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程清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夏夏……你……你能……能再说一遍吗?”
林初夏觉得自己也变得很奇怪,像是偏执要证明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笑着继续说:“我爸妈每周都会带我和我弟回爷爷奶奶家吃饭,每次都是爷爷奶奶买菜,然后我爸妈下厨,我爸只会做烧茄子,他每周都要做一次,我吃了快一辈子了,我妈吐槽他一道菜炫耀一辈子,我弟特乖,他长得像我爸,我长得像我妈。不过我最近太忙了,我带的毕业班,快小升初了,忙的很久都没回去了。”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程清远就哭了,她这辈子只见过两次男生哭,两次都是他。
他的眼泪打湿整张脸,看着她声音破碎,“对不起……对不起……”
林初夏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道歉,她觉得自己很不对,整个世界都不对,但是她挣不开。
有个女声声嘶力竭的喊:“林初夏,快醒过来啊!不要再继续了!”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吃完都中午了,林初夏在洗碗,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巨大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满手泡泡的跑出去,就看到程清远倒在地上,他一条腿被院子里一个大大的花盆压住,花盆被砸的四分五裂,地上全是血。
“程清远!”
林初夏急忙跑过去,急的想按住伤口又不敢碰他,最后一通折腾,主要还是程清远自力更生的包扎好伤口。
床单上地上都是血,林初夏衣服上也是。
程清远坐在沙发上全身血迹斑斑,小腿被包裹的像个木乃伊,唇色苍白的道歉,“抱歉,夏夏,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事。你确定不去医院吗?”
程清远摇摇头,“岛上没有医院,出去要折腾很久,而且这只是皮外伤,家里的药很多,我了解过一些外伤常识,不用去。”
“好吧。”
林初夏满脸郁闷的回去换衣服。
程清远一受伤,要不成电话也就算了,她短时间内也没法离开了。
本来好好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她消失这么多天还联系不上,学校那边不知道该气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要她丢下他离开,她又做不到。
林初夏躺在床上郁闷的直打滚,躺了好一会才出去。
开门就闻到一股橙子的清香,抬眼一看,程清远正带着一次性手套低着脸在认真的剥橙子。
橙子在厨房,肯定是他拖着带伤的腿跑到厨房,又坐回来,他腿上的纱布都开始渗血!
“你在干嘛!”林初夏气的不行,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橙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能动!”
程清远被她用力的动作弄的一愣,汁水顺着手指往下滑到手腕上看起来很狼狈。
他仰脸看着怒气冲冲的林初夏,嘴唇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对她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对不起夏夏,我是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想着能为你做点什么。对不起,我又拖累你了。”
林初夏握着剥开一半的橙子一下就沉默了。
愧疚,心疼,心软,酸涩,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吸口气,郁郁的坐下来,“你不要乱动了,我没事。”
她剥了好几个橙子放在盘子里,然后又起身给两人倒水。
门正对着客厅,可以看到院中和外面的天气,这个这个海岛的天气很奇怪,每天都是白天阴天下雨,晚上是晴天。
门外那棵大树被风吹的摇摇摆摆,凉爽的风顺着门吹进来。
林初夏看着外面发着呆慢慢喝了半杯水。
转眼间风就变大了,有雷声和叫喊声,林初夏拧眉,过了没多久又和昨天中午一样,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林初夏站起来,下意识想到外面去看看。
“夏夏。”程清远突然叫住她。
林初夏扭头。
“可以帮我把药拿过来吗?我想换换纱布。”
林初夏下意识看向他的腿,纱布有些地方渗着血。
等程清远换完药,广播声早就停了,天也不像刚才那样阴沉了。
林初夏焦虑的坐了一会,不想这么耽误时间,站起来要自己去问问联系方式。
程清远说不放心,非要带她去,他让林初夏从他房间里拿轮椅。
林初夏打开门,看到房间里那架有些破旧的轮椅一愣,盯着轮椅看了好一会,然后才把轮椅推出来。
林初夏推着程清远往外走,海风呼啦啦的吹动路边的草,衣摆也被风吹的鼓起仿佛要随风起舞,程清远的声音也被风吹的凌乱破碎。
“我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清醒自律,一板一眼,喜怒不形于色。”
“从哥哥意外去世后,家里把所有的期望和担子全被放在了我身上,我小时候从来没有放过假,从来没有睡过懒觉,没有玩过玩具,不知道别人的童年是什么样子,像个自以为理智清醒的机器人。”
“很久很久以前,我和她一起听过一场讲经,讲经的师父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缘分是会尽的,所以要懂得惜缘。
当时的我太过自负,以为自己很清醒很理智,以为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会被可笑的感情控制,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我以前不爱表达自己的喜恶情绪,也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那个时候总觉得能轻易说出口的感情都太肤浅不真诚,总觉得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她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我一直以为她知道我爱她,原来她并不知道。”
“很多年后我才想起来,师父说的是对的,缘分是会尽的。”
“但是幸好,幸好。”
程清远忽然回头,漆黑的瞳孔盯着她的脸,说:“我此生的运气都堆积在这一次,还来得及。”
他明明说着开心庆幸的话,但是身上都是绝望偏执的气息,像是个走到穷途末路,绝对奋不顾身的赌徒。
林初夏绷着脸看着远方不说话,握紧轮椅把手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她没有按程清远说的方向走,而是突然往昨天中午吃火锅的地方去。
程清远止住轮椅,风声呼啸嘶鸣:“夏夏,方向错了。”
“反正都出来了,我想看看昨天那条路上的那棵树,拍照片肯定好看。”
程清远松开手,风又恢复了平静。
林初夏从昨天那条街走过,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生气的大步走着,旁边穿着白色短袖拿着ccd的男生跟在旁边疯狂道歉。
再前面,一个小女孩坐在小小的木凳子上看着她脚边玩耍的小黄狗。
林初夏深深的,第一次长时间的看着程清远。
两人走过长长的街。
林初夏眺望一眼前面被建筑挡住的海,松开握着轮椅的手。
“程清远,最近几年海边有淹死过人吗?男的,广东人。”
程清远过了好久才自然的回答:“好像是没有,怎么了?”
林初夏把脸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走到程清远面前。
“为什么每天都要换地方吃饭呢?为什么不敢在同样的时间带我去同样的地方呢?是害怕我发现每一天都是重复的吗?”
“海的那边到底有什么?”
“程清远,你认识林初夏吗?”
程清远表情瞬间变了,他腿上的血迹和绷带瞬间消失,头顶的天空“轰隆”一声响起炸雷,乌黑迅速在天空聚集。
林初夏转身就往海边疯狂跑去。
“夏夏别去!不要看!”程清远的声音在身后声嘶力竭声音哽咽。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身上,蔚蓝的海浪变成了恐怖的黑色,激烈澎湃的拍打着岩石,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像是躁动不安的野兽在嘶吼。
“夏夏回来!”
林初夏不回头,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身边的景色在迅速倒退,褪色,坍塌,转瞬间就变了一个天地。
所有人的人都消失了,建筑坍塌破旧,草木疯长,刚才还人流如织生机勃勃的岛屿变得衰败,死寂,又阴沉。
青石板路被野草顶穿,路边的草也长得有一人多高,参天大树从坍塌的房顶里长出来。
林初夏穿过那条长满杂草的窄窄的青石砖小路,跑到那片海域,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看见大海。
忽然,天气晴朗起来,天边的太阳躲躲藏藏的缩在云朵后面,只露出一丝金色光芒照在海面上,天空像打翻调色盘,橙色光芒和蓝色天空两种景色奇异的在天空交汇,犹如动漫里的世界。
嘶吼的狂风变得柔和,轻轻吹拂路边半人高的浓绿杂草,激烈的海浪也变得平缓,发出“哗啦—”的声音。
“夏夏,别过去,回来。”程清远站在她身后青石砖路上对她伸出去,眼眶泛红,几乎带着祈求。“我们回去。”
林初夏停在青石砖路尽头,她转过身,从背后来的海风立刻吹乱她的头发,几缕黑色发丝拂在她的脸上,她静静的认真看着程清远,像是初次相识,像是许久未见。
认真看了他许久,林初夏才终于点点头,轻轻开口:“原来是你啊,程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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