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童不过五六岁大，生的圆头圆脑，扎了两个丸子头，大眼薄耳，灵秀可爱。
见他这个发型，再看他像模像样行礼，玉桃忍俊不禁，不知不觉掐了嗓子，半蹲下身，与那小童打招呼，“小道长~，不上香就不给住吗？”
李莲生，“……？”
人家也没说不给住啊。
少爷无语。摇了摇头，退后两步，与二人拉开距离，转头打量这座山顶小观。
一间主殿，两间配殿，中央天井小广场，烟雾袅袅燃着一尊天公炉。
麻雀虽小，也算五脏俱全。
坦白说，因那阴山婆之故，他对本地‘高人’都有质疑——那邪魔如此猖狂，本地‘正道’需得无能到何等程度，才能令当地官民一致畏然缄默？
‘大约都是普通凡人吧……’
李莲生暗想，不过无妨，东西为真即可。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天公炉上。
所谓‘天公炉’，乃专供天上玉帝所用，其为三界主宰，旁人若敢盗用，视为僭越。
……应该也没谁敢夺他香火、阻他香路。
少年勿自沉思，旁边女郎还在与孩童玩闹。
那小童年龄幼小，童稚天真，未察香客口中漏洞，努力思考一阵，才认真答复，“善人，要给功德金的。”
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小大人似的，十分可爱。
玉桃险些笑场，努力忍住，立刻低眉掩面，做泫然欲泣可怜状，“可是，姨姨没有钱呀~怎么办啊？小道长？”
她装模作样，忧郁哀叹，“唉……眼看天都要黑了，外面还不知有多少危险，难道小道长当真如此狠心，要把我们赶走吗？嘤……”
小童睁大双眸，震惊错愕，不知所措，下意识求助看向观内，却不见师长踪影。
没奈何，他只能自己应对，磕磕巴巴，努力沉稳，“可是，可是你们看上去一点也不穷啊……”
正在这时，李莲生看到一位青衣人从观里主殿匆匆而来，头戴三山冠，腰悬阴阳配，显然是观中长辈。
大概是察觉这边异常，前来救场。
李莲生向他微一点头，拱手一礼。
青衣人停住，迟疑的拱手作揖，这一停顿，他便听到玉桃嗲里嗲气的声音。
如此明显的夹子音，怎么看也不像在欺负孩子。
他立刻不急了，反倒背着手，踱步退入天公炉后，饶有兴趣的观察小童反应。
玉桃尚不知人家家长已至，还在哭唱表演，“嘤嘤嘤~小道长——人家钱包被偷了，不然怎么会到道观来借宿？”
小童，“……”说的好有道理。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又看向观里，可惜香炉宏伟，完美挡住师长身形。
小道长无人求助，只得自己应对，期期艾艾糯糯哄，“你，你先别哭呀，我，我等下问问师父……”
香炉后，青衣人轻轻一叹，无奈摇头。摇着摇着又笑了。
虽然三言两语被人诓骗，但保持善心并非坏事，而且，孩子还小呢。
山门前，小童将手中线香分成两缕，每人三根，踮着脚尖递给二人，可可爱爱叮嘱，“既然两位善信来了，就请先给祖师爷上个香吧。听说祖师最是心软，若是遇到困难，说不定能帮你们一把呢。
对了，——上香前要先净手哦。”
奶声奶气真可爱~
玉桃心都要化了，亲热的摸摸他的小脑袋，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荷包抖了抖，抖落出几颗纸包糖块，甜声道，“那就谢谢小道长吉言啦~对了，我这还有一些糖块儿，送给你啦~。”
虽说随身携带是为哄毛驴马匹，但物品本身并非卑贱，送给孩子也不算羞辱。
一听糖块，小童瞬间双眸点亮，甜甜道，“谢谢善人！祖师一定会保佑你的！”
玉桃莞尔，接过两缕线香，分了李莲生一缕，正要上前进香，抬头一看，却见小广场上石雕的天公炉旁走出一人，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也不知来了多久、又看了多少。
小道童也看见了他，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师伯……”
两只小手轻轻抓起两颗糖块儿，悄悄藏到背后，他心虚的低下头，肌理薄透的双耳充血通红。
青衣人向玉桃拱手一礼，缓步过来，在小孩脑袋上轻敲一下，摊掌面前，语气微沉，“拿出来。”
小童瞬间眼泪汪汪，仰头可怜兮兮望向师伯，软声央求，“师伯……”
玉桃有些看不下去，欲言又止，想要劝说，李莲生却轻扯她一把，把她拽到一边，低声警告，“勿要多事！”
玉桃喜爱幼崽，对可爱之物更易心软，李莲生知道，她并无恶意，随手送他糖块，也只为投喂……只是，那小孩如此轻易就接受了，确实该好好教育。
师伯语气更加严厉，“拿出来！”
小道童，“QAQ。”
小童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的交出糖块。
青衣人接过纸包，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安抚，“香客姐姐喜欢你，心疼你，所以才送你礼物，你谢姐姐是应该的。
但你是我们山门的守门人，应该公正严明才是，怎么能轻易收香客礼物？”
“师伯……我知道错了……。”小道童可怜巴巴，眼泪汪汪，视线忍不住往他手上飘。
青衣人莞尔，剥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柔声道，“这次就算啦，姐姐是一片好意，不可辜负，下不为例知道吗？
这糖师伯先帮你收起来，以后你每天都可以来找师伯要一颗，直到吃完，记住了吗？”
“知道了~！谢谢师伯！”小道童瞬间眉开眼笑。
师伯莞尔，叮嘱，“记得太阳下山就收桌子了哦。”
“嗯！我知道了师伯！”小童响亮的应了一声，见玉桃还在看他，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道，“谢谢姐姐~！吸溜~”
腮帮被糖块顶起，鼓鼓的，像只圆润的小仓鼠。
青衣人跟着转身，礼貌点头致意。
玉桃耳根发烫，勉强笑了下。
‘还是脱离群众太久了啊……’
‘刚才举动，确实缺乏考虑。’
‘……怎么能给小孩子，送吃的呢？’
就算是她，小时候也曾被千叮咛万叮嘱，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呢，更何况在古代……
‘真是，太不应该了。’
玉桃自我反省，觉得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合时宜，决心以后要更加谋而后动。
她不由低下头，眼眶微热，轻声道，“抱歉。”
只是……稍稍有点难过罢了。
“姑娘何错之有？又何必道歉？我巴不得所有人都能如姑娘一般喜爱他们。”青衣人淡声道，“而且，命他在此迎来送往，本就是趁机锻炼胆量、训练交际、顺便增长见识。
各式香客见得多了，日后下山才能随机应变，明辨是非，不怕怯场。”
“对了，二位善信要供奉祖师？请跟我来。”
才发现前面的【~】符号，全都给我和谐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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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山门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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