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入夜,微热的风拂过脸颊,青雅小跑着躲开梧桐院的侍女,去了别院门口。
别院外,一个人影站在门口的石狮子后边,她在青雅蹑手蹑脚从别院大门里钻出时,露了一片衣角,青雅瞧见,立马朝人走了过去。
“朝雪。”青雅喊,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她已经和朝雪建立起了深厚的牌友情,“你来这么早?”
青雅有些意外朝雪比自己出门得还急,正想同人抱歉她来得晚,却不想,尚未来得及开口,她就见一直站在阴影里的人上前,露出了另一张脸。
“月、月仙长?”青雅脚下一顿,目露诧异,“原、原来是你啊……”
她没想到早早就在门外等她的会是月如水,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月如水见青雅见到她后的神情从喜悦转为其他,眼睛轻轻一眨,接着垂下了眼睫,“青雅姑娘见到我不高兴吗?”
她问青雅,语气听着有些失落,整个人也在说完话后,又后退一步,站回阴影里,只留给青雅一个瘦削、好似受到了伤害的落寞身影。
让青雅顿时觉得她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给揪紧了。
“不是。”青雅连忙摆手,她试图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苦恼抓了抓衣裙,随后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抓住了月如水袖角,道:“月仙长,我没有不高兴。”
她轻抿了下唇,“我只是见小殿下,还有朝雪不在,有些奇怪。”
她安慰人的本事向来不高明。
所以她也不知道月如水有没有信她的话,只无声抓着人的衣袖,等待月如水的回应。
“她们进宫了。”而月如水也没有让青雅等太久,便给了青雅回答。
给完,作为报酬,她轻轻拉住了青雅的手,青雅愣了愣,但没有立马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在短暂的纠结过后,小心回握住了月如水的一根手指。
她不想再让月如水伤心,所以月如水想牵手的话,便给人牵吧,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她们是晚上入宫的吗?”和月如水牵住手,青雅不自觉地跟着人脚步,慢慢朝繁华的街道走。
渐渐地,一盏盏颜色各异的花灯在路边出现,暖黄色的柔光打落,她们的影子落在地上,相依在一起,就同身畔经过的无数对爱侣一样。
“是。”月如水偏首垂眸,视线从她和青雅的影子上划过,然后慢慢抬起眼,所有目光都在青雅一个人身上,“宣铃说,灯会时,宫中戒备不严,她想趁此去看看,就带上了朝雪。”
朝雪虽然嘴碎,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
因此青雅听月如水这么说,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道:“是该带上。宫里守卫这么多,她们偷溜进去,有朝雪在,小殿下也算多重保障。”
……
……
“你带我入宫是不是因为吃醋了?”而某雪本人单手撑头,在青雅和月如水看花灯时,正同宣铃趴在一座殿宇的房顶上,“是不是我单独约小青雅,叫你不高兴了?”
朝雪脑袋疯狂往宣铃脸上凑,同时,嘴里欠欠得骚扰宣铃。
宣铃听了两耳,果断给人脑门上一锤,朝雪骤然吃痛,捂着嘴,戴上痛苦面具,无声嗷嗷了两下,老实了。
“我带你入宫才不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宣铃掀开身下一片房瓦,在视线往下落时,同朝雪道:“只不过是月如水说,要我将你带远些,才答应给我一张替身符丢别院里,我才将你顺手带过来的。”
宣铃解释,说着,视线锁定殿宇中一个躺在床榻上的病弱女人。
女人面色惨白,微乱的头发随意散在脸颊上,正阖眸轻声睡着。
“嘁。那些修士一个个的果然有八百个心眼。”朝雪听宣铃带她是月如水的意思,轻嗤。
宣铃听见,余光瞥了眼朝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是人家心眼多,还是你缺心眼,你没点数?”
宣铃无语吐槽:“人家一对去灯会看花灯,你跟着去做什么?横插一脚,顺便碍人家眼?”
“我就要碍她月如水的眼!”朝雪气呼呼瘪嘴,然后小声嘀咕:“谁让她天天带你下那破棋,还不让你理我的……”
宣铃:“……”
宣铃:“她没让我不理你。”
朝雪:“可她带你下棋了。”
宣铃:“那我下回和你下?”
朝雪:“……那还是算了。”
她轻咳一声,躲开宣铃视线,对自己很有数道:“我还是喜欢和青雅下的那种棋。”
宣铃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后视线又落回了房瓦下那个躺在床榻上的女人身上。
“她就是大骊皇帝?”朝雪凑到宣铃边上看。
宣铃嗯了声。
朝雪感慨:“美人老了,果然还是美人。”
宣铃:“嗯?”
她幽幽望了眼朝雪。
朝雪自觉捂嘴,乖巧用术法隐匿二人的存在。
“你不去看看她吗?”片刻,朝雪没忍住,还是张了口,“我有法子让她看不见你。”
朝雪多少明白宣铃的心。
可宣铃却摇了摇道:“不去。”
她态度坚决。
朝雪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人一鬼趴在房顶上喂蚊子,约莫半个时辰后,殿宇内又进来了一个人。
她这回没穿她那一身冷冰冰的玄甲,而是穿了一身墨蓝色的袍衫,整个人干净利落。
“来了……”封思崖进殿后,床上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侧眸朝人望去。
封思崖上前,将人扶起,靠到了床榻上。
“小七。”封思崖喊宣情,替她简单理了理额前碎发,露出那张因病憔悴的面容。
“还是没查到那些死士身份吗?”宣情并不在意封思崖为她理发的动作,她微微有些浑浊的眼一抬,面无表情朝人看去。
封思崖坐在了床榻边的一张圆凳上,她从随身拎的那个食盒里端出一碗苦味阵阵的药,给了宣情,然后道:“没查到。那些死士背后的人手脚很干净,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封思崖这些天一直在为宣情查那些要捉宣铃的人。
但可惜,一无所获。
“我明日打算再去云安一趟。”封思崖道:“所以这些天,你答应我,照顾好自己,行吗?”
封思崖恳求宣情。
宣情轻飘飘嗯了声答应,随后将喝干净了的药碗给封思崖。
封思崖皱了皱眉接过,片刻无奈叹了声气,将空药碗放回食盒里。
“你从来不肯听我的。”封思崖道。
宣情没有否认这点,只在缄默一阵后,又问封思崖:“昔束别院那边情况如何了?”
在青雅几人回盛安途中,封思崖将她们所有行迹都事无巨细汇报给了宣情,宣情隐隐察觉出了三人关系的微妙,于是在昔束别院中做了一些安排。
“听别院的侍女说,小殿下,还有那姓月的修士,她们自住进别院的第二日起,就每日雷打不动晨起去那叫青雅的女子处,直至吃了晚膳,方才各自回院落歇息。”封思崖说。
宣情听后,又问:“那那个叫青雅的女子对宣铃和月如水住进她院中,有何作为?”
封思崖:“她似乎并不在意。每日小殿下同那姓月的修士下棋,她就在一边的地上趴着独自玩,似有……似有隐疾。”
宣情:“?”
宣情:“。”
“原来是个傻的?”
封思崖不确定颔首。
二人沉默一阵。
房顶的朝雪则是捂起肚子,在那儿边打滚,边哈哈大笑。
“隐疾……噗嗤……隐疾……笑死我了……”让青雅背锅的罪魁祸首笑的不亦乐乎。
一旁,宣铃见状,嘴抿成一根直线,心觉真有隐疾的恐怕另有其人……不对,另有其鬼。
“小七。”殿宇中沉寂许久,封思崖忽又开口:“你真要小殿下同那修士成婚吗?”
她虽然迟钝,却也在宣情的一些安排中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她们对各自都没有一丝情意,这样贸然安排,恐怕会出事……”
封思崖也算见过许多前车之鉴,所以想劝劝宣情。
可宣情却极其果决道:“情意不情意的有什么重要的。”
她沉下脸色,面无表情盯着盖在腿上的锦被道:“月如水身负仙骨。宣铃和她若有孩子,那那个孩子十之五六也会身负仙骨,且还是天授的皇室血脉,就和宣铃一样。”
宣铃是大骊百年后,皇室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室而今唯一的一个孩子。
据古籍记载,一个朝代一旦存在百年,便是被上天认可了。
所以百年后,上天会给建立这个朝代的掌权者降下福祉,令其后嗣拥有与常人不同的血脉。
此血脉献祭一柄名为青冥的神剑,就可开天辟地,令持剑者成仙。
故,为了避免有心之人觊觎,除皇室在位者外,几乎无人知晓这件事。
“倘若有一日骊朝出了什么事,那宣铃只要牺牲掉她那个没有仙骨的孩子祭剑,再叫她那有仙骨的孩子持剑,便可威慑天下,再叫骊朝存续起码百年。”
也可叫宣铃稳坐帝位。
更甚者,宣铃也可自己成仙,只要她剥了自己孩子的仙骨,换到自己身上。
“小殿下若不愿这么做呢?”封思崖担忧。
宣情道:“那就你替她动手。”
封思崖:“……”
封思崖:“好。我知道了。”
她沉默以后,还是答应了宣情。
与此同时,房瓦上,宣铃听见了宣情所有话,面色一沉,重重将掀开的房瓦盖回了原来的位置。
“走。出宫。”宣铃同朝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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