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芳脸上出现空白，空白过后是难堪、羞耻。耳膜轰鸣声响起，周身寂静，在何俊浩的嘲讽下，南芳感到自己在不断消散，变成花瓣消失在这个空间。
何俊浩饶有趣味地看着南芳，看她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他知道自己的挖苦起了作用。
这很好。
他心里不痛快，南芳也不该快乐。
南芳的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对面何俊浩的脸渐渐模糊，只有他说过的那几句话，像巴掌一样在她脸上狠扇几下。
何俊浩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在梁殊处承受的屈辱得到短暂发泄。他看着南芳，趁她失神时，再次砸下重锤：
“所以你会叫吗？是真情实意还是演戏给她看，她给你的体验好吗？她给你开了个好价。”
“对吗？”
南芳脑子木然，喉咙发紧，耳朵先是发麻，然后开始发热，不久，火焰就从耳朵根烧到了脸颊。
何俊浩过了嘴瘾，心却感受不到快乐。情感宣泄的一瞬是爽的，可是过了那一刻，他内心的情感很快被寂寥取代。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心脏在胸膛失控地跳动，但说出来的话依旧刻薄，“是我小看了你，你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南芳冷冰冰地看着他，尴尬、窘迫——何俊浩达成了意图。
熊熊怒火之下夹杂着更为复杂的情感，南芳胸膛震动，微微苦笑一声。她对何俊浩的愧疚以及对他们婚姻关系的惋惜，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跟你相比。”
“她更温柔，而且她技巧比你丰富，让我更快乐。”
何俊浩脑子出现短路。南芳坦率分享跟梁殊的性/爱体验，这简直出乎他的意料。南芳的意思是梁殊比他更强，能带给她更好的体验。
他呼吸像是停了一瞬，整张脸似要爆发、撕裂的假面。
“话说回来，我不像你，只在乎□□感受。”
“她理解我，会鼓励我，能读懂我灵魂的诉求。”
南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说的这些你不会懂，你只爱新鲜的身体和带有情/色意味的眼睛。”
何俊浩心脏猛地一停，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寒气，血液也变得凝固。他死死盯着南芳的脸，看她从口里吐出淬火钢针，钢针齐发，一起刺上他心口。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让我更幸福。”
何俊浩呆滞地听着南芳对梁殊的真情告白。
他直直地看着南芳，“真骚。”
是骚，把不入流的感情描绘成纯情爱恋，太骚。
话音刚落，南芳就极快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朝何俊浩脸上泼去。
深褐色液体撞上皮肤，劈头盖脸砸向何俊浩面颊，把他白色的衬衫染成咖色。
何俊浩满脸错然，他能感受到粘稠的液体覆盖了整张脸，他的眉骨、下巴、发梢处挂在咖啡，咖啡珠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掉。
他腾地一下站起，一步跨到南芳面前，高高扬起了巴掌。
南芳冷冷地看着他。
何俊浩僵在原地，从旁人趣味的眼神里，他能想象到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他注视着南芳冰冷的眼睛：“你以为傍上梁殊，你就能高枕无忧？”
南芳抬起脸，慢慢开口道：“要么打死我，要么放我走。”
她目光坚毅像无畏死亡的战士。
何俊浩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痛，心像被剜了一块，又在伤口上撒了盐。
十年感情，南芳最知道什么样的话能伤他，何俊浩被戳了肺管子，脸色阴沉，眼眶却泛起了红。
他缓缓放下巴掌，前进一步再一步，直至近无可近地贴近南芳。
他抚了抚南芳的头发。
南芳厌恶地别开了脸。
何俊浩慢慢蹲下，视线与南芳持平，他笑了笑，从旁人的视角来看，他的笑温柔、深情、明媚而生动。
但是，在他对面的南芳，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何俊浩状似明亮的笑意之下隐藏着危险与杀意。
她喉咙发干，想起身躲闪何俊浩的目光。
何俊浩迅速拉住她的手，让她牢牢粘在椅子上。
“你想干什么？”她干涩问道。
何俊浩笑容更深，笑时眼下产生的纹路也更加明显。
“南芳，她给你的体验真的好吗？玩假的有什么意思，你尝过真的的滋味，假的真的能满足你吗？”说话间，他拉着南芳的手向下按去。
南芳万分惊恐，何俊浩的手却像火钳一样束缚着她，她根本无法挣脱。
“你需要它，对应的，也需要我。”何俊浩沉沉地看着她，“我可以忘记你的所作所为，我今天就提离职，我们重新开始，就这么说定了......”
南芳不语，只一味地挣扎。
何俊浩牢牢攥住她的手腕，“听话！”
是命令不是商量。
“你清醒点。”南芳打断他，“别闹了，我们夫妻一场，没必要搞成这样。”
“我会对你好的......”何俊浩自顾自说道，“不离婚，我们回家。”
“我不想跟你回去。”南芳斩钉截铁，终于挣脱何俊浩的束缚。“我对你的感情结束了，没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她喊出这句话时带着不容质疑的力量。
何俊浩觉得身体裂成几块，像经历过五马分尸一样。
他说话的语调有些颤抖：“你可以走，但我没法保证，你跟她接吻的照片会不会出现在公司群里。”
“她插足下属的婚姻，搞了下属的老婆，这将会是个大八卦。”
南芳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干，原本红润的嘴唇变得惨白。她能不顾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顾梁殊的。照片一旦放出去，梁殊就会被冠上“小三”、“同性恋”的标签。人言可畏，她不想梁殊承受这些伤害，就算是何俊浩先出轨，只要他们没离婚，她跟梁殊的感情就只能深埋地下。
何俊浩埋头在手机上输好内容，指节在发送键上打转，“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他下了最后通牒。
南芳低着头，虽有不愿，却只得点头。
何俊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回去。”
他牵着南芳走出咖啡厅，上车前，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摊手跟南芳索要手机。
“你手机呢，我先替你保管。”
“过两天就给你，乖。”何俊浩的声音低沉平稳，“我们刚和好，我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打扰我们。”
南芳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试图让这点疼痛拉回理智，她得先敷衍住何俊浩，暂且稳住他。
她不情不愿地上交了手机。
何俊浩伸出手，摸摸她的脸。
南芳脸上尽是嫌弃、厌倦。
何俊浩却毫不在意，他才不在乎南芳的心在谁身上，只要南芳的人留在他身边就好。强扭的瓜或许不甜，可足够解渴。
大概半小时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在何俊浩催促下，南芳抬脚走进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几个月后再次进入那扇门，疏离感扑面而来，她站在玄关处，竟无法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汇来称呼这地方，是“家”吗？不，失去了爱的牵绊，房子就只是房子。
何俊浩轻轻关上了门，他的动作明明很轻，可关门声落在南芳耳朵里，还是巨响无比。
她惊恐地转身看何俊浩。
“坐吧。”何俊浩无视她慌乱的眼神，快步走向厨房。
南芳小心翼翼地迈步，瓷砖地板在脚下发出踢踏声，客厅里的沙发还放着离开时的毛毯，空气里漂浮着清冷的灰尘气息。
场景依旧，剧情已变；几月时间，物是人非。
几秒后，何俊浩端着杯热水从厨房里出来，把热水递给南芳，他在沙发上坐下。
“你闻到了吗？”
“什么。”
何俊浩皱皱鼻；“一股土腥味。”
南芳沉默地站着。
何俊浩自顾自地说：“南芳，我们来打扫房子吧，离家太久，哪哪都脏，还有我们卧室的棉被，也拿出去晒晒。”
“晚上我们去超市，再买点生活物资。”
他表现的太过自然，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融洽，没有经历过大的风暴。
南芳垂下眼，不自觉地抓紧杯底。何俊浩表现的越自然，空气就越紧绷。这种自然，比叫嚣、咒骂还可怕，还压抑。
何俊浩注意到南芳抓着水杯时轻颤的手。
南芳心里不安地跳动。再这么下去会怎样，她把控不了何俊浩的行为。
突然，她听见何俊浩起身，不急不徐地靠近。
脖颈处寒毛半起，在南芳还没搞清楚要发生什么之前，何俊浩的胸膛已经贴近，他把南芳牢牢抱在怀里，用下巴轻抵她的发顶。
“南芳，我们要个孩子吧。”
南芳如遭雷击，呆滞地愣在原地。片刻后，大脑恢复感知，惊愕和恐惧如汹涌浪花猛烈拍击，她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何俊浩。
何俊浩踉跄几步，站稳之后，他冷冷地笑了几声。
“你不肯？”
“是的！”
“你就那么喜欢她，”他嗔怒地看着南芳，“你跟她在一起才多久，以她的地位、财力，你以为她会一直对你忠诚？”
南芳没有回答，她虽保持沉默，何俊浩却知道她的答案。
他想不通自己跟南芳十年的感情却比不上她跟梁殊在一起的几个月，到底为什么？
何俊浩不懂南芳的内心所想，好在，他不懂南芳，却懂母爱——带血的脐带是天然的锁链，想拴住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便是让她怀孕。
何俊浩觉得自己做错了决定，前几年想打拼事业，嫌压力重，总想晚几年要孩子。现在看来，要是他早早的在南芳体内栽种一颗种子，南芳就只能围着孩子转，没心情也没心力再去琢磨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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