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楼,占地数亩,临街的东南西北中五楼鼎立,均是三层高低错落,各楼之间有飞桥连接,明暗相通。
五栋楼宇之间是亭台楼阁,坐落在溪流山石间,曲径通幽,流水淙淙,锦鲤在荷间游来游去,岸边种植奇花异草。
三人坐在凉爽的八角亭里,陆令则看着棠妙卿,她端坐在那,眉目动人:“汤里面加了燕窝,还有,这道青菜炒鸡枞菌,特别鲜,你尝尝看。”
棠妙卿端起白瓷小碗,把棕色的鸡枞菌送到嘴巴里,鲜香满口。
陆令则看着她吃完,不由得笑了笑。
棠妙卿抬头,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有笑啊。”陆令则道。
棠安吉在旁边百无聊赖:“你明明笑了,我都看到了。”
棠妙卿拿着汤匙搅拌甜汤:“亏得有安吉在,不然你又要说我无理取闹。”
她这话说的傻气,陆令则见她瞪大了眼睛,又笑了笑,叹口气:“我高兴,还不能笑了?”
面前的表妹是神妃仙子,阖家都知道两人定了亲,只她还是像平常一样对自己,这也不好直接问她。
棠妙卿冷哼一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还以为你整日读书,怎么也浸染了一身书香。还是这么跳脱不着调!”
好容易出来一趟,三个人吃饱喝足,沿着园子里高低错落的石头小径向外走,迎头遇上了一行人。
棠安吉眼尖,认出来是江夏郡王,陆令则倒是时常见到萧明德,他忙带着两人上前见礼。
萧明德与吏部尚书高琨刚吃完饭,他笑着转头道:“高大人,这位是太子侍读陆令则,另外两位是棠文怀大人家的双生子,之前我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高琨蓄了一把胡子,修得很齐整,他瞧了两眼棠安吉与棠妙卿:“都说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他俩差得很多啊。”
萧明德见棠妙卿肌肤玉润晶莹,笑起来梨涡浅浅,胸前挂着个翡翠平安结,在日光下晃来晃去,竟有些勾人心魄,道:“你们去吧。”
陆令则笑着说:“下官冒昧,小王爷与高大人先请。”
萧明德淡淡一笑,不欲多言,示意他们先走。
陆令则道:“不敢打扰小王爷与高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三个人急忙向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高琨的大嗓门:“那位是太子的侍读郎?听说定了亲,就是刚才仙女儿似的小娘子?”他慨叹,“如今各家将小娘子与小郎君养得都很好,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似的。”
萧明德本来请高琨吃鲍鱼,鲍鱼肉质饱满,入口腴润醇香,不想遇见了他们兄妹。
前些日子陪着庆王妃去桐阴古寺上香,棠文怀为官无所建树,治家倒还行,一家子嘴严,并没有四处乱说,让他另眼相看。
萧明德本来吃得心情不错,现下竟觉得如噎在喉。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倒是没听说过,高大人消息灵通得很,这都知道。”
高琨哈哈大笑:“有同僚想跟棠大人提亲,棠大人给拒了,说是他家的掌上明珠已经有主了,这事我倒是听说了。”他感叹道,“年轻的小儿女们,看起来挺不错,还是亲上加亲。”
萧明德出了大门,天上乌云遮蔽,看不到太阳,他看着棠妙卿走远的身影,眼睛眯了眯。
再说棠妙仙解除禁足后,倒是懂事许多,对棠文怀嘘寒问暖,对弟弟妹妹也关爱有加,跟先前一对比,判若两人,倒是让陆氏心里忐忑了几天。
全府都知道棠妙卿与陆令则交换了庚帖,有陆氏盯着,棠妙仙再是心热,也不敢轻易造次。
赵姨娘心里活泛,这个不成总还有下一个。自从王姨娘进门,棠文怀还是会偶尔过来,但心思明显不在她身上了。
水灵的新苗刚冒头,难道棠文怀还耐烦守着一堆早打蔫的枯草磨牙么?
好不容易把棠文怀拉到自己屋里住了一晚,赵姨娘便趁着温存之后,撒娇吹上了枕边风:“老爷,这次福康公主在西山纳凉消暑,夫人接到了宴请的帖子,不如求夫人带着妙仙一起去?如今这孩子也忒懂事了,让她跟着出去散散心吧。”
棠文怀本来就对长女禁足心存愧疚,第二天便寻了个由头,对陆氏道:“机会难得,你带着她们两姐妹一同去走走,哪能总在家里待着不见外人?”
陆氏知道是赵姨娘的主意,不过是多带一个罢了,倒也无妨,便点头应了。
话说当今天子第三女福康公主,生得花容月貌,颇得圣心宠爱。她沽恩恃宠,公主府内过得铺张奢靡。
福康公主心中也很清楚,要想保住她在圣上心中的地位,恩宠不绝,皇上必须要春秋康健,国祚绵长才成。
偏偏如今的圣上沉湎酒色,只恨白天太长,夜晚太短。
宫中三千佳丽都是老面孔,圣上早就看腻,觉得不新鲜了。
司礼监的郭海正深谙圣上的嗜好,竟从宫外的鸡儿巷寻来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娈童,偷偷留在宫中秘玩。
圣上虽说是天子,到底不敢太过张扬,他将两个娈童安置在福宁殿不起眼的两间值房内。
娈童自诩得了天子的恩宠,有恃无恐,对殿内众人俱都不放在眼里,十分狂妄。偏巧庆王萧琮进宫请安,撞了个正着。
庆王萧琮是圣上的亲兄弟,见两个娈童皮薄肉嫩,在值房门口搔首弄姿,直气得七窍生烟。
萧琮恨不得将两个娈童杀了,他忍着气,进殿给圣上请安。圣上吃了丹药,浑身燥热,殿内四角堆了冰,寒气一点点弥漫出来。
萧琮坐定,小太监奉上了茶盏,他接过刚要喝,一眼瞥见盖碗上绘制了春宫图:一对妙龄男女□□,少女双手扶着山石,回过头对身后的少男大送秋波,直让萧琮大倒胃口,对侍立在侧的小太监吩咐:“再给我换一个茶盏。”
小太监以为他不喜金骏眉,赶紧换了他平日喝的龙井过来,萧琮接过茶盏一看,仍是一副淫邪不堪的春宫画。
他看了看皇帝,皇帝正眯着眼,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薄如卵膜的茶杯,茶杯光泽典雅,上面的红男绿女毛发毕现,是景德镇的极品瓷器。
萧琮心内觉得无比荒唐,一国之君就是看着这些处置国家大事吗?他看着圣上,感觉这个人亵渎了国家社稷、庙堂重器。
当下也顾不得君臣礼数了,拉着脸跪下,规劝圣上不要沉湎女色:“陛下身为天下之主,当以国事为重才是!定要远佞臣,亲近贤能之人。若是败坏了祖宗基业,你我就是万死也不能赎罪啊!”
圣上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庆王:“亲贤臣?远佞臣?你说说哪一个是贤臣?哪一个是佞臣?”他细细端详着茶盏上活灵活现的春宫画,“文武百官,个个都是我朝的肱股之臣!不过是几只茶盏,倒是让你将朕一竿子打成了昏君。”
庆王忍着心内的火气,苦心劝谏,最后惹得龙颜大怒。二人在殿内大吵一架,就差大打出手。
郭海正心中得意,倒是宫人们吓得心惊胆战,只闷头不语。
亲兄弟都规劝不得,朝里的大臣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太医每次把脉问诊都是宛转劝诫“皇上须得以龙体为重,定要暂避房事。”
任凭谁劝都圣上都听不进去。天子虽说自个儿是真龙转世,说到底也是一具肉身凡胎。他日夜寻欢作乐,纵使参茸贵细滋补着,也难保金刚不坏之身。
太医院有心无力,圣上就显出颓败之相来,精神头一天差似一天。
太医治不了天子的病,郭海正便不知打哪弄来了个道士,名叫张九维。
郭海正将张九维领进宫,说是世外高人,深谙阴阳调和**,每日进献三枚金丹,倒是让圣上又生龙活虎起来。
福康公主知晓后,恨得咬牙切齿。先帝就是笃信道教方术,终日服用妙药仙丹,不但没有延年益寿,反倒一命呜呼了。
眼前圣上又要步先帝后尘,听信邪佞妖道之言,这可怎么得了?
刚开始那阵子,福康公主每次进宫请安,都细细查看圣上的面色,确实红润有光。正因如此,圣上自以为身体康健,整日躲在后宫不理国事。
太子萧惇一向谨小慎微,他韬光隐晦,最怕圣上对他起疑心,凡事都不敢出头做主,太子府詹事等人心急如焚,恨铁不成钢。
朝堂上遇事不决,拖延到火烧眉毛的地步,竟都找庆王拿主意。
这日,福康公主进了宫,看圣上不思饮食,脸上竟然略显浮肿,她心头焦躁,面上还是笑道:“父皇夜间睡得怎么样?还在为皇叔的事儿生气呢?”
圣上心火一直下不去,心中很是不受用,他一脸惝恍憔悴:“打狗欺主,萧琮虽说是朕的胞弟,但他成心与朕作对,全然没有爱朕之心,如今是半点兄弟情分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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