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前厅,总管给月如水上了茶水,去后院请宣铃。
宣铃得知消息后,来得很快。
她在前厅上首坐下,总管为她也倒上一盏茶,随后撤出前厅,为二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空间里,端坐在上位的姑娘朝下首之人投去视线,薄唇轻启,“月仙长。”
她唤了月如水一声,接着一顿,移开落在月如水身上的视线,往厅外某一处看去,眼睛一眨,却也没说什么,很快又将视线挪回。
动作细微,但月如水还是注意到了。
她指尖轻轻摩挲手下茶盏,清楚宣铃应该也是察觉了厅外某人的存在。
而某人尚不自知,还蹲在门外边的绿植旁,借着盆栽掩耳盗铃。
“世子殿下。”
而门内二人虽都察觉到了第三人的存在,却也默契都没提,浅笑致意后,便直入主题。
“此番来贵府,我是为履行我们的婚约。”月如水言简意赅说明来意。
也明白她这趟来见宣铃过于突然,是故话说完,她便缄口不再多说一字,将话语权转交给了宣铃。
宣铃其实早从先前同她汇报的那位总管处听过这些。
但等月如水亲自说出口,她还是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月仙长,你我婚事,我母亲未曾与我提过,因此骤然得知,我实在没有什么准备,也不知该给你一个怎样的答案。”
宣铃坦然说:“所以若是草草就答应你,或是拒绝你,想来都不合适。故而,我还需要同母亲商量一番,再给你答复。”
宣铃同月如水说了自己的想法。
月如水颔首,理解道:“此次仓促登门,我也有思虑不全处,世子殿下不怪我,已然是我的幸运,我也自会等世子殿下细细考虑此事。”
她没想强迫宣铃同自己成婚。
哪怕宣铃想毁了婚约,月如水其实也并不觉有什么。
毕竟她们的婚事定下时,她也只是个孩童,她也尚未有做选择的能力,所以如今,宣铃若是不想要这桩婚事,她心里也算是落了块石头。
“那这几日,便先委屈月仙长在府上住着。等我同母亲商量好,我再来寻你,可好?”宣铃已经想好了后边的事。
月如水没意见,轻点了下头,“全凭殿下安排。”
于是宣铃看向厅外,喊了声:“青雅。”
青雅还蹲在外边做蘑菇,猝不及防听宣铃喊她,一个激灵从挡自己的盆栽后边探出脑袋,旋即意识到宣铃恐怕早发现了她,末了,只能乖乖自己走出来,进了前厅。
前厅中,宣铃和月如水的视线都放到了青雅身上。
这侍女,宣铃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进的府,只晓得对方总爱各种偶遇她,手段不算高明,却意外地不叫人反感。
也因此,哪怕青雅三天两头就在宣铃身边冒个头,宣铃也没将人赶出府,只想着看看下回,青雅能从哪里冒出来。
“带月仙长去望舒院。之后几日,月仙长的起居便由你负责。”宣铃给青雅安排了任务。
这侍女是别院里活最少的,宣铃觉得有必要给她加点工作。
而青雅,没有反对的权利,也没有反对的想法。
她一脸温良地接了任务,送走宣铃,然后给月如水带路。
而月如水没想到自己还能和这看门的侍女有交集,一言不发跟在青雅身后,目光浅浅分出一部分在青雅身上。
青雅浑然不觉,自顾自带月如水去了后院。
后院是个整体称呼,里头还有上百个小院子。
其中,安排给月如水的望舒院位于后院东南角,是别院客人专住的地方。
“青雅是你的名字吗?”走着走着,月如水忽然出声问青雅。
青雅天生带了点路痴属性,正在辨认接下来的路,闻言,脚下一顿,缓缓点了下头,“是。”
月如水好奇:“名字是父母所取,还是世子殿下为你取的?”
她看出了青雅和宣铃之间关系的微妙。
青雅倒没想这么多,月如水问起,她便答道:“自己取的。”
本来还有个姓的,叫祝青雅,但后边青雅觉着二字id比三字id高级,于是就省去了姓氏,直接在系统录入了“青雅”两个字。
“有什么寓意吗?”月如水也见过不少给自己取名的人。
每一个名字大都有其特殊意义,青雅应当也不例外。
“呃……其实没什么寓意,非要说的话,就是这个名字显得我是一个温婉柔情的姑娘。”但青雅总不按常理出牌。
她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还大都天马行空。
“温婉柔情吗?”而月如水听了青雅的话,嘴角微不可察一弯,有些忍俊不禁。
青雅不是个能和“温婉柔情”四字沾边的姑娘。
她个子小巧,裙衫鹅黄嫩绿,还天生一张娃娃脸,哪怕五官再精致,也只会像年画里抱着大胖锦鲤的娃娃,而不会像一个柔情似水、弱柳扶风的画中美人。
“嗯。”可青雅自己不这么认为,她肯定点点头,还特意为月如水多解释了一句,道:“都说名字决定气质,你不觉得多这么喊我几次,会觉得我有点不一样吗?”
她眨巴着眼睛望月如水。
月如水实在没忍住,拍拍青雅的脑袋道:“是有些不一样。”
说着,她默默走到青雅前边,不回头看人:“但还是自然一些、做自己的你最好。”
青雅跟在身后,“我现在不像自己吗?”
她托腮,自问自答:“可能是会有些不像。”
毕竟穿书的时候,她美颜磨皮过。
因为经常熬夜,她的黑眼圈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所以她只能手动解决,还自己一个青春貌美。
“哎呦——”
蓦地,就在青雅思考是不是美颜过头时,前边的月如水忽然停下了脚步。
青雅脑袋撞到人后背,吃痛,后退了一步,抬头,以为月如水是走前边,走错路了。
可接着,月如水却当她面拿出了一张符纸。
“这是辟邪符。”月如水将符纸给了青雅。
青雅低头看手里仿佛有神秘东方力量的东西,秀眉一挑,心道,修士果然都有送人符纸的爱好吗?
青雅觉得新奇,她还是头回见黄符,小心摸了三下,仔细收进腰间的荷包里。
“多谢仙长赠符。”青雅真诚感谢月如水,旋即又苦恼自己手上拿不出能回赠的东西。
“这几日就要辛苦青雅姑娘多操心我的起居了。”所幸,月如水一句话又迅速解决了青雅烦忧。
“我会照顾好仙长的!”青雅两眼放光保证。
月如水浅浅一笑,继续朝前走,但余光不再放青雅身上,而是落到远处虚空处,直到双脚都踏进望舒院,她才慢慢收回视线,注意力又放回青雅身上。
青雅一路跟着月如水,她发现月如水竟比自己还熟悉来望舒院的路,神情不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月仙长是来过别院吗?”青雅试探性地问了嘴。
月如水闻言,唔了声道:“未曾。”
青雅好奇:“那仙长为何知道来望舒院的路?”
月如水:“因为每走一段路,我都会回头看青雅姑娘一眼。青雅姑娘若是神情不对,我便知走错了路,会重新绕回去,再走一遍。”
“这样吗?”青雅记得是有几段路好像走过两回,她若有所思,浅浅信了月如水的话,“月仙长记性真好。”
她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转而看了眼天色,然后道:“仙长,天色不早了,我现在去饭堂为你拿饭。”
青雅吃饭向来很积极。
月如水微微颔首,没有挽留对方,将人送走,进了屋子。
青雅则快步赶去饭堂。
饭堂里,青雅同负责膳食的总管说了月如水的事。
总管会意,叫厨子开小灶给月如水另炒小菜。
至于青雅,也没闲着,趁厨子开小灶,自己赶忙洗出一副碗筷,盛了饭菜开吃。
吃饱喝足后,青雅同总管讨了一竹节杯,往里头倒满冰镇过的酸梅汤,然后才将厨子刚烧出来的饭菜装进食盒,提着离开饭堂。
饭堂外,天还微微亮着。
夏日的夜总是来得很慢。
青雅喝着竹节杯里的酸梅汤,感受渐渐凉快的清风,舒服得眯了眯眼。
这样宁静安好的时光不论在哪里,都是值得慢慢体会的。
青雅放慢脚步,走在鹅卵石铺出的小路上,脚底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传来没有规律的各种触感,就像是在按摩。
“真好。”青雅不禁小声感慨。
如果可以,她愿意永远沉浸在自己创作出来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祥——
“呼——”
猝不及防一阵阴风吹在青雅后脖子上。
青雅一个激灵,寒毛倒竖,鸡皮疙瘩在胳膊上起了一片。
什么玩意儿?!
青雅大气不敢出,两腿也跟灌了铅似的封印在地上,走不动一点道。
大白天——
不对……
大晚上见鬼了?
青雅僵硬站着,唯一还能咕噜转动的两颗眼珠子朝四周望了一圈,最后停在鹅卵石路旁的那片人工湖上。
湖水平静,没有一丝丝涟漪的湖面如同一面铜镜映照出她身后的情形。
只见一团灰色影子贴在她后背上,像人又不像人,轮廓极其模糊,就好像是石蜡捏出的一个人在高温下融化,蜡油贴着她后背,温度骤然下降,寒意钻进了她的骨头。
生平头一回,青雅感觉自己要吃席了,自己的那种。
等等——
突然间,青雅想起一件东西。
她僵硬的手指动了动,一毫米一毫米艰难开始挪,往腰间摸去。
那儿挂了一个荷包。
荷包里是月如水送她的辟邪符。
青雅觉得自己还有救。
她眼睛盯着湖里的灰影,同时手指探进荷包,指尖捏住符纸一角,用力,将符纸从荷包里扯出,攥进掌心。
就是现在——
青雅屏息凝神,也顾不得额头的汗簌簌滑进眼睛,找准机会便要将符纸甩那团灰影上。
却不想,肩头忽地一重,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
“没事吧?”清脆的女声砸进耳朵里。
青雅倏然一分神,符纸团进手心里,揉皱。
而灰影也在那道声音响起的刹那,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月、月仙长?”青雅整个人松了下来,先前的压迫感也在灰影消失后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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