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吃着碗里的馄饨,青雅吃了整整两碗,方才放下勺子,惬意得整个人往后倒。
终于吃饱了。
饿了一晚上,青雅捧着填满的肚子,终于感觉自己还活着。
唯一的遗憾是,这次同她一张桌子吃馄饨的人都不一样了。
淑雅她们全都死在那场屠杀中,尸骨无存,仅在青雅的生命中停留了片刻,便匆匆离去。
难受又无可奈何,只能像从前一样,选择接受。
“青雅。”就在青雅想着淑雅她们时,宣铃倏然开口,拉回了她的思绪,“你走吧。”
宣铃离开别院时,什么也没带,只腰间一个小巧的储物袋里,有宣宁从前为她准备的钱财,还有一些保命的东西。
“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回家的盘缠。”宣铃从她的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推给青雅。
青雅目光落到那钱袋上,很快又移开,摇头,“小殿下,我不要。”
她将钱袋推还给宣铃,“而且……我也不缺这些身外之物。”
青雅腰间,还有衣裙两边的宽袖子里,都藏了好几锭金子。
金子是淑雅她们之前给她的。
她们说,这是她们提前给青雅的新年红包。
青雅本还想用这红包请她们吃饭,逛街,只可惜没机会了。
“缺不缺,你都拿着。”宣铃没有给青雅拒绝的机会,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又掏出一个小储物袋,将钱袋装进去,封好,让其只能由青雅打开。
宣铃:“这钱是你在别院多月的月俸。如今别院也没了,你也该走了。”
宣铃将储物袋系在青雅腰间,想让她自行离开。
可青雅不想走,她要跟着宣铃。
“小殿下,我不走,我要跟着你。”青雅掐了把自己大腿,一回生二回熟,泪眼蒙蒙望着宣铃,哭诉道:“只有你能保护我了……”
她滚到宣铃身上,抱住人的腰,就开始飙戏:“我先前已将那恶鬼卖了,如今若是一个人走,必会遭她报复的。”
青雅给朝雪扣锅,但这口锅扣得其实也不错。
青雅先前的确已经将朝雪的存在出卖,所以对方若是报复,也无可厚非。
“恶鬼?”宣铃闻言皱起眉,先前可没听青雅提起过这个。
“嗯。恶鬼。”青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将朝雪怎么把她提溜到房顶,又是怎么威胁她的事通通吐了个干净,末了还道:“她应该怕太阳,因为太阳一出来,她就变成一团灰气消失,和云霓特别像。”
青雅给朝雪下了结论,下完,她感觉脖子有点凉凉的。
于是默默往自己后脖子上贴了张辟邪符,塞进衣领里。
“既如此……”宣铃轻叹了声气,“便随我走吧。只是有一点,你需明白,你跟着我走,未必会比你一个人走安全,”
“没事。”青雅道:“有小殿下在,我去哪儿都不怕。”
青雅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
宣铃被她感染,浅浅笑了下,随后结账,同青雅,还有月如水一道去了附近最大的码头,买了三张船票。
要回盛安,坐船最快。
三人上船,为保安全,于是订了一个三人间。
房间里,三人选定床铺,青雅睡中间,月如水和宣铃一左一右睡两侧,位置分配好,又一起将房间简单打扫了下。
随后三人收拾东西,轮流进房间内置的一个小浴堂洗浴。
洗浴顺序,三人抽签,宣铃第一个,月如水第二个,青雅第三个。
青雅手气向来不行,不过她也不在意,将全身上下所有藏好的小金锭一枚枚翻出,接着放进宣铃给她的储物袋里。
这储物袋空间不大,但也能放一台双开门冰箱进去。
青雅细细研究了下,手摸进储物袋开始归置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东西。
至于宣铃和月如水,则是一个进浴堂洗浴,一个用清洁术简单整理了下自己,随后盘腿打坐。
房间中静了下来,只剩下浴堂内偶尔传出的水声,还有青雅摸索储物袋的窸窸窣窣声。
声音不大不小,无形中,抚平了三人昨夜到至今,一刻不停赶路的不安。
“吱嘎——”半晌,宣铃洗好澡,从浴堂出来。
她换了身干净简单的裙衫,头发还湿漉漉垂在肩上。
“我去外边将头发吹吹干,你们洗浴吧。”宣铃用巾帕简单搓了搓头发上的水珠,出了房间。
房间内,月如水不早不晚睁开眼,然后起身去浴堂沐浴。
浴堂里又传出水声。
青雅整理好储物袋,忽地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她没有换洗衣服。
这问题有点儿大,青雅放下储物袋,思考了下,出门想去找宣铃借一件旧裙衫。
可门外,夕阳西垂,宣铃不见踪影。
“吃饭去了吗?”青雅陷入沉思。
她们坐的这艘船,二楼有一个饭堂。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她们中饭又没吃,想来宣铃是风吹着吹着饿了,于是就先去吃饭了。
但这样一来,她换洗的衣裙该和谁借呢……
青雅有些哀愁地叹了口气,回到房间,月如水正好从浴堂出来。
月如水本就用清洁术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是故洗浴时间也就比宣铃短了一截。
“怎么了?”月如水看出青雅神情不对,出声问了句。
青雅闻言,也不觉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便同月如水说了:“想和小殿下借件换洗的衣裳,但小殿下好像去吃饭了。”
而吃饭的饭堂离她们房间有些远,青雅两条腿又累了一天,所以懒得跑这么远去借,也就不由地发愁了。
“我有一件旧裙衫,你看可以的话,我可以借给你。”而月如水听了青雅的话,知道对方在郁闷什么后,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裙衫。
裙衫同月如水现在身上穿的别无二致,素白一套,但细节处绣有鎏金暗纹,整体简约又不失美观。
“真的可以吗?”青雅没想到月如水会借她衣裙,两眼瞬间放光,“月仙长!太谢谢你了!木嘛!”
青雅抱住月如水,朝人脸上热情亲了口,随后捧着衣裙去洗澡。
很快,浴堂里,哗啦啦的水声传出。
而月如水还愣愣站在原地,好一阵,方才慢慢回神,然后看了眼浴堂方向,深吸一口气,旋即又无奈吐出。
真是无所顾忌。
月如水忍不住在心中说。
说罢,她又盘腿坐到床榻上,闭眼调息。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青雅才从浴堂里出来。
她浑身冒着热气,灰扑扑的脸已经洗了个干净,露出原有的容貌,像个红苹果。
青雅的脸被水蒸气蒸红,一整个红扑扑的,像个漂亮的红苹果。
月如水睁开眼,在看见青雅的刹那,无声在心中形容了两次。
第二次,还默默在“红苹果”前加了个前缀,却不自知,只默默盯了会儿青雅的脸,随后目光下移,看向自己穿在青雅身上的那件新裙衫。
裙衫有些长了,拖在青雅脚下,瞧着有些累赘。
“这裙衫不合适的地方,你可以自己改改。”月如水启唇,同青雅说。
青雅闻言,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随便改你裙衫,你以后再穿,会不方便。”
月如水:“不会不方便。这裙子我送给你了。”
起初是借,后来是送。
青雅想了下,以为月如水是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裙,思索两息,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仙长了。”
她两眼一弯像两抹月牙。
月如水眸光顿了顿,随后收回视线,继续闭眼调息。
调息时,青雅坐到了她身侧的另一张床榻上。
青雅用房间里的传讯符同船上的侍从讨了针线,然后修改月如水送她这条裙衫的尺寸。
修改的间隙里,青雅开始想剧情的事。
从头至尾,条分缕析,末了,青雅最在意的还是那批要捉宣铃的死士。
有关那批死士,青雅早就该忘的、不该忘的,都忘了个干净,所以一时叫她琢磨出个答案,她也琢磨不出来。
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
只能暂定死士口中所谓的“陛下”。
“在想什么?”就在青雅琢磨皇帝捉宣铃动机时,月如水忽然开口,把人吓了一跳,手里的缝衣针也一个情急,扎错地方,扎进了自己手里。
“嘶——”青雅吃痛,手一抖,下意识想丢了手里的针,但接着又怕针上的血弄脏了裙子,于是又两根手指捏着针,然后将血流个不停的那根手指放在捏针那只手的掌心上方,保证不让一滴血脏了裙子。
“给我吧。”而月如水见状,也连忙从床上起来,接过了青雅手里的缝衣针,放好,然后在储物袋里翻出止血的药和包扎的用具,给青雅处理伤口。
“忍一下。”月如水一只手捧住青雅的手,一只手捏着瓷瓶,轻轻往青雅手指上倒止血的药粉。
药粉洒下,落在伤口上,眨眼融化,伤口处传来细密的刺痛感。
青雅忍不住哼了声,旋即咬牙忍住,憋得额角开始不住冒汗。
汗珠沿着鬓角淌下,月如水注意到,不着痕迹施了一个小术法,拂去青雅脸上的汗,让人能好受些。
“所以方才,你是在想什么?想这么出神。”月如水开口问青雅,转移对方注意力。
青雅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汩汩冒血的手指上,闻言,短暂分了下神道:“在想小殿下的事……在想陛下为什么要抓她。”
月如水问:“那想出什么答案了吗?”
青雅摇头:“时间太久,想不出什么了。”
若是十三岁的她,兴许还能记得后续剧情,但十九岁的她,能记得女主名字,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时间太久……”而月如水听了青雅的回答,给青雅包扎的手一顿,旋即又当做无事发生,继续给人包扎。
时间太久……
正常人如果回答月如水的问题,应该是从事情本身出发去分析。
可青雅给出的答案却是,因为时间久,所以她分析不出什么。
有些无厘头。
但这是从月如水的角度去看。
在青雅的角度,这个答案兴许是有理由的。
“呃……因为七八岁时,我脑子最机灵,不管是什么问题,只要眼睛一眨,就能想出答案,不像现在……有点儿笨。”青雅尬笑。
她在月如水动作停顿的刹那,便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迅速找补。
可显然,事情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月如水浅笑望了她一眼,轻吐两个字:“是吗?”
青雅如坐针毡:“是。”
话落,一阵沉默。
月如水帮青雅包扎好,笑笑,没再多问。
青雅却觉得自己不小心漏出的尾巴被踩了一脚。
有种不好的预感……
青雅心里打鼓,闷声继续改裙子。
改好,房间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宣铃还没回来。
青雅也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于是便打算去饭堂找人,顺便吃个饭。
“仙长。”不过走之前,青雅还是要和月如水说一声,“我去饭堂吃饭,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饭堂人多繁杂,青雅想月如水应该不喜欢那种地方,所以想着给人带,也算还这裙衫之情。
可月如水却道:“我同你一起去。”
她要跟着青雅一起去饭堂。
青雅有些意外,但也只意外了没几秒。
因为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有多余的大脑去思考某些“深奥”的问题。
“那我们一起走吧。”青雅等月如水穿好鞋,一起出了房门。
房门外,稀稀落落的人靠在护栏上吹江风。
风带着一丝凉意。
青雅静静感受了会儿,但很快,大脑受胃控制,快步去了饭堂。
饭堂已经没多少人了。
青雅在里边找了一圈,没找见宣铃身影,一顿,最后还是咕噜咕噜的肚子控制了她所有行动。
她去饭堂的窗口从头到尾走了一圈,饭堂的菜已经没多少了,剩下的,瞧着也不怎么样,于是她干脆去煮面的师傅那儿煮了两碗阳春面。
其中,一碗阳春面她饭堂里吃,另一碗阳春面,她同煮面的师傅讨了一个术法加持、保存食物的食盒,将面放了进去。
这碗阳春面是她给宣铃点的。
她方才在食堂里没瞧见宣铃的影子,担心宣铃可能没吃饭,就在船上某个角落躲着吹风,所以便给她点一碗面带回去。
回去后,宣铃若是没吃晚饭,那这面就正好给她;若是吃了,那青雅还能再吃第二碗。
“月仙长。”一手端着面,一手提着食盒,青雅看向在食堂另一边打饭的月如水,走过去。
月如水的餐盘里简单放了两道小菜,她不是什么挑食的人,打了饭,又盛了汤,就和等她的青雅一起,找空位坐下。
坐下后,青雅埋头直接进面里开吃,对面,月如水忍俊不禁看了会儿,随后也慢慢拿起筷子,缓缓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二人静静吃完所有面/饭,方才停下筷子,一个靠倒进椅子里,一个不疾不徐将所有碗筷都整理到一起。
“青雅姑娘。”整理好碗筷,月如水抬眸望向对面半个人瘫在椅子里的青雅,开口:“你跟着我们去盛安,真的一点也不怕危险吗?”
宣铃在时,月如水鲜少说话,或者发表什么意见。
因此上船前,月如水也没问过青雅,有关她要同她们一起去盛安的任何想法。
“不怕。”而青雅听月如水忽然问起这个,慢慢坐直,两手放到大腿两侧,撑着椅子,“同小殿下,还有月仙长一起走,哪怕我死了,也有人收尸。可若是我一个人走,半道出了什么事,那恐怕就要曝尸荒野,成为山中鸟兽的盘中之食了……”
青雅望着月如水的眼,“所以相较之下,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她给出一个听起来、貌似没什么问题的理由。
月如水垂首笑笑,指尖一动,随后又问:“除了这个理由,就没别的理由了吗?”
她望着青雅。
青雅摇头,正要说:“没了。”
怎料,嘴一张,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当然还有。”
青雅:“……”
青雅:“!”
青雅眼睛一点点睁大,试图捂住自己的嘴,却被月如水轻松按住两只手。
月如水力气很大,她不轻不重握住青雅手腕,青雅没觉着痛,却也摆脱不了对方。
“你对我用了真言符……”青雅敏锐察觉到问题。
月如水没有否认,只问青雅道:“所以你跟着宣铃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从未信过青雅前边的任何说辞,一切询问,只是为了放松她的戒备。
青雅意识到这点,却已经太迟了。
“我……”青雅努力咬着自己的嘴,红唇被咬得泛白。
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果暴露了,被系统检测到,她就会被踢出这个世界,重新开始任务。
“说吧。别抵抗了,没用的。”月如水抬起还未发挥作用的那只手,抚上青雅的唇,随后一点点将人的嘴撬开。
“因、因为……”青雅再也控制不住,但电光火石间,她想出一个应对真言符的好方法。
真言符虽然只能让人说真话,但真话换个角度说,也会与事实有所偏离。
于是,青雅深吸一口气,放松自己,说道:“因为小殿下对我很重要,就算是死,我也要跟着她。”
一句话落在桌上。
月如水静了会儿,片刻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喜欢宣铃?”
她盯着青雅的眼。
青雅回望她,唇抵在对方指尖,微微一动,“是。我喜欢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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