西系着围裙站在水池边,水流哗哗淌过瓷碗,映出她清瘦的侧影。指尖沾着洗洁精的泡沫,有些滑腻,她刚要将一只白瓷碗放进沥水架,那碗却像生了脚似的,从指缝间溜脱——

“哐当”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白瓷四分五裂,细小的碎片溅到瓷砖上,闪着冷光。阮桃西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弯下腰,想把碎片拢到一起。可指尖刚触到最锋利的那块棱角,一阵尖锐的疼就顺着指腹窜上来,她“嘶”地吸了口气,抬眼时,已经看见血珠从伤口慢慢渗出来,红得刺眼。

“别动!”

林书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急切的慌张。他几步跨进来,一把攥住她受伤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坚持。“说了让我来洗,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里裹着些微责备,更多的却是急,另一只手已经扯了抽纸,小心翼翼地按在她的伤口上,“先止血,我去拿医药箱。”

他转身要走,阮桃西却忽然没了力气。那点疼痛像是个开关,猛地撬开了她强撑许久的堤坝。这些日子故作的平静、面对林乐圆时的温柔、谈工作时的干练,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没说话,只是顺着那点拉力,忽然往前一倾,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下一秒,压抑了太久的哽咽终于破了堤。

“我是不是……是不是看起来很坚强?”她的声音埋在他衣襟里,闷闷的,带着哭腔的颤抖,“其实我一点都不……”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的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如果他还在……如果我们的孩子没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我们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一家三口,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会抢着洗碗,我会……我会笑着骂他笨……”

那些被强行压在心底的画面,那些不敢触碰的念想,此刻借着这点伤口的疼,全都翻涌上来。她抱着他的腰,像抓住了浮木,肩膀止不住地抖,哭声里裹着太多的委屈和遗憾,细碎,却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书淮僵了一瞬,随即抬手轻轻覆在她的发顶,掌心带着温厚的暖意。他没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任由她把眼泪蹭在自己衣襟上,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乖乖,别哭了。”

指尖穿过她微湿的发丝,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脑勺,他叹了口气,语气里裹着心疼:“逝者已逝,日子总要往前过的。你过得快乐了,他在那边,才能真的安心啊。”

怀里的人还在抽噎,他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任由厨房的灯光在两人身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将那些细碎的悲伤,暂时拢进这片刻的安稳里。

顾钊明来接云冉知下班,云冉知抬眼看向他,带着点戏谑:“你这是献什么殷勤呢?特意来接我下班?”

顾钊明笑了笑,语气自然:“你这不是刚经历感情创伤嘛,身为朋友,总得知冷知热好好陪着你。”

云冉知心里一暖,嘴上却依旧轻松:“谢啦。不过说真的,怎么感觉你最近有点太宠我了?放心吧,我没事,我可坚强了。”

顾钊明望着她,眼神里带着点藏不住的温柔:“就是想宠你啊,你可是我的小公主。”

云冉知愣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不自在,试探着问:“啊?你这意思是……男女之情?”

顾钊明连忙摆手,语气稍显急促地掩饰:“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说起来,都胜似家人了,不是吗?”

云冉知松了口气,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啊,是我想歪了。”

云冉知挑了挑眉,提议道:“回去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正好明天周末不用上班,咱一起出去嗨一下?”

顾钊明应得干脆:“行啊,去哪?要不把朋友们都叫上?”

云冉知眼睛亮了亮:“好啊,咱几个确实好久没凑一块儿玩了。”

顾钊明顿了顿,多问了句:“程迢也叫上吗?”

云冉知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却很笃定:“还是别叫了,今天不想见他。省得他觉得我多放不下似的——虽然心里确实还没完全过去,但同意离婚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不会再给他添堵了。”

这时阮桃西发来消息:“我就不去啦,最近实在太累,你们玩得开心点。”

黄辞忧也跟着回复:“我本来超想去的,可偏偏赶上生理期,还是乖乖在家休息了,你们玩得尽兴呀。”

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鼓点一下下砸在心上,云冉知跟着节奏晃着头,眉眼间全是放松的笑意。自从有了星眠,她的生活就被孩子和家庭填满,好久没这样彻底抛开一切疯玩了。

“不用带孩子,不用想着相夫教子,简直太爽了!”她凑近顾钊明,声音被音乐冲得有些散,却满是雀跃,“单身万岁!”

顾钊明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也跟着弯了弯唇角,语气里带着点遗憾:“就是可惜桃西和辞忧没来,不然更热闹。”

云冉知眼睛一亮,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女孩,笑着推了推顾钊明:“哇,那个美女长得真不错,你去跟人家聊聊啊,说不定这就能脱单了呢。”

顾钊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附和:“确实挺好看的。但我心里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这辈子大概是不会再对别人动心,也不会成家了。”

云冉知愣了一下,有些惊讶:“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那你倒是去追啊,为什么不追呢?”

顾钊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很快移开,声音轻了些:“她心里有别人。”

云冉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哎,这题我熟!只要她还没成家,你就有机会啊。大胆去抢呗,只要你的爱够热烈,她靠在火旁边,总会被温暖到的。”

顾钊明还没来得及接云冉知的话,酒吧里的喧闹突然被一阵争执撕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吊儿郎当地盯着两人,语气轻佻又嚣张:“就算是你女朋友又怎么了?老子就想加她个联系方式,没错,就是想泡她——你看看你这怂样,能把我们怎么样?”

被围的男生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攥着拳头涨红了脸,声音带着气劲:“你们太欺人太甚了!就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爱情吗?”

“尊重你的爱情?”领头的男人像是听到了笑话,嗤笑一声挥了挥手,“兄弟们,给我上!把这小子揍扁!”他身后那群三四十岁的男人立刻应和着往前冲,男生虽不是孤身一人,却架不住对方人多且下手狠。两拨人没等再多说一句,便扭打在了一起,酒杯碎裂的脆响、桌椅碰撞的闷响混着尖叫,瞬间让整个酒吧陷入一片混乱。

顾钊明心一紧,立刻攥紧云冉知的手想往门口挤——可酒吧里人潮翻涌,桌椅歪倒、人群推搡,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台上的DJ却像没听见底下的混乱似的,重低音还在震耳欲聋地砸着,灯光依旧晃得人眼晕。

混乱中,云冉知脚下一绊,不小心踩到了身后人的鞋。她刚想回头道歉,对方粗哑的声音已经炸了过来:“敢踩老子?找打是不是!”那男人正是混在斗殴里的混混,说着就扬手要打,还冲周围同伙喊:“打她!给我打!”

顾钊明眼疾手快,没等那混混的拳头落下来,一把将云冉知护到身后,自己攥紧拳头迎了上去。他余光瞥见周围还有混混往这边围,动作不敢迟疑——格挡时手臂蹭到了桌角,火辣辣地疼,却顾不上揉,只凭着一股劲把冲在最前的人推开,又趁对方踉跄的间隙,弯腰避开了另一个人的踹击。

场面早乱成了没章法的混战,啤酒泼在地上滑得人站不稳,不知谁撞翻了酒架,玻璃碎渣混着人群的叫骂声四处飞溅。顾钊明一边应付着缠上来的人,一边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终于瞅准一个空隙——右侧的混混被旁人拽走缠斗,他立刻反手抓住云冉知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侧带,压低声音急道:“跟紧我!”

两人踩着满地狼藉往前冲,偶尔有人撞到他们,顾钊明都用后背硬生生扛住,护着云冉知从混乱的缝隙里钻过去。直到跑出酒吧大门,晚风裹着冷意扑在脸上,耳边的喧嚣终于淡了些,他才敢放慢脚步,回头确认没人追出来,这才松了口气,攥着云冉知的手却依旧没敢松开。

云冉知揉了揉刚才被挤得发疼的胳膊,语气里还带着点没平复的喘意,却先开了口:“刚才真得谢谢你——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帮我解围了吧?”

顾钊明侧过头看她,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浅淡的光影,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疑惑:“是第二次吗?”

“不记得就算啦。”云冉知摆了摆手,又往前凑了凑,眼神亮了点,“说真的,我该怎么感谢你?刚才多危险啊,要不是你……”

没等她说完,顾钊明忽然勾了勾唇角,语气里掺了点玩笑的意味:“以身相许?”

云冉知愣了一下,随即睁大了眼睛,连着往后退了小半步,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不是吧?不是吧?咱俩怎么以身相许啊?这么多年朋友了,你跟我来这个?”

顾钊明耳尖莫名窜起一点热意,手不自觉摸了摸后颈,语气忙不迭软下来找补:“逗你的嘛,你也知道这么熟了,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话落时还刻意避开了云冉知的目光,视线飘向旁边路灯下的树影,那点心虚藏都藏不住。

云冉知目光扫过顾钊明胳膊上蹭红的印子,还有嘴角那点浅浅的淤青,皱了下眉:“那以后再说。你看你这一身外伤,走吧,我们去买点药给你擦擦。”

两人从药店出来时,夜风又凉了些。云冉知把装着碘伏、棉签和创可贴的小袋子递过去,语气带着点叮嘱:“诺,拿好了,回去一定要擦哦。这么晚了,我们就散了吧,我回家了,晚安。”说罢就抬手要挥别。

顾钊明捏着袋子没动,眼神往自己后背扫了扫,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我自己擦啊?”

云冉知脚步顿住,回头看他时眼里还带着点疑惑,随即又笑了,故意逗他:“不然你以为我擦?”

顾钊明听她这么说,喉结轻轻滚了一下,连忙把那点没说出口的期待压下去,抬手挠了挠耳尖,语气里带着点故作轻松的妥协:“不敢,不敢。晚安。”说完还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她的方向,直到云冉知转身走了几步,才又补了句“路上小心”,声音在晚风中飘得有点轻。

顾钊明刚走到单元楼下,抬头就撞见迎面来的黄辞忧,对方目光一下落在他胳膊的擦伤上,眉头瞬间拧起来:“你这怎么了?被人打了?”

他抬手蹭了蹭胳膊,语气轻描淡写:“今晚发生了一点意外,幸好你没去。你不是不舒服嘛?出来干嘛?”

黄辞忧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有点无奈地笑:“我饿了,出来买个宵夜,这不是舍不得配送费,只能自己来了。”

“那好吧,明天见,我先回去了。”顾钊明说着就要往楼道走。

“我……你,你自己能擦药吗?”黄辞忧突然开口叫住他,眼神落在他后背——刚才隐约瞥见他衣领下也有块淤青,显然自己够不着。

顾钊明脚步顿住,回头笑了笑,语气随意:“擦得到的地方就自己动手,擦不到的地方算了呗,反正人体有自愈能力,就是好的慢而已。”

“这怎么行呢?”黄辞忧立刻上前一步,“我送你上去吧,我帮你擦。”

顾钊明愣了愣,随即点头,语气自然得像平常:“行,反正咱俩是真朋友,也没必要推搡。”

两人并肩往楼道里走,感应灯“咔嗒”亮起,黄辞忧攥着衣角,脚步慢了半拍,轻声追问:“真朋友什么意思?”声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顾钊明抬手按了电梯,指尖碰到冰凉的按钮,语气听得很淡,像是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就是没有男女之情,无需介怀呗。”电梯门“叮”地打开,他率先走进去,没注意到身后黄辞忧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得更紧了些。

黄辞忧坐在沙发边,指尖捏着蘸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拂过顾钊明后背的淤青。每碰一下都先顿顿,确认他没皱眉才敢继续,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弄疼了他。涂到肩胛骨那处较深的擦伤时,她忽然开口,声音比手里的动作还软:“你觉得我对你好吗?就是……你觉得够好吗?”

顾钊明趴在沙发上,闻言侧过头看她,语气带着点笑意:“当然好呀,你对我挺好的呀——上次我感冒,还是你盯着我喝了三天药。”

黄辞忧的指尖顿了顿,棉签在他皮肤留下一小片凉意,她轻声追问:“那你能感觉得到热,对吧?”

顾钊明愣了下,下意识往空调出风口瞥了眼:“什么热?不热呀?空调挺凉快的,你是不是冷了?”

“不是那个热。”黄辞忧的声音低了点,带着点急,“我的意思是,你能感觉得到我的好,对吧?”

“我当然能感觉得到了。”顾钊明笑了,语气带着点无奈,“我又不是傻子,你待我怎么样,我心里清楚。”

黄辞忧手里的棉签停在半空,沉默了几秒,忽然说:“你闭上眼睛。”

顾钊明疑惑地挑眉:“为什么?涂药还要闭眼?”

“哎呀,你就先闭上嘛。”黄辞忧的声音里掺了点不容拒绝的娇嗔,“不闭上我就抽你。”

他虽纳闷,却还是没多问,赶紧乖乖闭上了眼睛。眼前瞬间陷入漆黑,只剩空调的凉风轻轻吹着。正疑惑间,忽然有温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唇角,带着点微凉的气息——顾钊明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语气里满是震惊:“你干嘛?”

黄辞忧的脸颊透着红,却没回避他的目光,眼神亮得有些发烫:“我喜欢你,很喜欢。如果最后要选一个人,与其是别人,不如就和你结婚。”

顾钊明脸上的震惊还没褪去,听到这话更是愣住,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语气急着解释:“你是不是误解了?我之前说等你先幸福,是因为我本来这辈子也不会结婚,我可不是……我可不是暗恋你啊。”

“我没说你暗恋我。”黄辞忧打断他,声音轻轻的,却格外清晰,“我的意思是,我暗恋你。”

“你……”顾钊明张了张嘴,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愣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瞬间的温软触感,脑子乱得像团麻。

沉默在房间里漫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有点发紧:“那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黄辞忧看着他,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几秒后,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却冷了下来:“我懂你的意思了。做不成了,绝交!”

话音刚落,她没再看顾钊明一眼,抓起沙发上的包,转身快步走到门口,“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震得墙上的挂画都轻轻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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