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睁开眼。
周围并非纯粹的黑暗，也不是任何实体的空间，而是流淌着无数0和1数据流的、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过渡层。这是虚拟舱在一次高强度模拟结束后，进行数据缓存、清理与准备下一次载入的短暂“真空期”。
黎白的意识体就悬浮于这片数据的虚空中。他脸上那副由银白丝线编织的面具已经剥离，未受伤、崭新的脸在面上浮现。
在他预期中，他会直接苏醒在虚拟舱中，或是来到观战层。但目前的状况，似乎并不简单。
“嘀嗒……滋……”
一阵不和谐的、带着明显杂音的电子合成音在他“耳边”响起。
“优秀的演出~我亲爱的‘主播’黎白！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领取你的‘打赏’了？”卡兰西的声音响起，带着故作亲昵的蛊惑。
“打赏？哼，卡兰西，我的管理员，你的做法如此愚蠢，我可不敢恭维。”黎白冷笑，先发制人表达不满。
黎白的目的当然不止获得胜利。赢过女王，拔得头筹，得到卡兰西直播间权限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他的目的很多，其中卡兰西发挥不可磨灭的重要性。
首先，是卡兰西的剧本。早在几天前，卡兰西找上门便已经预测到后续。黎白依靠套取的细节，先后对袁教官、严教官说辞都进行一番证词，后亲身经历有关女王和猎犬的能力，确认所言非虚。
一个人、一个系统若是有对后续的事件预测能力，将会是巨大的威胁。本质上一件事情的导向都会因为蝴蝶效应变化，但黎白也在多番搞事之后发现，女王入侵的既定事实是不可改变的。
既然如此，黎白自然想到了利用现状。
利用教官与女王的赌约，让他的目的一次性多方达成。
其一为积分的积攒。本质上此次试炼依然是积分制度，由活的时间和表现情况进行打分。对于金天意、布蕾卡这般难缠高分的人物，黎白毫不客气想要提前扼杀。而对于方烨、封四辰，现在急需提升积分的同伴，黎白也需要辅助。如何既观察敌人，又暗中激发他想要的效果？
最佳的方式莫过于在敌人身边，作为间谍存在。
在反击时刻，更是将所有在场人的情绪点燃，无论爱恨抵达顶峰。评分褒贬不一，但一定够引人注目。
在此之后施行阶段，黎白更是利用卡兰西的合作，半诱导提升自己能力，领先探索异能，试探未来对手。毕竟，黎白没有忘记他的目的，成立一个小队。根据总教官的话语，新小队的成立向来只有特殊小队作为新番队登场，将会是集训营中最厉害的人物、最适合且破例的特殊存在。在成立特殊小队上，布蕾卡和金天意都是最大的敌手，他们必定会有想出人头地，成为率先成立特殊小队的领头羊。
在此基础上，新的目的建立，方案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修正。
但黎白没想到，卡兰西的做法冲着让他被误解、恩断义绝上去。对付方烨让其精神失常，杀死陈以安，无论哪一个都够让他原本的同伴认定他十恶不赦。
这明显是卡兰西的思考，企图拿捏他。可惜他并不吃这一套。
“这怎么会呢？你得到你想要的，而我的收益率也已经提高不少。”卡兰西的数据流在眼前萦绕，他还在装傻充愣。
“怎么会？”黎白淡淡地勾起笑容，“卡兰西，作为管理员的你，似乎分不清是谁带来的收视率？”
自那日卡兰西纠缠上来时候，黎白就清楚知晓，一味的逃避并无作用。既然卡兰西能找到他一次，毫无征兆，目前也没有办法追溯，那就会有下一次。况且，黎白也不打算放过这个威胁。
卡兰西竟然敢独自脱离主播搞事，伪造他的音色和女王的行为，对方烨造成冲击。无论是否是黎白想要的效果，黎白都感受到被冒犯的恼怒之色。
即便是他想要制造叛徒的身份，也应当由他自己扮演决定。更何况黎白并未想要将方烨和陈以安纳入必除角色中。原意想要偷摸给方烨活到最后，碌碌无为拿点分数，硬生生给人逼出全图预警。违背他的意志，身为幕后的辅助做出主导，卡兰西的做法无异在他雷点上蹦迪。
“我自然可以与你达成协议，双方获得好处，何乐不为？可是你呢？作为一个辅助者，一个系统，竟然敢干涉主导者的行动。这一次也就算了，下一次你的叛逆会给我带来多大的损失？”黎白冷笑，扣着手指不屑一顾，“可惜啊可惜，卡兰西，你就像一头愚蠢的猪，拱坏了好事还得意洋洋。”
卡兰西的音调暗下去，电子音滋滋作响显得烦闷：“可笑，手拿剧本的我还要听你的指挥？”
“哦，对。有剧本一手好牌也能打的如此烂牌。当真是废物。”
“你的作为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当间谍却没有达成杀死女王的结局，不足以吸引人！”卡兰西飘动的数据流在黎白身侧飞舞。
“哦，那你有胆说说你现在收视率呢？”黎白轻笑耸肩，毫不在意反问。
“以你的效率我可以寻找下一个你！玩家，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卡兰西怒吼，“趁我还没转变心意。呵，我可能就抛弃你，永远困在系统夹缝中，无聊到死亡！”
黎白的意识体没有任何波动，冷静而刻薄的回应：“口口声声说能把我困死，可你怎么这么急呢？哦，我知道的。你很急切。因为你无法一直将我困在这片缝隙里。”
“困住你？呵呵呵……可怜的家伙，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拥有的能力……”卡兰西冷笑着，他的数据流在四周飘动。
“但你现在奈何不了我，不是吗？”黎白打断他，看着卡兰西声波趋于平稳的颤动，不由在意识中发出嘲讽的大笑，“因为这里根本不是你的什么异次元空间，而是虚拟舱的整备空隙时间！你不过是钻了系统维护、无人监管的空子，才能溜进来与我‘私聊’。”
卡兰西的电子杂音明显加剧。
黎白继续施压：“你以为你能欺骗哪个傻子？你自己？可惜，真相是，虚拟舱外的教官并不是你能暴露的存在。他们之中，一定有让你忌惮的，对不对？你甚至不敢真正将你的‘存在’投射到他们面前。”
“#￥jslkfjaA$……”
“纵使你在网络层面有多嚣张，这个庞大的‘系统’本身，也不会允许你们这些‘管理员’越界行事。”黎白笃定道。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就是系统！”卡兰西强撑着宣称。
“呵呵，前后逻辑矛盾。”黎白嗤笑，“‘系统’和‘管理员’权限可是两回事。你口中的这个‘系统’，应该不是指你掌管的那点可怜的后台权限吧？而是真正统领你们所有工作，安排、掌管着整个‘剧本’运行的主系统？”
卡兰西的电子音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被戳破伪装后的、冰冷的嗤笑：“知道又如何？你依旧在我们的棋盘上。”
“棋盘？不，是你们需要‘演员’，而你需要我。”黎白的意识体仿佛做出了一个摊手的动作，施施然道，“我们只是在谈一笔交易。你反应可太大了。”
当然，从一开始黎白就在试探，获取信息，任务、奖励都不重要，但非常明显的，管理员需要签署主播。就像交易，主播带来劲爆画面，管理员调整直播间。
而剧本，分明是主系统拥有的信息，一切的基点。因此，身为卡兰西的管理员才既会吹捧，却答不上来。
“我有很多选择。你不是唯一的恩赐。”卡兰西的语调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数据流出现了轻微的紊乱。
黎白但笑不语，卡兰西现在就和自爆卡车没有两样。
“可这次的‘演出’，潜在收益巨大。不仅过程‘有趣’，能吸引大量你想要的‘关注’，更重要的是，它似乎也触及了你背后某个真正的‘目的’。你舍得？”黎白的意识传递出笃定的意味，笑声中仿佛充满邪气。
卡兰西不语。他察觉到自己多说多错，而黎白显然在看他笑话。
“我们都是聪明人，而你，能用来与我‘单独洽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整备阶段快结束了。”黎白淡定地收回笑，虚虚看向卡兰西数据流的位置。
卡兰西的沉默持续了几个心跳的时间，终于，想通的他再次开口，语气变得直接而冰冷：“……你想要什么？”
“第一，回答我的问题。这场‘猎场’剧本的核心框架，是谁编写的？”
“我们只负责接收和执行上层下发的‘剧本梗概’，填充细节。来源，无法探知。”卡兰西回应道。
“第二，‘打赏’和‘奖励’的实质是什么？我能得到什么？”
“基于你的‘演出效果’和获得的‘关注度’，我可以从我的权限库存里，为你申请或直接发放一些‘资源’。”卡兰西踟躇一下还是回答了，他知晓黎白的索求不可能只有一点，而他也是被视察的一份子。
“第三，”黎白的意识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如果我最终拒绝签署这份‘主播合约’，或者我的‘演出’未能达到你的预期，你是不是就会立刻换人？而你，我亲爱的‘临时经纪人’卡兰西先生，你……会怎么样？”
“……真是……好算计。”卡兰西的声音几乎要结冰，刚才想到黎白是否有如此大胆识，现在就得到威胁，“我是绑定你的引导系统，讨论这个毫无意义。多说无益！”
“OK~”黎白打了个响指，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先把第一个‘开播福利’结一下。我要【异能】。”
“这不可能！”卡兰西立刻拒绝，数据流剧烈波动。以人的视角来看，似是在尖叫。
“螟蛉虫？”黎白尝试报出一个可能存在的诡具方式。
“不！不是级别问题！这无法做到！”卡兰西慌神，他压低声音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真有意思，”黎白紧追不舍，他眯起眼睛。在顽蛀的空间内，他可将谎言放在螟蛉虫之上，让一次直播疯狂。看来，不是恶人互杀的流量更有意思，而是螟蛉虫本身在系统里就具有非常珍重的地位，“赋予、强化、或者引导异能，这不正是你们这种‘系统’最基础的功能之一吗？为什么不可以？”
卡兰西似乎被逼到了墙角，电子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恼怒：“你要的是异能！你必须先理解清楚你自己拥有的东西！在这方面，我绝无可能告知！”
黎白反问：“我的异能？呵，看来你也清楚，我不是【织网】，而是更不知所谓的【剥夺】。你很需要？”
卡兰西略过他的问题，道：“你若是想要真正发掘、掌控你灵魂本源的力量，那就只能靠你自己。呵，或许，要用人命和鲜血去堆叠呢！”
黎白的意识一滞。
用人命堆叠？卡兰西这是在给我下套，诱导我为了力量不择手段？还是……他说的是某种残酷的真相？
思虑瞬息，黎白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卡兰西数据流的变化，同时改变了策略。
“好吧，看来‘新手礼包’比想象的要吝啬。”他的语调听起来有些遗憾，“那退而求其次。给我立刻回复消耗的精神力，外加你权限内所有有关‘精神海’、‘精神系’相关的异能、诡具、乃至诡异现象的所有可公开资料情报。这总可以了吧？”
卡兰西的数据流明显松弛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这个……可以操作。精神力回复马上注入。相关情报资料库已对你开放部分权限，你可以自行检索。请注意，这些信息具有时效性和局限性。”
一股温和的力量开始滋养黎白消耗的精神，同时，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结构复杂的虚拟资料库界面在他意识中缓缓展开。
黎白默许他的行为，心中清醒。力量、情报、还有这个“系统”的底线和弱点，他都暂且摸索到了。接下来，见机行事，获取更多的利益。他挥手无聊道：“放我意识回归，我要离开虚拟舱。”
“你不好奇结果吗？”卡兰西不满道。也许作为忠实的直播管理员，竟然也喜欢追剧看完结果。
“不用看都知道结局。”黎白勾起冷笑，自信道。
“谁？因为封四辰吗？”卡兰西警惕地问，颜黎白对他来说太不可控，目前为止他甚至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不。不止。”黎白抬眼，“因为剩下活着的还有纪晴夏。”
黎白：呵，跟我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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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王者祭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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