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快死的时候，会有什么感觉？
有人说会走马灯，有人说会悔过自己的一生，还有人提及人将要死去的时候会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黎白没有死过。
千面魇魔的任务只是带走他，刀锋没有斩下；虚拟游戏的两只诡异被他破解，假世界的死亡仍错过体验；月食事件的领域没有罩住他，他只是静静等待的旁观者；赤阳陨落，空间崩塌的大面积范围伤害下，他仍旧侥幸被救，逃脱死亡。
记忆里的伤害蒙上血色，任凭再剧烈撕扯般的疼痛，濒死无法动弹的无力感，现在回忆起来都只是传来钝痛。
他甚至现在还能快意的大笑，远不如现在贺渊近乎“崩溃”的表情有趣。
那双手，青筋暴起，充满力气的手正收拢，带来窒息。
挤压感从脖颈处传来，剥夺走空气流入肺部的可能。视野边缘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急速涌上，吞噬着所有的光线和色彩，最终收缩成一个不断颤动、布满血丝的微小光圈。黎白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贺渊燃烧着暴怒的瞳孔。
耳朵里先是充斥着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随即这种轰鸣迅速减弱，被一种尖锐的、持续拔高的嗡鸣所取代，仿佛灵魂正被强行从躯壳中抽离时发出的悲鸣。气管被死死扼住，连最细微的呜咽都无法发出，只有喉骨在可怕压力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这感觉或许有些熟悉……？
意识像一盏电压不稳的灯，明灭不定。思绪变得破碎、飘忽，无法连贯。他从记忆的开头明明灭灭的灯光里，跳跃到当年封四辰那抓着的小刀。只是眼前的面目憎恶起来，拾起那把小刀的封四辰将刀子悬于头顶，对准他的眼睛刺下去！
冰冷的麻痹感从四肢末端开始蔓延，伴随着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仿佛正从高处坠落。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并不痛苦，更多的是一种无力与剥离感。
死到临头，黎白反而扯出个笑。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无边黑暗的前一瞬，那扼住一切的力量猛地消失。
“咳！嗬——咳咳咳！”
黎白跌落在地，冰冷的地面撞击着身体。肺部贪婪地攫取着辛辣的空气，喉管仿佛被碾碎，带来剧烈的灼痛和咳嗽。
他赌对了。贺渊不会杀他。
“咳…呵呵……”他喘息着，声音嘶哑，“怎么？下不了…杀手？”
嘲讽如同本能，即使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你在狗叫什么？”
忍无可忍，贺渊又忍不住踹上一脚。给你脸了是吧？非得我把你揍到濒死说不出话才爽是吧？贺渊心头鬼冒火。
这一脚势大力沉，黎白甚至怀疑贺渊是不是收着力，准备直接送他内脏破裂上天。剧痛瞬间炸开，让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刚刚恢复一点的呼吸再次被打断，强烈的晕眩和恶心感席卷而上。喉头涌上腥甜的液体，咽下烧红的针渣般刺痛，头脑更是嗡嗡作响，连思考都变得极其艰难。
“杀你？”贺渊的声音因愤怒和毒素而沙哑不堪，他甩了甩灼痛的手，俯视着黎白扯动嘴角，“我不会杀你。也还没资格替所有人决定你的生死。你这条命……还得留给其他人……咳咳咳……”
他猛地咳嗽起来，抹了一把嘴角，指尖沾染上乌黑的血迹。污血源源不断自喉头流下，好似催促他时间不多。
倒地的黎白无力反驳，甚至没有力气维持那嘲讽的表情，只能在眼前一片发黑的状态下，凭借着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恶劣地猜测着贺渊此刻那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的表情。
“比起就这么轻易让你死了，”贺渊抹去嘴角溢出的污血，“啧，那也太便宜你了！这么让你解脱，可太不爽了！”
黎白愣了下，似乎没料到贺渊会做出这个选择，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无奈的苍白笑容。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眼前一黑，耳畔的嗡鸣随着天旋地转撕裂耳膜，身体被强行拽起又飞快地抛开。
一股劲风刮过他的耳侧，冰冷的铁器割开数缕白发。
黎白甚至没完全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一股劲风刮过耳侧，带着死亡的寒意。他吃力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摸向脖颈指尖传来温热粘腻的触感，一道细细的血线正在缓缓渗出。
袭击的猎犬一击未能重创贺渊，变招快得惊人！下劈的利刃瞬间化为横扫，弯钩般的爪尖直取贺渊的双眼！
“珰！”【银翼】瞬间激活，流动的金属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缠绕而上，形成坚固的臂铠，精准地格挡住了这阴毒的一击！火星四溅！
贺渊借势拧身，一记凌厉无比的回旋踢猛地抽出，大开大合，不顾空档，瞬息爆发！
猎犬有所预判，一击不中立刻后撤，试图再次融入阴影，施展他最擅长的游斗。但就在他后撤发力的一瞬间，却惊觉手中兵器猛地一沉！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
【银翼】所化的臂铠却变化莫测，被利爪刺入的部分传来诡异的粘滞感，金属仿佛在瞬间经历冷热剧变，变得如同半凝固的水泥，反向咬住猎犬的武器！
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变故彻底打乱了猎犬的节奏！后撤的动作被强行打断，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而贺渊那凝聚怒火与力量的踢击，已然狠狠砸在了他的胸膛！
巨大的力量随着踢击冲击在猎犬的胸脯，肋骨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碎裂声。
残破披风在风声轰地燃烧！猎犬在可怕冲击下砸断树干，随即，妖异的紫色业火如同附骨之疽般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
业火清算罪孽。那猎犬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死死攥住，无声在火焰中疯狂地、扭曲地扑腾挣扎，短短几秒后，便不再动弹。
周围其他蠢蠢欲动的猎犬顿时止住了逼近的脚步，重新调整阵型，冰冷的眼中无所波澜。依旧如同最耐心的秃鹫，等待着猎物流尽最后一滴血。
喜欢游走？喜欢车轮战？喜欢放风筝？
贺渊剧烈地咳嗽着，周身的灼痛和麻木感越来越重，但他眼底那决绝的疯狂却丝毫未减！
【银翼】轰然崩开，再次发生变化。原本构成臂铠的金属骤然崩解，化作无数道纤细却无比坚韧的银丝锁链，一端连接在贺渊的手臂上，另一端则如同毒蛇钻地般没入地面，或者缠绕上附近的断垣残壁。
速度不够？灵活性不高？长兵器不熟练？
那就制造一个反击区！如同擂台规划的战场，拳手站立于正中央，等待时机。凡是敢上前，贺渊必将抓住机会，一击必杀！
他盯向周围那些如同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般的猎犬，从喉咙深处压抑战斗的疯狂：“要比比看，谁能活到最后吗？”
【业火】无声燃烧，贺渊感觉自身的负担忽地一轻，原本被毒加重的痛苦好似抹去，沸腾的血液急速运转。身体燥热，有片刻贺渊甚至认为是【业火】起作用给自己打肾上腺素。
“哒、哒、哒……”猎犬围绕着他，厚重的链子在他们靴子侧方随着绕圈，有节奏地响动。
战斗在瞬息间再次爆发！
第一只猎犬如同接收到无声的指令，身影猛地模糊，利爪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直扑贺渊面门！这一击快、狠、准，角度刁钻至极！
然而，贺渊的反应再次超出猎犬的预判！
他不退反进，竟径直抬起闪烁着银光的【银翼】护手，以手硬接那锋锐的刃口！
“锵——嗤！”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银翼】幻化的护手与水银般流动的防御层在巨力冲击下不可避免地崩散一瞬。冰冷的刃尖几乎擦着贺渊的手指划过，留下几道细微却深刻的血痕，带来针刺般的刺痛。
但这微不足道的代价，换来至关重要的机会。
贺渊眼中兴奋的猩红爆闪，那崩散的【银翼】如同拥有生命的灵巧水蛇，借着碰撞的瞬间，沿着猎犬的武器和手臂缠绕而上。瞬间的粘滞与束缚让猎犬的动作出现致命的迟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侧阴影中的猎犬捕捉到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贺渊正门户大开，如同鬼魅般无声扑出，淬毒的匕首直刺贺渊毫无防护的腰肋！
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低估了【银翼】的真正形态，也低估了贺渊以自身为饵的狠戾！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链响。数道不知何时早已悄然没入地面、如同毒蛇般潜伏的银色锁链，猛地从猎犬脚下的地面暴起！如同冰冷的绞索，汇合为一，带着【业火】抽击在他的腰腹！
偷袭的猎犬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扑击的动作瓦解。
而贺渊，借此机会，趁着面前的猎犬挣扎失衡的刹那，另一只手一把拽住那猎犬粗糙的头发，拧着那头皮拽下来！
双手交叠握拳，提膝卡位，自上而下——猛砸而下！
“嘭！！！”
沉重的闷响声让人心脏都为之一颤！那猎犬的身体剧烈地弓起，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口中喷出污血！
但猎犬的威胁远不止于此，周围其他猎犬偷袭悄然袭至！数道寒光直取贺渊的后心、脖颈、腿弯等致命处！
“啧。”贺渊抬眼，瞪起充满戾气的红瞳，亦如耳坠红宝石的妖冶。
紫色的业火以贺渊为中心轰然爆发！以贺渊为中心，【银翼】所化的无数银丝锁链猛然爆散开来！飞射的银丝勾勒出尖锐锋利的刀尖刺向猎犬！
顿时，半空中传来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利器刺破皮革与□□的沉闷贯穿声！
鲜血如同突然降下的猩红暴雨，泼洒在焦黑的地面上。
那几名从不同角度同时发动偷袭的猎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他们凭借千场战斗的本能护住心脏、头颅等致命要害，但面对这三百六十度无差别的、由无数细小却锋锐无比的银翼碎片构成的死亡风暴，却不可避免被无数金属刺破躯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静止。画面定格，三名猎犬以各种扭曲痛苦的姿态被凝固在半空或地面，身上插满闪着业火紫光的银色尖刺，鲜血正从无数创口中涌出！
这是贺渊从未动用过的战斗方式。却违背常识的，这也是贺渊拿到银翼第一时间操控，从一开始就制造出的孤注一掷的打法！
面对猎犬群，就像被触动开关……
他抓着那只已经肝胆破裂、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猎犬肩膀，将其如同挥舞一件沉重的兵器般，抡起砸向最近处那名被贯穿在空中不得动弹的猎犬。两只猎犬撞击在一起，一同翻滚着砸落在地，一时难以爬起。
其余猎犬好似没有痛觉，挣扎着脱离银翼的穿刺，飞速后退。
他们从未给予眼神给倒下的同伴，也未曾将生命放在正确的观念里。
一种遇见必要时刻，不用再掩饰的触发条件。
边墙的人好似天生就知道如何利用自己、利用任何物品、利用敌人的认知，行驶暴力、戾气、狠辣的能力。
就像这些猎犬，行驶卑劣的战术。
就像自己，在末路战斗时刻，身体的血液却在燥热流动，跃跃欲试。然后……将伤痛、愤怒、悲伤、绝望，甚至陷阱，予以奉还。
想到这，看着这群边墙的“猎犬”。贺渊反而轻笑出声。只因这些猎犬的主人，被他成功阴了把。如果猎犬们无法处理他，这只能证明，那边墙的女王，还不够格……
与那些光明磊落的正派不同，贺渊也没有想过要去像金天意、布蕾卡、陈以安那般，以一敌一，正面战斗。
边墙内的人们，他还不好意思动用杀招……
但对付“老乡”们，总得来点让大伙都熟悉的感觉。可惜……贺渊高抬起头，冷漠俯瞰弓身随时准备进攻的猎犬。可惜他的灵力近乎快绷紧到暴走边缘。否则，这一击，【业火】的附着伤害尽数爆发，这里的猎犬，一个都逃不掉！
谁敢上前，就抓住机会废掉谁！
“怎么样？继续？”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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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DAY7 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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