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入了化学实验室所在的教学楼，在一楼寂寥的大厅一前一后走着，前方的沈医生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中，不仅反常的安静，脸上神色也是无声的变了又变。
相较沈医生浮于表面的挣扎与释怀，竹觉就显得平静的多。即使现在身边无人，嘴角的弧度也没发生过改变，只有眼神，细竖的瞳孔不断收束，像是要把视线中的白发男人锁在眼中。
“骄骄——”
突兀的呼唤打破了寂静，竹觉和沈医生同时停下脚步，看向前方推着推车欢脱奔来了的郑派，竹觉认出，他车上的作品还是昨天那一个，只不过原本穿在模特上的皮革被脱下了。
不同的是，今天郑派不是一个人，嘉寿步伐懒散的跟在他身后，同样朝竹觉走来。
“今天你们又去哪里玩儿？”终于逮住人的郑派，倚靠在推车上紧盯着竹觉问。
竹觉没回答，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嘉寿。
嘉寿会意，主动解释：“这虚鬼搬不动人体模型，用一顿午饭换我帮他。”
说到这，郑派不由扼腕：“这一顿顶我半个月啊！”
这栋楼算是学校里的老楼，并没有电梯，郑派要借用的模型和化学实验室同在六楼，以他的身板，将模型搬下来确实是难以为继。
“又是为了你的新作品？”竹觉的目光落在了郑派推车中的皮革纹样。
郑派点头：“就是骄骄之前看过的那个作品，其中一部分就是这些雕花的皮革，骄骄觉得如何？”
竹觉弯腰拿起几片皮革，细细看了一会后，也没做点评，只是道：“你觉得那假人模特不够用？”
“还是骄骄懂我的艺术。”郑派笑容满面：“礼服的话，还是要根据人体的肌肉走向设计更有美感……”
“行了。”
见郑派又开始摆弄他的“艺术”，嘉寿不耐烦的打断：“你们是要去化学实验室吧？那走吧，我都饿了，早收工早开饭。”
郑派：“果然学艺术门槛还是太低了。”
嘉寿斜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郑派没应声，看上去不是不想嘲讽，而是今天确实有求于嘉寿。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那？”沈医生突然开了口，他皱眉看着双手插兜的嘉寿。
嘉寿哼一声：“我不仅知道你们今天打算去实验室，还知道你们接下来还要去游乐园，最后……”
“闹鬼的几个地方早就众所周知。”竹觉转头看沈医生，意有所指道：“可能只有沈医生这个‘外来者’不清楚。”
“是呀是呀。”郑派也附和：“不过我只知道五个地方。”
说着，几人就走上了楼梯。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刚才在楼下还气温适宜，越上楼，体感温度越来越低了，并且还能感受到不合理的潮湿，滴滴的水声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就好像顶楼的天花板上在不停漏水。
“我怎么感觉……有点热。”嘉寿扯了扯本就变形汗衫领口，脸颊有红意：“你们不觉得？”
竹觉没有说话，看向其余两人。
郑派搓搓鸡皮疙瘩：“我只觉得冷，这里空调是不是给的太足了？”
嘉寿：“这里明显没安空调，而且我热。”
沈医生看上去倒不怎么受影响，他思考三秒后，镇定道：“随着海拔上升，气温也会降低，这很合理。”
嘉寿：“可是我热。”
竹觉看向沈医生，挑眉：“沈医生当真这样博学？”
“哈哈……我开玩笑的。”沈医生尬笑两声，然后擦了擦冷汗，上楼的步伐也虚浮了起来，显然是老毛病犯了，想到自己又即将面对恐惧。
竹觉勾唇，大跨了两步，走到了沈医生前头，道：“沈医生这次可以不用害怕，受害者很完整，并且能无障碍交流。”
沈医生沉默几秒，点头：“那很罕见了。”
“喂……”嘉寿此时热得都有点不对劲了，他吞了吞口水，看着神情还是自然的三人，忍不住发问：“你们真的没感觉？就……很热，很躁，感觉心里有火在烧一样。”
别说汗湿的后背，嘉寿的手臂都在不断冒汗珠，与滴汗不落的三人形成鲜明对比。
“体感温度确实偏低，嘉寿同学这样确实反常，但是……”
沈医生看着他坚实的臂膀，又想到他反常的气力，真诚道：“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郑派只担心一件事：“那你还能不能帮我搬模型。”
竹觉倒是没什么表示，只道：“这里确实不对劲，我们动作快点吧。”
嘉寿看上去有点神志不清了，见竹觉开了口，他几乎下意识往那边凑，一边凑还一边呢喃：“我怎么感觉骄骄身上就很凉快……”
竹觉快走几步，没给嘉寿凑上来的机会，沈医生这时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嘉寿，目光缓慢下移。
然后，沈医生就和嘉寿的第二个头，隔布对视上了。
措不及防。
“……这显然不对。”沈医生白脸都黑了。
竹觉闻言要回头，却被沈医生一把扼住后脑：“乖，收起好奇心，不然长针眼。”
竹觉失笑：“怎么？沈医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你就不会长针眼？”
沈医生一脸严肃，挟着竹觉快步远离嘉寿，边走边道：“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有些画面说忘就可以忘，但你不一样，你一定会过目不忘。”
竹觉认真思考后：“言之有理。”
“不过，他要真有事我们也不好袖手旁观。”
沈医生脚步一顿，正要开口，身后就传来一声尖锐爆鸣。
“靠——！”
后方的郑派终于发现了异常，他颤抖的手指指着跪伏在地上气喘吁吁满脸潮红的嘉寿，直接崩溃：“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脏了！”
说完，他尖叫着捂着眼睛跑进了卫生间，开了水龙头就冲眼睛。
嘉寿此时已经软倒在地，但猩红的眼还死死注视竹觉的背影，看着那一大片白色带着竹觉远离自己，扣在地面上的手暴起青筋，将身下瓷砖抓了个粉碎。
就在这时，一缕凉音在身后响起。
“需要不需要我来帮你？”
一只青白的手，从后抚上嘉寿汗湿的背。
“不要害怕，不要害羞，忠于你的身体……”
嘉寿本就不清晰的神智，在一句句幽幽的诱哄中逐步溃散，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一股甜美的香气钻进鼻腔。
同时，响起一句铿锵有力的呼喊，将他瞬间拉回现实。
“嘉寿，就是现在！”
只见一个松软面包像个炮弹一样朝嘉寿门面袭去，嘉寿浑浊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几乎没有犹豫，掀飞了身后缠来的男鬼，手脚并用朝着那个飞来的面包扑去，并且用嘴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面包。
被掀到天花板的男鬼：……
丢出面包的沈医生，见嘉寿啃上面包后就回归正常了，便也放心的移开身躯，让竹觉看清来者。
竹觉手上还拿着那个面包的包装袋，他没有看前方撕咬面包的嘉寿一眼，而是看向那个漂浮在空中的男人。
那张眉眼颇有些阴柔的脸，也正巧打量着竹觉，除却乌黑的唇色不谈，他确实生了副让人容易产生好感的温柔模样，衣领大大的敞开着，端得一副风流姿态。
“按脸来说，你应该可以。”
男鬼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竹觉，目光从他巧夺天工的脸移到俊逸的身姿，神情逐渐不解：“可为什么，我就是对你没有一点反应呢？”
沈医生一把挡住竹觉，一向乐于给人答疑解惑的他，这次却神情沉重的驳斥：“这是你该问的吗？”
男鬼眯起眼。
见人挡在自己面前，竹觉勾唇，在他耳畔轻轻出声。
“这是沈医生第一次成功克服恐惧，在鬼面前保护了我呢。”
沈医生：“情况不对。”
竹觉：“哪里不对？”
沈医生眼神坚毅：“他是色鬼。”
竹觉抚掌赞叹：“眼光毒辣。”
对于两人明晃晃的议论，男鬼神情淡淡，看上去并不在意。
天花板上的水声停了许久，他缓神，又看向了差不多啃完了面包的嘉寿，微微抬起手，水声又起，嘉寿的动作也是随之一顿。
“余裘飞。”
这一声突兀的呼唤，不仅打断了余裘飞的动作，地上的嘉寿也是神情一恍，略有些迷茫的抬头看向他们。
竹觉侧身上前，对上方的余裘飞道：“打搅，方便问几句话吗？”
余裘飞点头：“不方便。”
竹觉：……
“要不你稍等，等我完事再问。”说着，余裘飞又把手伸向地上的嘉寿。
沈医生看不下去了，制止他：“同学，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冤屈，但这里是绿色健康频道，你再这样要判你违规了。”
余裘飞这才看向沈医生，好像才发现有他这个人似的，他收回手，不解：“违规？”
“意思是我有错？”余裘飞微微蹙眉：“这我就不明白了，我只是一个热爱互帮互助的好青年罢了，死了成鬼都不作恶，帮帮同学怎么了？”
沈医生：“……你等等，我先思考一下。”
“没你他需要你帮？”竹觉一语扼要，他抬手拍了拍身前沈医生的小臂，示意他让开。
“能说说是什么原理吗？”竹觉抬眸看了眼，滴答声不断的天花板，又问：“你把药剂溶进水管了？”
余裘飞：“我只是按照操作规范处理了化学废水和废气，鬼知道这管道还漏，再说你怎么就能断定那些废弃物有催.情效果，你看除了嘉寿，你们不都没事。”
“他也认识嘉寿。”沈医生微惊。
竹觉淡道：“就是因为只有嘉寿受影响，所以才断定和你脱不了关系。”
余裘飞深吸一口气，随后摆手：“算了我懒得和你掰扯，人我是睡定了，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人都死了，你们有本事再杀我几遍。”
沈医生：“……不要脸。”
“那能打个商量吗？”不知什么时候冲完眼睛出来的郑派，对余裘飞道：“让他先帮我把模型搬下楼。”
余裘飞眯起眼：“我看上去很傻吗？”
“难为我苦守处男身至死，如今终于蹲到了人，放跑了这一次我还能有机会？”
“这……”郑派挣扎一秒后，妥协：“行吧，那你轻点，要留他点力气帮我搬东西。”
地上恢复了一丝神智的嘉寿：“……发生什么了？”
余裘飞勾唇一笑，手指微动，朝嘉寿飘去，越靠近嘉寿，嘉寿的眼神越发迷瞪。
“难道真就这么放弃嘉寿同学了？”
沈医生看向竹觉，见他也一脸冷静，略急：“这不合适，这情节明显不能发生在这里。”
说着，他一顿：“如果实在要发生，那我们还是回避的好……”
“沈医生别急。”
眼看一场案情要发生在面前，竹觉也是屹然不动，微垂的眼扫过在场众人，然后对沈医生接着道：“你不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吗？”
沈医生愣住，几秒后，他悟了，若有所感的看向楼梯口。果不其然，在余裘飞即将碰到嘉寿的那一刻，那个熟悉的身影也直直冲了出来。
“余裘飞！放开他！”
七个受害者大概对应七宗罪[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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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余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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