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温度总是比外面高，即便血族不存在被冷到一说，辛冉也从未觉得冷过，但她还是选择在室内安装空调。
以此，作为曾经背叛人类身份的慰藉。
血族嗜血，血液是生存的必需品，却不一定是人血。
几千年前就有血族食用动物血的历史，现在，还有人造血。
只不过，素肉和真肉还是有区别的，也有不少血族是会“开荤”的，辛冉不会阻止他们，但她自己其实从未吸过人血。
十七岁时，将她转化的族长带她狩猎，他们杀入一个村庄，人类的脖子就那么白花花横在眼前，辛冉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里发光的血流和挣扎跳动的心脏。
一呼一吸间，是穿透皮肤的血香，这好似是某种生理反应，嘴里已满是口水。
生物本能驱使她张开嘴咬下去，可她看着面前和自己外形一样的人，怕得连连后退。
“你不是一定要杀死她，血奴听过吗？养血、取血。”
即便族长这么说，她还是下不了口，那是活生生的人，并且就在去年，她也是人。
本以为是不适应，辛冉没多在意这一点，可她已经四百多岁，依旧对人血下不了口。
家里的人都告诉她，她不能以血族的身份与人类接触太过亲密。
可她呢，就现在来看，同情人类的大忌她都犯了，又怕什么？
她要真是恪守成规的人，血山庄就不会成人类血族共同体了。
从人道上看，她不可能放一个母亲还生病的小姑娘独自面对混乱的生活，从血族角度来看，让她入职是不留后患。
侯小棠脑袋聪明，办事靠谱也听话，且不会对恩人有恶意，不会背叛。
所以这次来，一定是为了她妈妈。
辛冉没说苛责她的话，而是转身背对她，好让她别那么紧张，“之前帮我说服言默的钱我还没给你，明天八点之前我会派人转到你监护人的银行卡上。”
她自尊心强，直接给她，她一定不会接受，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帮助她。
这些东西虽不明说，侯小棠心中却明白通透。
大小姐这么做是照顾了自己各种小心思的，她一手垂在腿边，一手抱着手肘处，不好意思道：“谢谢大小姐。”
“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啊，她说话一直这样，明明那么温和，非得在外头裹一层霜。”言默和侯小棠走在回员工宿舍的路上，她脚踢路边碎石，思绪淡淡的。
好在她今天见了辛冉一面，虽没说几句话，下一次的见面却是已经预定好了。
肩上是她的长款风衣，隔绝寒气，还淡淡发香。
光是跟她见面就值得开心和期待，心里像有几颗跳蚤乱蹦。
晚上，她根本睡不着，第二天起来时，两只眼睛挂着黑眼圈，外表虽疲惫，她的精神却还不错。
起了老早，在蓝白条纹衬衣外套了件黑色圆领针织衣，下身一条和靴子同色的黑色牛仔裤，显得她两条腿又直又长。
她就站在出洞电梯口等她，不时看一眼手机。
“大小姐，那么早啊。”
“嗯……”
大概有十一二米的距离，言默听到别人问候她，就探身一看。
辛冉带着顶黄白的帽子，一身高档布料制成的白色碎花裙，白如暖玉的脚踝，筋络动静起伏，戳中了言默心中的某个小癖好。
她咽下唾沫，开口打招呼，“早。”
“别早了，”她抬头看了看上升的电梯，话锋转向正题，“钱带够了吗？可别到时候囊中羞涩了。”
言默早已不怕她了，开玩笑道：“嗯？你昨天不是说，穷困潦倒的员工大可不必给你买耳钉吗？”
辛冉暗暗顶腮，血族很少会发热，除非情绪波动很大。
她手扶帽檐，将帽檐拉下不少，言默看出她遮掩脸颊的淡粉，呼哧一笑，“行了，走吧。”
电梯升至地面，晨间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筛下点点碎金，撒在辛冉的碎花裙上，让她多了许多鲜活的气息。
两人找了处珠宝专卖街，慢慢往里逛。
言默跟在她身后，目光不自觉黏在她晃动的脚踝上，那根凸起来的跟腱十分漂亮。
黏着言默的眼睛就不放开。
直到辛冉停下脚步，言默的目光顺着她看的方向，是一家广场角落的珠宝店。
两人还没走进去，店员就急忙走了过来，大概是见辛冉气质不凡，还悄悄赞叹了一声。
“两位进来看看吧！随意看，随意试戴！”
辛冉迈步走进，言默也紧紧跟上。
橱柜里，一对红色的宝石耳钉闪着顶光，上面的黑色咬合边与她丢失那只差不多。
“两位那么漂亮，戴什么都好看，哈哈。”店员也是眼尖，看辛冉盯着那对耳钉，殷勤地取出首饰盒。
“这是今年的限量款，红宝石是缅甸鸽血红，边框是黑铑镀铂，复刻了中世纪贵族的配饰风格，小姐好眼光啊！”
言默凑过去，暗说：确实漂亮，更重要的是跟她很配。
辛冉抬手撩开长发，露出空着的左耳垂，又把耳钉递给她。
她愣了下，手忙脚乱接过，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指尖揉过凉凉软软的耳垂，抹的是别人耳垂，红的确是自己的。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深邃，黑眸与红宝石相映，竟生出一种危险到致命的美感。
“很配您。”店员由衷赞叹。
言默喉结滚动，定了定神，“喜欢吗？”
“嗯。”她转向店员，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刚说这是限量版，有没有多余的，我想要两对。”
店员愣了愣，“没有了，小姐，这是最后一对……”
她眨了眨眼，确认没人能听清两人对话之后才说：“小姐，这耳钉其实是情侣耳钉，还有一对是蓝宝石配的，实不相瞒，之前来店里买的那对男女分手了，女孩把它退了回来，因为也只有这一对，所以情侣宣传也撤了，没有多余的。”
“没关系。”辛冉摘下耳饰，放回盒中，目光却落在言默脸上，红眸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既然只剩一对，那不如……我们各付一半钱，一人一只。”
言默心中钟摆大动，这太明显了，可偏偏什么都刚刚好。
只缺一只耳钉，那么赔她一只没问题，而她又知道她穷。
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直接说给她省钱，这样的方式，既不会让言默为给卖耳钉的事情难堪，也能给她省钱。
而辛冉得到的，只是一只平价的、对她可有可无的耳钉罢了。
一人一只……和她戴同款……
这样的好事，没人能拒绝。
“可以。”
买完耳钉，出门时她就把首饰盒递给辛冉，对方没有接，反而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住她的耳垂。
“我帮你戴上。”辛冉的声音软了些，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耳垂发烫，红得滴血，发帘被掀开时，竟有几分被偷窥的夸张感受，她微微瑟缩了一下，耳根子又红又烫，不被嘲笑才怪。
“别动。”可是她的声音温柔，裹着香气轻扑脸颊，耳垂上传来压感时，她已欣然接受，不再抗拒。
冰凉的金属贴着肌肤，抬眸望她时，她眼底的幽红竟泛起了细碎的光。
“很好看。”辛冉忍不住赞叹，轻笑一声，“其实跟你更配。”
抬手抚摸着新戴上的耳饰，她突然凑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我丢的那只，根本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觉得，你会为我找回来。”
言默心头一震，转头看她时，两人鼻尖相碰。
又一次中计了，不过，要是回回中计都是这样，那言默愿意掉入辛冉的陷阱永远不出来。
“不用找了，你送的，更特别。”
言默神思恍惚，用所谓的大白话说，她被撩得神魂颠倒，忘了思考。
回神，她已经转身走向门口，裙摆摇曳间，那枚红宝石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闪着光，像极了她眼底藏不住的笑。
换种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她解决自己拧巴性格的一种方式，且这方式被她用得无懈可击。
包括给侯小棠额外的钱，让她给母亲治病，包括耳钉，顺水推舟的，她还俘获了一颗从未发生过悸动的心。
唯一一点言默替她难过，这样的方式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她这样难道不会累的吗？
“嗡嗡——”
来电显示韦思恩，言默一拍脑袋，才想起她约了几个队员在火锅店见面。
“我们俩已经到了，四个人，对吧。”韦思恩那边声音嘈杂。
“对，你们先点菜，我们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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