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的后事处理好已是半月后。
宣铃没将她直接葬在云安,而是在郊外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立了一个衣冠冢。
因为宣宁生前曾交代过宣铃,倘若她没能回到盛安,死在了云安,宣铃就将她的尸骨烧成灰,带回盛安。
于是宣铃没有违背宣宁遗愿,有条不紊处理好了一切,直至衣冠冢立好,一切方才结束。
“青雅。”
衣冠冢立好当日,一行人回别院已是傍晚。
夜幕低垂,别院大门口点起两盏白灯笼,白光摇曳。
宣铃喊住了青雅,同她道:“随我去我那一趟。”
她将人单独喊走,回了自己院子。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
宣铃和宣宁一样,都不喜欢别人伺候自己,所以院中常年没下人随侍在侧。
“嘎吱——”宣铃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门后,青雅为宣铃点了外室的烛火,屋中顿时亮堂了不少。
“坐吧。”一共两个人,宣铃也无心和青雅讲什么规矩,自己在上首坐下,便让青雅在下边也随便找个位子坐。
青雅也没墨迹,找个位子坐好,多少也知道宣铃恐怕是有什么话要问她。
“那晚,你也在场吧。”坐下后,宣铃倒了盏冷茶,喝了两口,随后开口,“就躲在房顶上,躲了一夜吧。”
宣铃语气平淡说,说着,视线徐徐放到青雅身上,静静看她,显然早有了自己答案,只是现在又亲自问青雅,想要对方一个确定的答案。
“嗯……是。”青雅也自知躲不过,在人刚开口、听出对方到底问什么后,就做好了受罚的心理准备,所以承认得很快,“我是在宁王殿下房顶蹲了一夜。”
她低下头,等着挨训。
但宣铃闻言,也只是微微一颔首,将茶盏里的茶喝干净,接着将茶盏放下。
“那晚为何要蹲在我母亲房顶?”宣铃好似没有生气,也没有旁的什么情绪,就像是在问一件寻常事,态度平和看着青雅。
而青雅只留了一个发顶给宣铃。
“因为瞧见了邪祟。”青雅钝钝说,解释道:“我身上又正好有辟邪符,就想着跟上去看看也没事。结果误闯了宁王殿下院落,后又听见小殿下您和月仙长的声音,怕被误会,便鬼使神差爬上了房顶。”
鬼使神差。
被女鬼提溜上房顶,怎么不算鬼使神差呢。
“就这样?”宣铃定定望着青雅,末了,无奈轻叹了口气,“还有第四人吧。”
她察觉到了朝雪的存在。
这其实并不难猜,毕竟青雅的躲藏技术拙劣,从未有一次躲好过。
“没有。”可青雅豁然抬头,否认了这点,“没有第四人。”
青雅又将脑袋低下,心中碎碎念,朝雪不算人,是鬼。
“不肯认吗?”宣铃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她刚处理好宣宁的事,整个人很疲惫,不想再在一些事上浪费时间。
所以见青雅有意隐瞒,她也不想再细究了,慢悠悠从位子上站起,道:“既如此,领了这月的月钱,便离开别院吧。”
宣铃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主,也不想和一个小丫鬟过不去。
因此她选择了直接送青雅走,而非强行逼供,或者别的什么。
“不要。”却不料,她刚说赶人走,青雅就扑上来抱住她两条腿,泪眼汪汪道:“小殿下,我不想走……要不……要不我们再谈谈吧。”
青雅还没想这么快杀青。
她抱着宣铃两条腿,半躺在地上,大脑飞速运转,最后一咬牙,也管不得被女鬼缠身了,同宣铃商量道:“小殿下,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愿意坦白一切。”
青雅觉着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宣铃低头看她,二人四目相对,一番眼神交流。
最后,宣铃心软了。
“说吧,什么条件?”宣铃坐回椅子上,问青雅。
青雅盘腿在地上坐好,手指轻轻戳着地面,道:“很简单,就是让我时时刻刻跟在小殿下身边,寸步不离。特别是晚上,也要睡在一起。”
青雅想,只要和宣铃时时刻刻在一起,朝雪就不能拿她怎样。
结果,宣铃好像误会了。
“你想以下犯上?”宣铃皱眉看青雅,心情复杂的同时也很快有了决断:“去领月钱,离开别院。”
比起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宣铃更想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熟料,青雅一听又要被赶走,立马又抱住宣铃两条腿,泪眼朦胧:“其实,其实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青雅退而求其次,“月仙长也可以。”
宣铃:“?”
宣铃:“……”
宣铃神情越发复杂看青雅,好一阵沉默,最后表示:“这得问过人家意见。”
言下之意,月如水同意了,也就可以了。
青雅阅读理解向来做得很好。
她乖乖松开宣铃的腿,道:“那我们现在去找月仙长吗?”
她抬头看宣铃。
宣铃顺手摸了摸青雅脑袋,正要开口说好。
怎料,月如水先她一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有事来寻世子殿下,误听了一些话,还望世子殿下、青雅姑娘莫怪。”月如水垂首致歉。
但青雅和宣铃都知道,月如水听见她们的对话,绝不会是误听。
事实也确实如此。
月如水早在宣铃唤青雅一道走时,便跟在了她们身后。
不过这些,谁也没有说破。
宣铃让青雅在一旁坐好,然后问月如水:“仙长既听见了,那可愿意答应青雅,让她随侍在侧?”
她询问月如水。
月如水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青雅,问她:“青雅姑娘不肯直说那人是谁,反倒提出这些条件,是因为说了会有性命之虞吗?”
她点破了最关键的点。
青雅一顿,片刻点头,承认:“是。”
月如水于是道:“既如此,姑娘想搬来我院中暂住也可。只是……”
月如水看向宣铃,又道:“我与世子殿下有婚约在身,姑娘若想同我共居一室,或共榻而眠,这二者还是不可以。因为这不合礼数。”
月如水有自己原则,但她可以向青雅保证:“不过姑娘住我院中,我可布下一阵法,保你性命无虞。”
月如水有把握护青雅周全。
但青雅信不了一点。
因为小命可贵,她实在是赌不了一点。
“如果是因为婚约的话,我还有一个想法。”青雅举起小手发言:“那个……可以小殿下和月仙长你们睡一张床,然后我在你们房中打地铺。”
这样既解决了月如水的顾虑,还能让青雅得到双倍保护,简直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结果,月如水和宣铃还是不答应。
二人异口同声,道:“不行。这不妥当。”
齐齐否决了青雅提议。
青雅:“……”
青雅忍不住问:“这也不妥当吗?”
二人肯定道:“不妥当。”
青雅于是问:“那怎么办?”
二人又沉默了。
“总不能我睡你们中间吧……”青雅嘀咕。
二人听见,正想说:“这更是万万不行。”
可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转移了注意。
“小殿下!小殿下!”门外传来淑雅慌张的喊声。
三人同时朝门口看去,青雅更是站起往大门走了一步,却又被月如水伸手拉回。
“有刺客!有刺客!快走!快走!”淑雅满脸恐惧地冲了进来。
下一瞬,一支羽箭穿过她的胸膛,一击毙命,淑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口血吐出,喷溅在三人脚下的地面上。
“淑雅姐!”青雅大喊一声就要上去,却被月如水拉到了身后。
月如水挡在青雅身前,青雅紧紧抓住月如水的衣角,就算人再迟钝,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不再动作,老实躲在月如水的身后。
月如水和宣铃则是一道看向被淑雅推开的房门。
门外,十五人组成的一支死士从天而降,为首那人最先闯进屋子。
她看向三人,目光细细在她们脸上扫了一圈,确认目标:“除了这个蓝裙子的,另外两个都杀了。”
死士首领见过宣铃的画像,所以一确认自己要抓的人,就立马下令。
瞬间,所有死士闻声而动,她们提剑直朝青雅和月如水去,动作间,还有人用了术法,显然是有备而来。
“歘——”但月如水动作更快,所有人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的手,两张黄符就分别贴到了两名死士身上,瞬间紫火起,仅眨眼的功夫,地上就只剩下了两堆黑灰。
而那两名死士身后的人也在面露错愕的刹那,眼前闪过一道银光,随后轰的一声倒地。
“哗——”宣铃收剑入鞘,接着目光冷冷看向门外最后一名死士。
那名死士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同僚一个接一个死在了自己跟前,猝不及防。
“见鬼。”最后一名死士忍不住骂了句,但还是硬着头皮朝宣铃砍去。
宣铃面无表情朝她看去,手腕一转,就要用剑鞘去挡,可就在动作的刹那,她眸光一转,握剑鞘的手定住,转而徒手去接那长剑。
剑上是淬了毒的。
只要见血,必能一击毙命。
宣铃却没有躲,直直摊开掌心,就要握住剑刃。
但千钧一发之际,一块房瓦从天而降,打在死士的手腕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断了她一条手。
手中,她紧握的长剑也随之落地,只堪堪擦过宣铃掌心,并未伤人分毫。
“你们还有帮手?”死士跪倒在地,哪怕痛得龇牙咧嘴,还是质问了宣铃一句。
宣铃闻言,抬眸睨了眼房顶,没有吭声,只用剑鞘断了死士另一只手,随后回头望了眼月如水。
月如水上前,在死士身上贴了一张定身符。
符纸贴上,死士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有能让她说真话的法子吗?”宣铃问月如水。
月如水颔首,一声不吭又往死士身上贴了张真言符。
不用多说什么,宣铃便懂了意思。
“谁让你们来抓我的?”宣铃居高临下,冷声问死士。
死士闻言,咬住嘴,职业道德叫她一个字都不能多说,但真言符的存在让她的嘴违背了本能:“陛下。”
一个极其特殊的称呼。
能让人这般喊的,整个大骊只有一位。
那就是宣铃远在盛安城的那位姑母。
“是她……”宣铃袖下的手紧了紧,眼底划过一些晦暗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她掩藏好,“她为何要抓我?”
宣铃又问死士,死士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回答,整个人软倒在地,再没气性:“带回盛安,祭——”
后边的话,死士没来得及说完。
因为一根银针破空朝她飞来,她察觉到,回首,在目光触及一抹微光时,瞳孔缩了下,旋即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琤——”熟料,一道银光闪过眼睛,死士再睁眼,就见那使黄符的白裙女子不知从哪变出一把剑,将银针打回来处。
动作之快,脑子尚未有反应的功夫,便又有一名死士从对面的墙上摔落,已然没气了。
都是变态。
死士心里忍不住骂了嘴。
随即趁三人还看着墙那处,心一横,咬舌自尽。
鲜血从她口中淌出,染红了宣铃的鞋底。
宣铃垂眸望她,忽见一缕红光从对方口中钻出,转眼又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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