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窗外是集训营训练场上午的安静，学员们都上山跑操，无人机自动驾驶督促着他们的行动。此刻长条会议桌旁，聂荣、袁绍光、郑天雄等几位核心教官分坐两侧，主位上坐着严凌霄。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烟灰。
在封四辰醒后，几人再度整理好情报，开启会议。黎白带来的信息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
几位教官在商量中评估黎白带来的消息，会议的主题已经从单纯的事件汇报，转向更深层次的隐患评估和预防。
“黎白心思跳跃却不乏有闪光点，他带来的消息目前还无法证实。”聂荣打破了沉默，手指敲着桌面，眼神锐利，“不过，他点出的风险确实存在。金天意那边暂时按下去了，但他声称研究院的触角，还有柳胭脂的特殊性都是火药桶。”
“我得到的消息里，公子和研究院的动向没有任何痕迹。”莫离说道，“其余的王级除开特洛伊，也不存在异常动向。”
袁绍光从躺着椅子坐直开口道：“特洛伊真是碍事。一定有什么人给他传递了消息，让他有兴趣捣乱。”
“总部传来的消息里，遗民对于接下来的事件预估，没有准确提及，却也放出了橙色信号。”彦文补充另一方面的消息。
提到遗民的碎片消息，几位教官脸色变化。那是游荡在已知世界边缘、信息传递混乱且代价高昂的存在，他的预警往往预示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巨大危机。
在遗民的预言中，会特地针对地点、时间做出判断，其危急程度，会分成蓝、红、橙、黄、绿，依次下降的危险等级。
遗民给予的橙色的警告，既没有对时间的确定性，也没有明确表示地点。这让后勤部犯难，不得已向各个分部和特殊小队告知提高警惕。
直到遗民的警告灯消失，整个国土内都将进入战备状态。彼时的外出人员也将收回，对于更重点的地方位置，会严加看管。据说目前的审判官群体重新调任分部了。
“现在的情况各位也已经了解了，非必要情况不会启动最终方案。但也需要提前预防。”总教官严凌霄深深吸了一口烟，灰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神，显得疲惫而深邃。他在昨日与副教官袁绍光前去处理金家的事件，今晚又整理到深更半夜，睡足了4小时。
集训营本质是滞后性的播放，给予不同需求的队伍参考，在最后录取阶段，增添资料。
身为世家的金家也属于投资方，可以看见当时硬币战的情况。金天意的伤势导致金家出奇的愤怒。身为唯一一个下一任的继承人，金家又是依靠天才金天意重新从传统末流世家回归“世家宴会”上的一个“上桌人”。
在好一番安抚下，才打消金家人想要冲进来自己勘察寻找伤到金天意“可能性”的人物。
“彦文教官，你负责的‘虚拟’项目进度提前。覆盖范围扩大到核心区域，尤其是学员的居住区。异能波动、精神异常、非法入侵……我要它能第一时间反应，形成被动的屏障，而不是等炸了再收拾。”
彦文笑眯眯地喝下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热茶，点头回应：“当然。我一直在进行调整测试。”
“虚拟”项目是彦文自己的提议。涉及到集训营中，一个高度机密的异能预警与防御矩阵，本是应对极端情况的最后手段，如今决定将其前置。配合彦文的异能，可以达到最大效果。
“不需要我帮忙吗？”袁绍光问。
“不用。”彦文笑了笑，“你倒是可以把我这儿寄养的猫带走。”
“封四辰的猫？”
“他们一个宿舍的。和弥赛亚有关。之前又监测出使徒的痕迹，目前封四辰接受被限制的条件，将印记烙在猫身上。”彦文简单陈述，“不需要多做什么。喂喂猫粮，铲铲猫屎就行。”
袁绍光看了眼严凌霄，哈哈笑起来：“那我也是可以提前感受养猫了。”
严凌霄了然地点点头，身为总教官，再次进行一个梳理。总结语毕，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停留在袅袅上升的烟线上，说道：“关于目前的信息整理就此结束，接下来是科普的补充。”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具体的语言：“还记得奇克多吗？”
“他在前天被接走去送往治疗。”彦文调出了一段影像。画面足以看清：一个年轻的异能者学员，在训练场上突然发狂，双目赤红，力量狂暴地倾泻，攻击着眼前的一切，包括试图靠近安抚他的同伴。那扭曲的面容和完全失去理智的嘶吼，令人心悸。随后是几位教官联手镇压的场面，最终给他戴上了沉重的异能拘束环，画面定格在他被彦文诊断后，强制遣送离开时的最后一眼。
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只剩下失魂落魄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惊恐，瞳孔暗沉，蒙上灰色。如同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哪里还有半分年轻人的朝气？
“这就是‘失心疯’。”彦文沉重的叹息，“异能者……或者说，强大的异能者，从某种意义上，与‘边缘人’只有一线之隔。”
“你们知道，在异能者最初被系统研究时，学术界对他们的定义是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边缘人’。意指他们的思维回路、感知世界的方式，往往迥异于常人，足够‘疯狂’，才能跨越那道常人无法逾越的界限，让灵力发生质变，激发精神海的蜕变。但这份力量，这份蜕变，本身就埋藏着巨大的隐患。”
几位教官安静地倾听。
“普通的异能者只会有益处。但力量越强，不仅是副作用带来的明显问题。精神蜕变也越剧烈，伴随的‘疯狂’特质往往就越明显，也越容易滋生出独特的、甚至危险的‘怪癖’。”
“我们今天重点重申科普，正是因为目前出现三个特殊的有关精神特质的人物，都对集训营有所影响。”
“奇克多。DAY2课程中突然出现‘失心疯’，其精神海直接异变，现将其压入监狱。”
“即将到来的新学员，梅望月。在三月夜幕时刻出现失心疯，在长达五年的治疗中，她几乎毫无反应，无对外界反应和思考迹象。直到去年年初，才出现了极其微弱的‘苏醒’征兆。而今年，她不仅苏醒，还意外觉醒相当高阶的异能。并且，表达了强烈的意愿，希望加入集训营。”
“是那孩子？”严凌霄的目光从彦文脸上移开，落在那份文件上。
彦文的目光扫过众人：“考虑到她作为‘失心疯’康复者的极端罕见性，以及她本身具备的高阶异能潜力，集训营高层经过评估，在几天前正式批准了她的申请。她很快就会抵达。”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严教官。”彦文的目光最后落在严凌霄紧绷的脸上，语气带着安抚，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失心疯’的康复者，只要通过严格评估，证明其精神稳定可控，就有权回归社会，尝试正常生活。即便是像奇克多那样在异能者阶段发病的，最终归宿也是精神病院的特殊疗养区，而非剥夺所有希望。这个孩子的情况虽然特殊，但我们会给予她应有的关注和引导，绝不会仅仅因为她的病史，就将她视为异类或潜在的威胁进行特殊对待。”
严凌霄点头，带着笑点点头：“辛苦。”
“第三位是特洛伊。”
几位教官面色不一，郑天雄的脸上浮现沉重之色。而袁绍光抱臂等着彦文的后续说法。
“比起‘失心疯’这种极端的案例，大部分的强者都有自己的‘癖好’，作为缓解压力的锚点。”
“想想特洛伊，身为王级，却坚信自己是美神的使者，人类的战争与苦难在他眼中不过是可悲的戏剧，他根本不在乎。你们都知道。总部对他，是既忌惮又不得不依赖。”
“所以总部才给予那些立下大功、力量强大的异能者极高的自由度和容忍度。这不仅是奖赏，更是为了缓解他们的精神压力。这是一种……无奈的平衡术。”彦文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好似正在平静叙述一件公文，“平衡的另一端就是审判者。如果异能者一旦犯规，审判者就会降临。总部预防着所有异能者的叛变，抹消所有可能造成巨大舆论的机会，以维系更稳定的社会。”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寰图湾监狱】。”彦文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地图，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个隐藏在深海之下的庞然大物，“那座监狱，对外宣称关押异能重犯。但它的本质也与另一个‘区域’紧密相连，共用一套最严密的防护体系。”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众人熟知的视线说：“一家精神病院。专门收容、研究、并‘管理’因异能失控或精神不合规的异能者精神病院。”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只有众人习惯性放轻的呼吸声。
“而我，就是那座精神病院的总负责人。”
袁绍光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目光瞄了眼在他隔壁的严凌霄。显然，作为议员的儿子，袁绍光并非毫不知情，但他选择沉默，不乐意由自己来告诉严凌霄。
严凌霄摩擦过指节，手中的烟头泯灭在烟灰缸：“我想知道更多。所谓的‘贡献’。”
彦文轻笑了一声，他早有所预料，在面前的几位教官中，严凌霄是唯一一位没有亲身接触过异能者管理规章的人。身为曾经普通的军人，又因为重伤和自身精神状态辞职，并不知晓自己的异能力过着普通的生活。直到袁绍光将他找回来，作为一个曾经基层警察，正直核心的代表，成为总教官。
选取他作为总教官，比起任何有势力层面的人都更公正。
“不必过于担心，监狱里的异能者只是套上枷锁，压抑的灵力抽取部分提供给总部【天问系统】运转，但不会对他们造成直接伤害。”彦文解释道，“还有很多地方和设施现在都由普通的电气转为灵力供给。”
袁绍光笑起来，摘下他的墨镜补充：“我还没跟你说过，【天问系统】是后勤部最主要的系统，在信息层面覆盖整个国土。每一个分部都设有信号塔。是实实在在保护着平民们。”
“好。”严凌霄吐出一个字，皱紧的眉头仿佛被抚平。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彦文见众人没有疑问，主动问道。
莫离挑眉，开口询问起下一层面：“关于特工组的安排，我不在的时候怎么样？”
“近来执行过两次任务，无损伤……”
“边墙真的没有动静吗？”
“世家层面以私人名义雇佣雇佣兵，将之前走私的事情搬到明面上。目前还在处理……”
“听说3队出现擅离职守，有人举报他们与当年的棺山一案有隐瞒。”
“已经排查情况不符……”
“彦文你之前接的精神体问题的案子怎么样了？”袁绍光打断问，“我记得就是72队那个新人的毛病，和棺山也有牵扯。”
彦文皱眉，叹口气喝口茶：“【棺山】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有人想翻篇，有人想落井下石，有人想从中谋利，有人想借此发达。”
袁绍光将手臂搭在桌面上，目光炯炯落在他的身上：“你知道陈家镇在【棺山】事情后封锁内外，那也应该知道，学员里有一位学员——名为陈以安。”
彦文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双手交叠。
“是，我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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