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如梦吟在耳边低语：“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坠下悬崖的小女孩~”
方烨无暇顾及身侧幽灵拱火，他听着对方敷衍而无所谓态度的说词，喘不上气地胸闷，鼓胀的疼痛快将胸腹破开。谈不上愤怒的火焰灼烧过口舌，炙热灼烧卷着任何话语一并烧得扭曲。心跳高涨，充血怒目相视，其人避之不谈。
“哦，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莱斯特搭上他的肩，同一副面容不同的挑染构成彼此不同的性格区分。胎始于他精神海的异人格活用声带，转向蛊惑的低音循循诱导。
“那女孩没死，但你不敢去看她。她是你儿时的朋友不是吗？可怜你的懦弱如此不堪，径直让那孩子摔断腿。没人可以垫付那么高的价格，即便你去找到了她，送入了医院，可现实就是残酷的啊~”
“多么美丽的含苞花，可惜落得残枝败柳没人敢收。那女孩的父母商讨着就嫁人喽，才多少岁啊，送一个偏瘫的傻子。断腿配傻子，洋溢的笑容是喜剧啊~”
他听着，默言不语。他呼吸，心肺胸痛。他想反驳后者并未实现，却任凭无法反驳的事实更为反胃。冰凉的水滴在眨眼间滴落眼角，方烨惊惧地抹开脸侧的湿润，却恍然发现自身从现实中脱离，莱斯特像最开始那般，在他背后拉扯他的意识陷入精神海。
燃烧的电影院余留灼烧滚烫的热气，崩塌摧毁的残垣断壁割裂晨昏。天将降雨，而暴风更是吹奏起号角。布满裂纹的电影屏幕滋滋作响，模糊不清的面容保持微笑，安静的女孩对着他微笑。明明是损毁的音响，明明是残破的屏幕，方烨却听见她清渺的笑声。
不过是太安静的女生，所有人都不会注意的小透明。方烨看着她在荒丛中，小小的身影一半被荒草覆盖，白裙随风舞动。他疼痛地抓紧自己的胸膛衣襟。
不过是太善良的人，。她捂嘴腼腆笑着，顺着理开被风吹乱的黑长发，头顶别上的黄玫瑰开的盛艳，几片脱散的花瓣吹过方烨的眼前，又从屏幕边缘散去。
不过是两个自卑的人，胆小的人，脆弱的人抱团取暖。她伸出手，小心翼翼。手腕布满白痕，慢悠悠盛开出花摇曳，指尖轻触上屏幕，荡起波纹。
源于人心底最难以察觉的潜意识，冰山一角之下难以探迹的分层意识，精神海将所有托举而出。而莱斯特猛然在后推了他一把，方烨跌跌撞撞伸手去抓，视线拉长，身侧的雨水瞬时静止。他的手轻而易举探入屏幕内，天地一同按下关闭键。声音戛然而止，画面息屏关闭。
无措、无休止，跌落向下的方烨摔落于木板之上，电影院依旧在焚烧，废墟依旧在下雨，蹒跚学步的幼童站起身拍打电影院的屏幕。在重新亮起的精神世界中她听见了高歌。
“记~得~吗——”花腔的女高音歌唱叙述，围绕毁坏的电影院，暗红色帷幕徐徐拉开。他抬头循声而去，悬崖在干冰雾气中若隐若现。电影院上升，精致的小盒子如八音盒在舞台正中央缓缓旋转。
围绕的歌唱雀跃过耳侧，萦绕左边。破碎的镜子影像高悬天空，死去的飞鸟坠落于手间。莱斯特踩着步点从身侧阴影中走出，双手展开如振翅而飞，压低音调忽地转为男中音：“那个坠落悬崖的雏鸟——”
“她破碎的翅膀沾满露水，
你躲在荆棘丛中数了整整十三声闷响！”
燃烧的傀儡自天空垂落，强烈的刺痛扎入耳中，方烨的大脑随着闷响的气//枪声与尖叫中捂住耳畔。方烨踉跄着跪坐在旋转舞台上，追光灯将他割裂成黑白两半。
十三位脸色变化的傀儡齐齐开场，合唱高歌于此——
“记忆在每块碎骨里生根！
那天的雨水倒流进我喉咙——
救护车的蓝光把黄昏切成鱼肉——”
莱斯特踩着探戈节奏逼近，朝着虚空恍如撕碎片羽，每个字都在不同音阶跳跃：“多~么~精~致~的~悲~剧~
断腿的瓷娃娃嫁给痴呆的傀儡，
喜轿颠簸出欢快乐章。”
齐齐的歌喉，台底的美声模拟出唢呐的刺耳。方烨突然爆发怒吼，静止的天空雨在爆炸开的怒吼中向下坠落，音调骤降！
“闭嘴！”
方烨再不能呼吸，急促喘息中他拾起【录影倒带】幻化的刺刀，挥舞直直指向莱斯特的面具之相。面容有如浸入湿漉漉缺氧的塑料袋，窒息中瞳孔扩散。困兽嘶吼着：“那年溺水的明明是我，错误的是我！被欺凌的是我，无救的还是我！”
破碎的尾音被惊雷劈成颤栗的尾音，抽气中肩胛骨剧烈起伏，挣扎不已。
“可怜的小水鬼——”莱斯特只是踩着韵律绕开他的尖锐刺刀，腔调在最高音处突然尖锐，“懦弱、愚蠢、妄想、妥协，这就是你——”
“谁想要抱团取暖，谁想要有朋友了！不都是牵扯进来让我的厄运降临给别人了吗！我根本没得选！”
“你还在数肋骨间的淤泥吗？”
“我被排斥霸凌阴暗地苟且偷生永远不被理解还不够吗！”
“你还在唾液粘合灵魂，伤疤编织尸布吗？”
“所有事如此不尽人意！我现在过得够好了，不要再提及了！”
“你还在寻求庇护，蜷缩于妥协的褶皱。何时得以见你刺刀的寒芒，直指仇敌？冒犯之语，轻浮嬉戏！却藏身巨橡之后，蜷于永恒山麓——何其荒谬的滑稽戏！”
一人怒号，一人转歌，一唱一和，激烈交锋。
“我没有那个能力！”
“让我教你吞咽绝望的甘美，让腐坏的都绽放——”莱斯特的幻影凝实，逐步取代世界的亮色。整备的意识流中，方烨看着逐步虚化的自己，听着他那更高昂般地嗓音宣言：“看啊！你早把囚笼钥匙吞进了胃里！复仇的戏剧自当应从此刻预演！”
那双与之相似却截然不同的眼睛转身相望，方烨在惊呼中分明看见竖瞳！
“莱斯特·冯·阿斯卡隆，被遗忘的王冠，被流放的面具。登不上台面的臭虫冒犯于你，何不举起染血的屠龙剑，将其斩杀！”
不妙不妙不妙！大脑炸开锅的方烨提起刺刀挥向莱斯特，却无济于事。他迟钝地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深陷对方的节奏中。精神海的拉扯他的意识向下拽，现实世界却越发遥远。正如第一次他踏入自己世界的电影院，莱斯特坐在他的身后向他推荐影片，而脱离现实控制不了身体，他什么都做不到。
与此同时的外界，演出的前奏里，“方烨”的行为变得高调。他听见戏剧开场的谈调，望见身躯不受控制地上前。
莱斯特踏着安魂曲节奏起舞，他的动作很快，身形轻盈。眼中的现实迷幻而扭曲，方烨看着他的步子下碎裂的幽蓝花瓣随礼服飞舞，听着莱斯特跃于身侧揽过他肩，随手响指间，手上的刺刀脱手。
“现在你有三把钥匙打开新世界——”他抛出三个面具的碎片，轻点细数，“第一把是云雀刺穿晨雾，第二把藏在掌权者的枕边——
第三把——”
他凑近方烨的耳边。方烨的瞳孔中浮现歌剧面具倒影，耳边四处的声线分裂成三重唱。莱斯特高声大笑，抓住飞舞的面具按在他脸上。
“朋友？观众？还是新祭品？”
他抽出匕首斩断一片漆黑之景，撕裂的空间惊鸿一瞥。
“谁的悔恨会成为最好琴弦？”
天空垂落的傀儡纷纷坠毁。
“就让这出戏在火焰中重演！”
吟唱的词句无自觉在脑海中回荡，无师自通理解精神海的隐喻，绚烂的色彩抹平面前的纷扰。代表异能【录影倒带】的电影院荧幕闪烁后消逝，黑白透影转变属性，烙印出另一异能的符号。
歌剧的面具碎片高高抛起，在光影中遁去。愤怒的风浪自空间撕开的缝隙，迷幻色彩的浪潮从天空裂缝坠落，涌现聚集成为巨浪升腾而起。焚毁的电影院没等来春雨的复生，奇幻色彩的浪潮高扬扑下，淹没精神海干裂的大地与影院。
精神海中纷杂的色彩厮杀，浪潮将念头整合为唯一的愤怒。
现实中的“方烨”听任那人的歌喉，手间渴望执掌上长剑，要那威慑的寒意径直将烦恼抹去！
莱斯特站于预设的舞台正中，整理衣襟，世界一同随着荒芜的天空暗下来。
那一瞬间方烨明白莱斯特动用了他们的灵力，激发出的异能锁定周围的三人，要一同卷进精神海中！
“莱斯特！”方烨呐喊出声，神色间愁苦麻木。他已明白莱斯特的做法不可违逆，此时的人格切换将他坠入无意识的海底，注定在短时间内无法上浮。但他心思中更担心的是双重人格的暴露。这并非朋友可以轻而易举接受，也非他能被迫承受无论什么情况的眼神。他再一次如此迫切和恐惧，化作为维护那点自尊心的恳求。
黑暗中，高个子忽地出现在正中央，另两人的座椅也一同出现，预定好的位置在最佳的视觉之处。随着“现身吧！无面人！”的呐喊，观众席上坐满了等待的观众。
方烨坠落间跨越至后方的上空，软绵绵陷入观众席的一角，最高的视野总览全局。见黑暗中徘徊无措的高个子，对方眼里的警惕和惊恐，他又不得不承认痛快之极，他在呼啸的风浪中压抑发抖声音：“不许给我暴露！！”
“我的观众，一切安心。好好欣赏正式的演出吧。”莱斯特嘴角上扬，习惯性地想打出响指，手中出现一点火苗燃成旧时的打火机。
“咔哒——嚓！”
莱斯特爱好是歌剧哦，确实是很厉害的歌唱家。
不过莱斯特主打沉睡那么久，期间清醒时候也看过音乐剧。
应该会有重合相似，不然太难写了。[让我康康]
本打算分宣叙调，咏叹调，但那样很难分章，遂放弃。
黄玫瑰这里主打友谊哦[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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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假面审判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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