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黄沙和飞雪,北方城镇一如既往的凄冷,这是塞北最北的城镇,再过去,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漠。
陆小凤等人刚到塞北的时候,沿途赶路的人都穿着白衣。
陆小凤习惯性的玩笑道:“西门,你这身衣服倒是挺应景的。”西门吹雪一反常态没有瞪他,只是戏谑地瞟他一眼,看向了叶孤城。叶孤城低头抚着怀中佩剑,淡淡道:“陆公子对叶某的服饰有何指教。”
陆小凤扫了一眼,一张脸难得发红了,讪讪道:“没,没。”一把拉了不明所以的花满楼下车:“我们去打听消息!”
西门吹雪本只打算游西湖,未曾准备行装,临时赶路难免要一一吩咐下去,未免麻烦,既然叶孤城的手下准备了,衣服材质色泽甚合他意,他也便不怎么在意的穿了。
陆小凤下车没多久就回来了,玩味的笑:“真巧了,塞北老鹰王昨天暴毙死了。”西门吹雪冷哼了一声,不搭理他。叶孤城静静想了想,推开窗户,抚了抚身边慵懒卧着的白鹰。白鹰一改温驯气息,站了起来。叶孤城从衣角撕下一条白纱割破中指用血化成云,系在鹰爪上,白鹰叫了声,展翅飞出窗外。
陆小凤看着那个方向,突然问:“七童,你之前在花家中毒也曾晕倒过吧,那次昏迷了几天?”花满楼摇头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陆小凤哈哈一笑:“一直不知道你和西门谁的医术比较厉害啊,你自己给自己开的方子,晕了几天?”花满楼偏过头:“对医术我不过略知皮毛,那次,大概昏了一月有余吧。”“哈哈,”陆小凤翘着二郎腿,哈哈大笑,“果然是西门医术高明啊。”
西门吹雪不屑:“陆小凤,你当真是在夸我。”
“啊,哈哈,哈哈……”
气氛难得凝重起来,陆小凤始终若有所思,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各自擦着佩剑,花满楼静静的听着,两剑交鸣时发出低低的赞叹:“好剑。”陆小凤一惊,马车停了。
“庄主,有马车拦路。”
窗外传来马蹄声和清脆女声:“城主,都已安排好了,前面就要进城了。”
叶孤城看向了西门吹雪,并未开口,西门吹雪极自然的吩咐:“送陆小凤和花满楼进城。”车夫应了一声。
陆小凤伸手:“哎,西门——”
西门吹雪戏谑道:“怎么,还要我送你不成?”
陆小凤摆摆手,玩味一笑:“你去帮叶孤城?”
西门吹雪冷哼一声,下了马车。
花满楼出声道:“叶城主,我们该如何联系你和西门庄主?”
叶孤城站在马车外:“我会派人主动联系你们。”人影消失不见。
待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远去,陆小凤在车上不解的问花满楼:“西门吹雪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怎么就没见他对我的事这么热心过?”
花满楼无奈把玩手中扇子:“因为你是个大麻烦。”
进了大厅,陆小凤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跟麻烦有缘,他明明只是来找沙漠神鹰,走急了些撞到了人,为什么那人不听解释就直接打了起来。
站在一旁仔细聆听的花满楼微微侧了侧头,开口:“陆小凤。”陆小凤向后退了一步,就听到熟悉的雄厚的男声:“陆老弟,你怎么来了?快住手!”
与陆小凤动手的人停了手,瞪了陆小凤一眼,愤愤开口:“原来是神鹰的客人,失礼了!”拂袖而去。
沙漠神鹰赶紧招呼:“陆老弟,这位是花公子吧,这边请。”
陆小凤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自己毫不意外的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在场的人均着丧服,神色都隐在厅内飞舞的白幔中看不分明,明亮的大厅却是阴风阵阵,说不出的阴森。花满楼感觉到许多的气息,恶意的,厌恶的,漠然的,看热闹的……笑容不变的冲沙漠神鹰施了礼,率先向内室走去。
陆小凤跟上,漫不经心的问道:“老鹰王英雄一世,突然暴毙而死着实令人唏嘘,却为何不见鹰王之子?”
沙漠神鹰是标准的塞北汉子——粗犷,豪气,说一不二,雷霆万钧。此时这个堂堂男子汉竟是满脸沉重悲忸:“少鹰主悲伤太过,托我代为主持大局。”
黄昏,风肆意的呼啸,尖锐如刀,吹起叶孤城的白色外衫,遮住落日西垂,叶孤城整个人融入那一片红光里,西门吹雪几以为他要走入那片残阳里,忍不住上前与那人并肩而行:“去哪?”叶孤城微有些讶异的转头,也只是一瞬:“白云城在塞北唯一的客栈——归鸿。”
客栈门口已挂起了灯,残灯如豆,塞北的黑夜似乎总来的快些。
客栈里空无一人,掌柜的提笔对着账本,却久久没有落下。
“当当——”
敲门声,掌柜的一惊,抬头时,手中的笔竟颤抖的落下,惊讶的张开嘴,良久才踉跄迎出柜台:“城主?真的是城主吗?”
叶孤城微微点头:“赵老。”
赵青山激动地走过去关上门:“这位难道是万梅山庄西门庄主?”
叶孤城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赵老,说正事吧。”
“是,是……那西门庄主……”
“无碍。”
既然叶孤城开口,掌柜的不再多说。
带着二人方一转入内室,赵青山转身跪下,全身颤抖:“城主,属下不忠,请您赐罪吧。”叶孤城伸手扶起,道:“我已知叶风叶雷的事,你们被蛊毒所控,罪不在你。”顿了一顿,又道:“白云城能发展至今,全赖各位前辈支持,我若不识抬举,家父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声音仍是平平淡淡,赵青山却已经感动地热泪盈眶:“属下实在是,实在是……”
西门吹雪倏地出声:“手。”
赵青山一震,看向叶孤城,叶孤城只能看见西门吹雪的侧脸,薄唇紧抿。叶孤城示意赵青山伸出手腕:“如此,就有劳西门庄主了。”
把完脉,西门吹雪拿起桌上笔墨开单子,赵青山将叶风叶雷的所作所为一一说了。
叶孤城略一思索,道:“这几日用西门庄主的药方为下面解毒,不必透露我的行踪,解完毒之前你们一切先按叶风叶雷说的做,我会派叶笙与你联系。”“是!”
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叶孤城修长的手指缓缓扫动:“这些地方,派人送药方过去,赵老,你知道该怎么做。”赵青山一惊:“这些地方都被?——是!”
西门吹雪搁下笔,有些犹豫地对叶孤城道:“万梅山庄配齐一定数量的药大概要一个月时间。”叶孤城接过方子看过后问道:“并没有特殊药材,不能在普通药店购买么,还是这方子有什么特殊之处?”
西门吹雪道:“没有。”转身出了房门。
叶孤城愣了一愣,起身将药方递给掌柜:“赵老,白云城在北方的兴亡就拜托您了。”赵青山郑重接过:“属下在所不辞!”
叶孤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径直出了房门。
西门吹雪正站在客栈门口,仰头看天上残月,塞北夜晚格外的冷,风中满是肃杀之气,叶孤城远远看见,脑中转过的念头却是叶笙准备的衣物太单薄了些。
感受到熟悉的剑气,西门吹雪转头,墨黑的眼在夜色下看不出情绪,与叶孤城刚对上眼便又转开,往回路走,叶孤城不紧不慢的跟上,许久才道:“庄主的好意,叶某心领了。”
西门吹雪有些气恼,他何曾为这些凡事动过心神,今日心意一动,却生出这许多尴尬来。
“叶孤城,学剑之人当心无旁骛。”
叶孤城停下脚步:“是。”
西门吹雪亦停住脚步,风吹起他的墨色长发,他转过身,左手按在佩剑上,面容沉静,仿佛夜色下的帝王:“叶孤城,你的剑道是什么。”
月色如刀,清冷残酷。
西门吹雪未拔剑,已如一把出鞘的剑,剑气冲霄,却没有杀气。
叶孤城踏前一步与他对视,琥珀色的眼睛在月色照耀下光芒四射如琉璃:“西门吹雪,你的剑道是什么。”
黄沙被风带起,旋又沉寂,空气重重的压下,筑成一道看不见的墙。
花满楼准备睡觉的时候,窗被风吹动,发出呼啦的声响。花满楼无奈摇头:“陆小凤,这么晚了,你还不困么?”
陆小凤本没指望不被发现,却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子:“花满楼你没觉得有古怪?”
花满楼将脱下的外衣重新套上:“这里处处透着古怪,我怎么知道陆大侠说的是哪一处?”
陆小凤道:“我总觉得沙漠神鹰……”
花满楼也不催他,任他说下去。
“我告诉他我见过司空摘星,他并不显得十分惊讶,月神石的事他也不着急了,还有十来天就是月神会了。”
花满楼道:“江南来的消息,龙老爷子已经往这边来了。”
陆小凤愕然:“竟是这样!”
花满楼一笑:“也许不是。”
黑暗中看不见陆小凤神情,但从呼吸声中花满楼已经知道陆小凤想通了许多事:“陆大侠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陆小凤笑道:“七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就不怕半夜被人暗算么?”
花满楼道:“陆大侠还是自己先珍重吧,我想除了你,没有人会来打搅在下清梦。”
无可奈何,陆小凤摊摊手,边向窗棂走去边道:“七童,你说叶孤城放那只扁毛畜生是什么事?”
花满楼推开窗户:“我不知道,与其在这里冥思苦想,还不如直接去问叶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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