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休息一会,柳帘洗过澡后,跪坐在床边,打开窗。
湿凉的夜风吹在洁白的大腿上,她半靠着枕头,在台灯的光里,看诗集。
过不多久,她听到门口有动静,安逸的状态没分过去丝毫眼神。
“工作结束了?”她问。
“嗯。”秦沛文回。
秦沛文洗过澡后,拿毛巾擦拭头发,走出浴室,站在床边,凝视,“这诗有这么好看吗?”
柳帘笑着点头,于昏暗里起身。
他坐在床边。
她靠着他的胸膛。
一股清新的木质香气扑鼻而来,源于他的沐浴露,也就是好闻的来源。
她刚来时用过几次,后来自己带了一瓶新的,同质化的味道会丧失彼此的性趣。
陌生且熟悉的嗅觉刺激实在过于舒服。
余光瞧见他慢条斯理翻开页面的手,骨节清晰,肌肤上隐隐有湿的痕迹。
她靠在他的怀里,秦沛文只觉得她发丝柔顺且挠人,温热的发顶抵在他的脖颈,痒痒地热。
她先没回答他的问题,说,“我这开着窗,你需要吹一下头发。”
秦沛文抬眼看去,淡淡说,“没事,风就吹干了。”
她说:“这样你会犯头风。”
秦沛文闲繁琐,应声,“嗯。”
语气和缓但身体却不听她的话。
他这人外放有种浑然天成的攻击性淡漠,实则暗里静如深潭。
柳帘能看出他情绪低迷,但是他实在是无可挑剔,隐藏得很好,没有丝毫烦躁。
她笑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读诗吗?”
秦沛文没说话,听她讲下去。
“诗歌不跟小说一样,很短的节奏却有希望,无尽的希望蕴含在里面。”柳帘点点页面,“诗是绝望里有希望,磅礴里有爱意,每每情绪低落时,我就去看让自己激昂的东西。”
“一个能够升起月亮的身体,必然驮住了无数次日落。”
“我身体里火车从来不会错误,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
“……”
她的声音轻声且坚定,像在雪夜里前行。
伴随她的诗歌,秦沛文觉得夜间的晚风阵阵,沉静的夜里,窗帘吹得高高的,只有布料摩挲的动静。他感觉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让他想起幼年时期才有的夜晚。
她把诗集丢给他,起身,让他再自己去看。
秦沛文垂眼,一页一页地翻读。
像是一场永不平息的情绪浪潮翻涌而来。
不一会儿,柳帘拿着吹风机走出来,笑着在他眼前摇动,“我来给你吹。”
秦沛文凝视她,微怔。
女人站立于跟前,顺滑的缎面长衣裙摆垂落地面,长发随动作向锁骨滑去。
她俯身插上电,举着手臂,站在他身侧,指尖穿过他的短发。
三十多岁头发乌黑且茂密,真是少见难得。
无声的五分钟,如鼓噪的野风。
柳帘关上开关,去拔开关时,手腕却被掌心含住。
温热到烫人。
秦沛文问:“你要不要以后搬来住?”
有那么一瞬间,柳帘是怔然的。
明明在暗里摸黑,此时,却举着灯邀请她一起走。
今夜相近攀谈,依偎着聊无关工作的琐碎,让她无端在想,世界上所有缱绻的家庭是不是都是这样度过夜晚。
如果人生是这样度过,那该多么让人贪恋。
纯洁且不含杂质,无关考虑其他,柳帘知他是一位很好的结婚伴侣。
家世好,容貌好,绝对的忠诚。
评判的依据哪样不是依据现实,更何况秦沛文不会同她结婚。
迷恋是一回事,不清醒的迷恋无疑是飞蛾扑火。
柳帘笑:“请容许我过两天独立女性日。”
秦沛文微微仰面,凝视着她。
光影下,眼镜放在梨木托盘上,他的五官全方位展露出优越,目光更为锐利。
他洞察力向来强,又会使金玉其外的手段,否则在她明令拒绝他后,不会再落入他的陷阱。
可今夜,秦沛文什么也没有说。
也好。
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全当此事没有发生。
寂静暧昧的空间里,她俯下身,压倒冷静自持的男人,亲吻他的唇瓣,格外的冰凉,轻轻拨弄。
体温逐渐升高,似情动似难耐的闷喘,一度退步的男人忽地翻身而下,像惩罚般地吻得蛮横,一时呼吸混乱让她唇齿发麻,头脑缺氧。
覆水难收。
她有种难言的欢愉——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以及醉生梦死。
-
流水般过了段时间,芰荷市有个赛车手签售会,秦沛文问柳帘去不去。
柳帘对这种刺激的东西向来不感冒,当即表示拒绝。
秦沛文立时看她,伸臂揽住她的后腰:“你确定,是我朋友的,很好的朋友。”
柳帘微微愣怔,看向他,落于她身上的目光一时让她无法拒绝,点点头应声。
签售会定在周末的上午,正好近期柳帘有空,在自己的公寓里睡到八点,起床洗澡后,一味地化妆。
光选衣服,就浪费了很多时间。
不哗众取宠还需要款式简约大气,她最终挑了一字领挂肩的黑色连衣裙,没有修身,只是勾勒腰线,简单的珍珠项链,外面也是套着黑色长款风衣,衬得人清冷干净。
车子过来接她,一坐进后座,暗里的人就打量她:“从来没有见过你这套衣服。”
柳帘嘴贫,掩饰住内心几分紧张:“要你管。”
秦沛文低声闷笑。
地址定在云止酒店旁的展厅,看完展后,就近解决就餐问题。
两人在外围站了片刻,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询问过身份后,引领来至后台的休息室,坐了半小时左右,门被推开了。
“沛文,你回来这么久不跟我说,够朋友吗?”杨宗慧推门而入,一身冷气。
挺拔的身型,一身黑色皮衣穿得极好,整个人散漫不羁。
柳帘却低低“嘶”了声,看着杨宗慧。
秦沛文对柳帘道:“我朋友,杨宗慧。”这才朝着杨宗慧说,“柳帘……”
“女朋友?还是女伴?”他挑眉,没伸手。
说话这么没礼貌,让柳帘很快记起这是谁。
杨家的私生子,早些年跟秦明澈在一起时候,见过这号人物,他可不是普通私生子,光地产就多的惊人,整条街都是。
柳帘很清奇,如此人品方正的人能跟杨宗慧称兄道弟,面上笑着招呼:“算女伴吧。”
杨宗慧轻轻哼笑,看样子也想起她是哪号人物。
两个人聊了会,杨宗慧说请客吃饭,一行人来至酒店。
秦沛文有事去通话,两人在大厅里等他。
杨宗慧摸了摸烟,喊:“柳帘。”
她回头。
他上下打量她:“上次见你还是跟秦明澈那小子,这次不是认真的吧?”
柳帘知晓他多少对自己有偏见,抿唇笑,“你觉得呢?”
杨宗慧没吭声。
秦沛文也进来了。
手下的人在按电梯,三人站在大厅里等着电梯。
余光里,柳帘感知到有人在注视,随后朝着后面瞥去一眼。
不看不要紧,是前两天跟自己的奔驰男。
他也很诧异在这里遇到她,目光几分愣怔地停留在她身上。
年纪可能只有二十六七岁,长相和身高在人群里格外瞩目,比起秦沛文稍有幼稚,可俨然一副拔尖的职场精英人士。
到底叫什么来着,她再度深想,也毫无思绪。
“你认识?”秦沛文挑眼看去,冷淡地扫视。
柳帘笑着摇摇头。
秦沛文手掌一撑,抵在她后腰处,道了句:“走吧。”
柳帘后背微微僵住,毕竟在公众场所,眼神机警地环顾四周后:“你不怕别人看见。”
对方果然眼神从紧随柳帘,转而注视他。
秦沛文似笑非笑,没应。
-
在雅间就餐,两人攀谈秦家的情况,杨宗慧一度停嘴,秦沛文伸手打断:“没关系,她没事。”
柳帘没说话。
杨宗慧这才放下心:“冯哥家的孩子还是好的。”
秦沛文握住筷子的手一顿。
杨宗慧直言不讳:“她很中意你,我跟你说,先不谈中不中意,你现在不应,迟早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你也得答应,要是你回来想分秦家一杯羹的话。”
杨宗慧说这话时候,秦沛文一句话都没听清,目光定定地落在身侧人身上。
女人只是清静地拿起小银质的勺子,对付眼前焦糖巧克力挞,注视到目光,疑惑地问他:“你要吃吗?”
秦沛文没作声。
全程柳帘没有说话,大约餐饮结束,她有高度的商人敏感性,说有公事通个电话,暂且回避了。
走出包厢,她清浅地呼出口。
没由来的憋闷。
她摸摸鼻子,看向电梯,走过去,按下下行,告诉秦沛文自己在底层的酒吧等他。
还是熟悉的酒吧。
初次见面,她可使出了浑身解数。
柳帘无奈一笑,跟酒保要了一杯低浓度酒精,环顾四周。
酒吧老板幸亏不在,要不秦沛文朋友都在,她时刻不能松懈。
说起来,她想起一宗事,旋即打了通电话后,放下手机。
“说吧,你有什么事?”柳帘朝着暗影里的人看去,顿了顿,“卫凛。”
有人从角落里走出,是最近老跟着她的男人。
他道:“你终于记起我是谁了。”
柳帘无奈摊手:“并没有,我跟夜总会老板刚查了你,你就跟来了。”
卫凛垂眼,低声笑笑。
他看着柳帘,像下很大的决心,艰难问她:“你有新欢了吗?”
柳帘笑而不语,慧眼如光下雪后。
他自嘲地笑了声,“也是,是我多嘴了。”
酒吧靡靡光线落至彼此身上,许久,卫凛坐在她身侧,沉静地看着她。
柳帘却直视着吧台高柜上的各类香槟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每每放下酒杯,指尖会点在光洁细腻的侧颊上,像是拨弄鹅脂。
她最终开口道:“在所有拍拖的男人里面,虽然跟你在一起不长,你算是我很留意的一位了。”
“很留意?”卫晋敏锐地捕捉到字眼。
柳帘笑了:“怎么,你不信?”
“信。”他给出一个字。
柳帘目光缓缓落至他身上。
果然人靠衣裳。
上大学时期,卫凛一双帆布鞋能穿到裂皮,挡不住他这张精致的脸,柳帘承认一开始接近他更类似于让他进娱乐圈,但他要比想象中更有主见,说有想做的事情。
此时,他一身高定格罗尼雅西装,配着腕表百达翡丽,中产阶级形象,更能印证他的话。
否则谁能想到家中父母双残的孩子能有今天。
柳帘想到此,语气软几分,“给你房子车子你都没要,最后想的是资助你上完大学。”
卫凛听了却轻晒,淡淡勾唇:“你可真费心了。”
他身体向吧台靠靠,也拿起了酒杯。
柳帘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但不知缘由,话题仍引下去:“我觉得我做到这份上就够了,合格的前任就该死掉了,我想过很多前任纠缠,但这个人不会是你,卫晋。”
他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连呼吸都屏住了。
柳帘忽然不忍,但直觉告诉她,卫凛是有所求,于是她像个渣男一样地开口问:“你说吧,要什么,才不会纠缠我。”
让秦沛文看到了,那就不好了。
卫凛听到后,一身落寞。
他说:“我确实有所求。”
柳帘侧身倾听。
他深吸口气,眼睫低垂,“但你给不起,也不想给。”
柳帘诧异地看着卫晋。
怎么?这人难不成有她的私密照片,要狮子大开口,要她所有资产吗?
卫凛看清她的神色,表情微顿,垂着眼皮。
沉默许久。
柳帘循循善诱:“只要别太过分,我都会答应你。”
“都会答应?”卫凛茫然地看着她。
柳帘诚恳地点头。
卫凛喝了口酒,看着她,暗哑一笑,缓缓开口——
“柳帘,我一直喜欢你,你知道吗。”
“这些年。”他补一句。
“如果这样,你能给我什么?”他直视她,漆黑的眸子像少年眼。
柳帘微怔,身体向后靠,酒杯里洒出液体,溅落在手背上。
像准备了上千万军火武器,此时全抛诸于地。
她脑子“嗡”了一声,像雷击上身,周遭变成明亮白,恍惚间,她像站在一个猛烈的风口里。
一时间被吹的心口鼓涨,难以明说的感觉涌至全身。
有这么时间段,柳帘无话可说。
柳帘一直相信有爱。
儿时赵殷亮从外地回家时,衣服包裹下的烫面饼,在继父棍棒下,柳纳莱挺身而出说“打死我,别打我女儿”,在青春期里,秦明澈每天坐在楼下等她都为她叠一只千纸鹤。
但她也知爱瞬息万变。
所以她向来不会责怪任何人的离去。
现在有个人在她面前跟自己面前说爱,她可能一笑了之,但他说这些年,倒让她迟疑了。
独自这些年。
她什么也给不了。
柳帘凝视着他良久,问不出为何爱她的原因,只是摇头:“我不懂。”
不懂卫凛为什么喜欢她,还是一直喜欢她。
好像都不是。
卫凛抿唇,清浅笑笑:“帘帘,总有一天,你会懂我的心情的。”
柳帘似是而非地颔首,拿起酒杯再度喝起来。
两个人再聊了一会,但多数是在沉默。
卫凛起身,他将名片推至她眼前:“帘帘,我不会再打扰你,要是你有什么困难,你再联系我。”
说完后,他笑得荒诞。
柳帘能有什么困难。
她向来最会化险为夷。
这张名片放在吧台上,冰冰凉凉。
她喝了酒浑身发烫,怕碰到它,让自己冷热交加。
僵坐将近十分钟,哪怕心情没有平复,她也不能再坐下去了。
包厢里还有秦沛文等着,儿女情长不适合她。
她放下酒杯,反身走了两步,回身,走回吧台前,鬼使神差地拿起名片,看了几秒,最终放在口袋,掌心含住。
一回身,柳帘抬眼,不远处的玻璃质透明包厢里,中央处真皮沙发上端坐个熟悉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
门外保镖和助理站立的紧绷慎重。
男人长腿交叠,慵懒地靠着椅背,指尖夹着一截烟,袅袅的烟雾萦绕在他周遭,看不清神色。
她手机嗡了声。
W: 【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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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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