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妈住院的缘故，梁殊跟南芳常打照面。南芳在医院连轴伺候5天，劳累之下，她眼窝深陷，眼下浮着两片漆黑，连呼吸都显得费力。
周末晚上，从英国回来的好友约梁殊一聚，处理完工作，梁殊赶到约定的饭店。
好友名叫张宁，跟梁殊相识多年。
一见面，张宁就问起她跟李子伟离婚的事，梁殊不愿多谈，三言两语转换了别的话题。
张宁遵从她的意愿，转而说起在英国的见闻。
梁殊仔细听着，听到有趣处，也跟着张宁笑。
正聊着，她突然看见了何俊浩的身影。
他们之间隔着几十米，何俊浩半个身子站在屏风后面，他面露愠色，似乎是在跟电话那头的人争吵。
“我的老公很忙，他最近在出差。”南芳的话语闯进梁殊脑子里，何俊浩在说谎，梁殊早知道。
“你在看什么？”察觉到梁殊目光的偏移，张宁好奇问道。
梁殊的目光还停留在何俊浩身上，“我的下属。”她回答。
张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何俊浩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几分钟后，一位十分性感的女人走向他，女人身穿蓝裙，头发是棕色卷发。看见女人的一刻，何俊浩脸上的怒气转变为笑脸，他迎了上去，十分自然地把手搂在女人腰间，他们双唇相贴，交换了一个炙热的吻，之后女人挽着何俊浩的手臂走出饭店，自始至终，他们都举止亲昵。
张宁“啧啧”两声。
梁殊收回视线，问，“怎么了？”
张宁身子往前倾倾，压低嗓音说道，“看样子，你的下属出轨了。”
她眉毛高高挑起，眼睛倏地亮起，“他们在偷情，那女的百分之百是小三。”
梁殊没做回应，她表情看不出变化，呼吸却刻意放轻。
许久未见，张宁有太多话想跟梁殊说，这顿饭持续了三个小时，聚会的氛围没被刚才的插曲影响，临走时，张宁把专门从英国买的礼物送给梁殊。
聚餐结束，张宁的未婚夫专程来接她回去，她们约好下次再聚。上车前，张宁猛地抱住梁殊，她压低嗓音，在梁殊耳边耳语道，“离婚快乐，我希望你幸福。”
梁殊轻声道，“谢谢。”
送走张宁后，梁殊去停车场开车，拉开车门时，她模模糊糊听见暧昧的水渍声。她上车整理安全带，余光却瞥见角落车里一对相拥的身影，停车场昏暗的光晕下，人影与夜色融成剪影，车里的男人用手掌轻轻托起了女人的后颈，他们侧身时，梁殊认出，车里的人是何俊浩跟刚才的蓝裙女人。
安全带晃晃荡荡，铁扣打在座椅左侧，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梁殊思绪发怔，完全没听到这声音。她无意识地用指节敲击方向盘，随着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皱了眉头。
她不该插手下属的私生活，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可南芳的面孔冷不丁闯进她的脑海。角落车里的呻吟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传出，梁殊的理智被这难听至极的呻吟声逐渐击碎，在大大脑下达命令之前，手已经抢先做出反应。
“滴！～”
汽车鸣笛声骤然炸响，短促、暴裂，像玻璃锥扎进耳膜。
声浪撞上两侧墙壁，连天花板仿佛都颤了颤。
被鸣笛声吓到，角落的车停止了震动。
梁殊踩动油门，开车离开。
“他妈的，这人是不是有病！”被扰了兴致，何俊浩被迫停下来，他恶狠狠地盯着鸣笛的车辆，车身缓缓驶出，他看清那辆车的样式、牌照，他的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那是梁殊的车，他上司的车。
该死，怎么会是自己的上司！被上司发现自己的私情实在称得上是一件棘手的事。
何俊浩收回放在女人胸部上的手，又拉上裤子链条。
“怎么了？”女人茫然道。
何俊浩道，“刚才那辆车是我上司的。”他眼里带着担忧。
“别担心，她看不清的。”
“可她按了车喇叭。”
“也许是不小心，就算发现又怎样，她只是你的老板，老板只会关心员工创造多少利益价值。”
在女人的劝慰中，何俊浩的心稍稍安定。
此时，南芳正躲在医院花坛里哭。在梁殊的帮助下，她投出的简历有了回应，人事把仅有的一次面试机会放在了明天，南芳想去面试，可她的婆婆要在那个时间段拍ct。
思来想去，她给何俊浩打了电话，何俊浩说他明早出差回来，南芳便提了她要去面试的事，她的话刚出口，就遭到何俊浩的拒绝跟讽刺。
“你知道我出差多累吗！我回来还要去公司，我哪来的时间。”
“你在家里呆了几年，你会什么，人家凭什么要你！”
“你能赚多少，你赚的那点还不如呆在家。”
......
太多太多冷酷的言辞化作最锋利的刀，南芳的心痛极了，像是在受凌迟。
花坛处停靠的电动车后视镜照映出她现在的样子，眼圈青黑，皮肤失去光泽，就连头发也杂乱干枯，南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阵失神，她才27岁，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一夜没睡，脑子像是一台收音机，频道跳转，杂音不断。她跟何俊浩那些美好的过往全都翻涌出来，不停的在她耳边回放。她想起17岁的夏天，何俊浩捧着花小心翼翼问她你能做我女朋友吗；想起他们结婚时，何俊浩曾笑着说他是世上最幸运的男孩......往事越甜蜜，却衬托出现在的残忍，南芳闭上酸涩的双眼，任由黑暗将她吞噬。
次日，梁殊一大早就去了医院，趁她妈吃早饭时，她找医生咨询了她妈的恢复情况。回病房时，她碰到了南芳，南芳呆坐在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衣袖子上的线头，她目光呆滞，似是在看某个虚无的点。
长椅旁几个孩童在嬉闹玩耍，他们吵闹的声音很大，南芳却无动于衷，直到有个孩童不小心撞在她身上，南芳才有了反应。
她缓缓起身，抬眼间，看见了站着的梁殊。
她道，“梁小姐，今天来这么早。”
梁殊应道，“是。”南芳眼皮浮肿发亮，梁殊猜测她是哭了一整晚。
不想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被梁殊看清，南芳低下了头。
“回病房吗？”梁殊问。
南芳点点头，跟在了梁殊身后。
同行的路上，南芳一直闷闷不乐。沉默许久，梁殊突然问道，“怎么样，你找到工作了吗？”她从不过问别人的事，但这一次，嘴比思绪更快，等回过神，她已经问出了口。
南芳的脚步顿了顿，眼眶也泛起了红。
梁殊低头看她。
南芳支支吾吾道，“梁小姐，谢谢你，你帮我修改简历后，我真的收到了面试邀约，可我觉得我并不适合那份工作。“她想起何俊浩的话，泪又抵达了眼底。
梁殊的话像鱼刺卡在嗓子里，她不懂该说些什么。
隔壁妇人的喊叫声打断尴尬的氛围，南芳擦干眼泪，扯着嗓子应道，“唉，妈，我在。”
她跑进病房。
梁殊叹出一口气，她不喜欢困于家庭丢失自我的女性，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用错了词，惋惜比讨厌来的更精准，她只是惋惜那些女性浪费天分，困于囚笼。
南芳麻木地听着婆婆的唠叨，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不该这样，她第一次有了改变现状的想法。
梁殊跟南芳没再交流，十点左右，梁殊回了公司。
办公桌堆满待审批的文件，邮箱图标上的红色数字不断跳动，电脑旁边的咖啡杯空了三次，梁殊才有了抬头的机会，她揉了揉左边的太阳穴。
“梁总。”秘书小刘敲响办公室的门，“下午六点约了跟王董的会面，时间快到了。”
“好。”梁殊抓了外套往外走，电梯口处她遇见了徐总监，徐总监身后还跟着何俊浩。
三人一起上了电梯，徐总监趁机给梁殊汇报起工作，梁殊细细听着，这期间，她用眼神轻扫了何俊浩几眼，何俊浩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何俊浩感到浑身不自在，他不确定昨晚梁殊有没有看见他，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跟打鼓一样。
突然，梁殊叫了他的名字，何俊浩忙不迭道，“梁总。”
梁殊问，“徐总监的提议你怎么看？”
“徐总监的提议符合目前的市场需求，我们新推出的产品......”何俊浩滔滔不绝说出自己的见解。
梁殊却无心听他讲，何俊浩身上沾着昨天那个女人的味道，味道在电梯里四处飘散，溜进梁殊鼻腔里，梁殊皱了皱眉。
与南芳身上清冽的薰衣草味不同，何俊浩身上的味道更像是某种劣质香水，浓烈、刺鼻，蛮横地往人脑子里冲。
“梁总，这就是我的建议。”何俊浩说完忐忑地看了看梁特。
梁殊没做表态。
何俊浩以为梁殊不认同自己的观点，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电梯到达一楼，这时梁殊终于开了口，“何经理。”
“梁总。”何俊浩急忙答道。
梁殊冷道，“你身上的味道，太呛人！”
徐总监也侧头来闻，他附和道，“还真是，何经理你身上的味道太烈。”
何俊浩的脸瞬间羞红，他面露难堪，点头道，“多谢梁总提醒，我下次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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