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盈给章泉找的房子是一层两户,两家门挨着,中间放着鞋柜,他的邻居是个挺有情调的年轻男人,柜子铺着亚麻桌布,上面放着些摆件和花瓶,前两天花瓶里插一束唐菖蒲,今天早上被换成了蝴蝶兰。
章泉走出电梯时脚步不由微微一凝——他的家门口,此时正猫着个男人。
章泉停住脚步,静静看着他。
“卧槽!”
那人转身看见章泉直接被吓贴在了门上,他磕磕巴巴想解释:“那个那个,我是你邻居,走走走错了。”
章泉点点头:“我知道。”思索一下,他又补充了句,“之前你出来换花的时候见过。”
男人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他长得很高大,做这种动作显得很憨,说:“刚才在看手机走错门了,这两天你家门锁换了又换,没想到竟然换成和我家同款的了。”
章泉眸光闪烁:“嗯,最近在测试门锁防盗效果。你家门锁已经用了一阵吧,感觉怎么样?”
“嗐,咱们小区安保就挺好的了,我家老太太不放心才换上这么个锁,要我实话实说,我感觉也就这样,指纹加人脸有时候还挺麻烦。”
章泉点点头,他一直站在电梯门附近,倒是男人堵在他家门前,这下他也不好意思起来,做了个让章泉这边请的手势,边往自家门走。
因为他这一句话,章泉有些心不在焉,回家在购物平台上又找了几个评价很高的门锁防盗物件,便携小刀和电击棒以及防狼喷雾也买了。
笔电上处理完几个翻译工作,时间已经来到中午十二点,章泉踱步到厨房准备熬点米粥。
门铃响了几声,他扯了纸巾擦手,围裙没解赶去开门。
从猫眼看到对方是上午打过照面的邻居,章泉没有立刻开门,观察片刻见他手里没拿什么东西才开了锁。
“有什么事吗?”章泉嗓音偏冷,平时也没有多大情绪起伏,因此显得冷冰冰的。
门一开炸鸡的香味就往鼻子里钻,邻居热情笑着,说:“刚做好的炸鸡块,送来给你尝尝。”
章泉下意识推脱,不过话音刚落肚子就发出了抗议,邻居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太爽朗热情了,到了一种让章泉害怕的地步,他抿了下唇,邻居却以为他是饿了,摆手示意章泉拿卫生纸垫着手把一盘炸鸡接过去。
章泉没有再推脱,道了谢把柜台上的一盘炸鸡接下,这样他就腾不出手关门了,最后是邻居为他关上门。
转身的时候章泉看到刚才放盘子的位置还压着张卫生纸。
对方是一个热情细心的好人,章泉有些恍惚地想,这是第几个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好人?又能在他身边存在多久?
有些事章泉逃避不开,也无法逃避,他在章家生活过十八年,即便现在可以远离他们,但仍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他们的边边角角。
章泉刷过盘子准备给邻居送去的时候手机短信音又响了起来,有了昨天的经验,他这次先把送盘子一事搁下了,掏出手机,果不其然是江逸远发来的消息。
江逸远还用着高中时的手机号,章泉却是换过几个了,他的联系方式想来是章父告诉江逸远的。
江逸远的消息还是一贯的简短——手术成功。
章泉手指动了动,输入栏里的文字从哦改成嗯,最后改成好,思来想去又加上了一句恭喜。
短信刚显示发送,江逸远的电话就来了,章泉还以为是自己误触了,只是屏幕上明明确确显示,这是江逸远给他打来的。
手机宛如烫手山芋,章泉直接把它甩到玄关上,干看着并不接通,冷落它一分钟,电话自动挂断,但转眼又响了起来。
江逸远不是一个会如此纠缠的人,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章泉飞快地敛了心神,接下,但保持沉默。
通话时间在变长,很久,江逸远开口:“章泉,你在吗?”
嗓音温柔到了失真的地步,章泉喉结滚了滚。
“嗯。”
江逸远叹息一声:“章泉,我很担心你。虽然不知道你和罗泊之间有什么龃龉,我知道你很委屈,但罗泊的脾气摆在那里,我只能说顺着他的脾气来会好过很多。”
“嗯。”
“罗泊在去年彻底接手了罗氏集团,现在风光无两,即便是我和叔叔在他面前也要谨慎小心,不能为你出气。”
“嗯。”
“章泉,我认为现在对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和罗泊握手言和,他这个人,你越是反抗他就越兴奋,有时候你顺着他来他反而会觉得没意思放手,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你有不采纳的权利。”
“嗯。”
“……那好,现在也到午饭时间了,你在哪里,要不要出来一起吃顿饭?”
这下章泉没有再回答,时间静静流淌,过了两分钟,江逸远再次开口:“抱歉……那章泉,再见?”
章泉的声音很混沌,他喉结剧烈滚动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东西。
“再见。”他说。
电话挂断,章泉才觉出自己已是泪流满面,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听到那句我心疼你时控制不住的。
他喜欢江逸远,从一而终,这四年身处异国的每个日夜他都会在脑海里勾勒他的模样,只是近乡情怯,临到关头他反而退缩了。
喜欢的人就是比旁人高贵,连带着出自他口的话都没道理地变成了金光闪闪的圣旨,轻易挑逗别人情绪。
只是……只是他的话怎么叫自己这么难受呢?他知不知道罗泊对自己做过什么?什么握手言和,什么顺着他的心意,他知不知道自己只要踏出那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因为哭了很久,章泉的眼皮有些红肿,他用清水洗了把脸,拿上玄关处的盘子出门。
邻居过了一会儿才来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章泉就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酒味,喧闹的嬉笑声也贴着地面淌过来,被邻居高大的身影挡在身后。
章泉闷着头支吾了声,又抬头抿唇笑了一下:“谢谢你的炸鸡。”
很僵硬,很奇怪,很应付的笑脸,不过漂亮极了。
“洛奇你磨蹭个什么劲儿,赶紧过来喝酒,等老大过去请你呢?!”
说话的人大着舌头,声音遥遥传了过来,邻居皱了皱眉,走出来反手带上门,他脸上飘红,应该也是喝了不少。
“都是邻居这有什么好谢的,”他又开始摸头发了,说,“洛奇是我的名字,对了,你叫什么啊?”
章泉向后退了一步,和洛奇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声音还是含含糊糊的:“我是章泉,过来给你送盘子。”
“诶呦还麻烦你单跑一趟,今天我家里开party,不然我高低得邀请你进来坐坐。”
他注意到了章泉粉红的鼻尖,“你感冒了?声音这么哑,有没有发烧?”
他向前一步,手心就要贴上章泉额头,章泉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没有后退而是拿盘子挡,冰冷的瓷器贴在额头,章泉赶紧把盘子塞进了他手里,转身拔腿就跑,直接窜进了电梯里。
回过神来觉得这样不礼貌,又高喊了句——谢谢你!
他觉得这个邻居热情得过了头,他根本招架不住,以后出门回家的时候还是避开点好。
另一边的洛奇刚回屋就被迎面甩来包纸巾,刚才叫他喝酒的男人骂骂咧咧叫他:“干他妈什么去了,哥几个在这儿可等你半天了。”
洛奇还在回味刚才章泉的笑,有些心不在焉:“行行行,我自罚三杯,重振雄风大哥你没意见吧。”
整个餐桌上脾气最大的就是这人了,他本叫陈镇雄,之前去广西那边出差被叫了一礼拜的重振雄,回来这外号就在圈子里传开了,加上他身量瘦小,讽刺感拉满,听着就让人发笑。
陈镇雄听见这称呼拍桌而起,他长得瘦小,不及洛奇肩头,力气却还蛮大,一掌下去桌上酒杯摇晃不止,他环顾一圈,顺手抄起酒瓶就要往洛奇身上招呼。
洛奇见他认真的脸色抱头躲窜。
“行了,你俩适可而止!老大还在这儿坐着呢。”
说话的男人染着一头扎眼的红毛,偏头时眉尾银光闪烁,他说完朝坐在中间的男人笑笑,边问:“老大,今天你找我们是美国那边有消息了?”
“不是,单纯聚聚。”男人面前的酒一滴没动,刚才洒出一片,正在顺着桌沿往下淌,他说完站起身,叫住了洛奇。
洛奇听他叫自己如蒙大赦,赶紧绕过陈镇雄跟上男人,两人一直走到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前,跟着开放式餐厅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表面上他们是称兄道弟的,摊开了说在这么个凭一己之力把只套了空壳子的公司做到如今在锦江排的上号的规模的神人来说,洛奇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放低了姿态。
“江哥,中午按你说的送过去了,刚才章泉过来送盘子。”
“章泉?”
“啊,是啊,他告诉我的,有问题吗江哥?”
江逸远摇摇头,他眼中含笑,上下打量一番洛奇,道:“不是,只是没想到他会说话。”
洛奇听着一头雾水,章泉又不是哑巴,怎么还不会说话啊,还是他在江哥面前不会说话?但这又是为什么啊?洛奇想到大中午的江逸远在厨房系着围裙炸鸡块,冷不丁一激灵。
难不成,难不成这是江哥相好的?可是江哥不是喜欢女人吗?
洛奇埋头苦思,额上已经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生怕自己做的事说的话招了江逸远的不快。
圈子里的人都以为江逸远是个脾气好的少爷,只有他们这些跟他亲近一些的才明白江逸远这个人比谁都小心眼,是个锱铢必较的伪君子。
“好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回公司处理点事。”
江逸远好不容易来他这儿一趟,结果只炸了个鸡块就走了,洛奇送他到楼下,回了家被剩下的好友问来问去,说江哥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他们来得晚,不知道江逸远先前做了什么,而洛奇也不会缺心眼地抖落出来,只含含糊糊说江哥公司有急事。
至于什么急事,他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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