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之一路上见过太多的怪物,他们身材远远比正常人要高大很多,皮肤粗糙,宋知之拿着刀狠狠地刺过去,只能在他们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并不显眼的白痕。
她提着裙子,仓惶地奔跑,又想办法勾起他们内心深处的最后一点人性,宋知之胡言乱语,编了一个凄惨的身世套在自己的头上……那个时候,宋知之满脑子想的都是活下去。
她一定可以活下去。
就像是打游戏一样,以局外人的身份,找到其中的弱点,然后一击毙命。
可是宋知之却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普通的游戏,更加精准地来说,这个世界才是最大的怪物,它张开血盆大口,试图一点一点地将外来者吞入腹中,同化,然后变成一滩烂掉的肉泥。
女孩早已经走远了。
在她站立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磷粉。
宋知之的手中还被塞了个铁制的盒子。
朱砂粉,还有铅粉都是有毒的,并且极易被人体所吸收,女孩口中说的将这些粉末敷在脸上可以保持容貌娇艳,这也是真的。
但是宋知之同样知道,或许在拥有美丽的同时,她们也不得不忍受身体上的异样,以及更加短暂的生命,她们如同蝴蝶一般轻盈美丽,连最简单的行走看上去都摇曳生姿,但是她们大部分如同蝴蝶一样短寿,易碎,稍微碰一碰就会全部碎掉。
好巧,如果去询问她们的话,大概率都会从她们的口中听到对蝴蝶的赞美,用短暂的一生去得到的美丽,真的值得这样赞颂吗?
宋知之甚至不敢呼吸,怕将这些有毒的粉末吸进肺腔,急着把铁盒子关上。
外面仍旧是一大片美丽的花园,大把大把的玫瑰花竞相开放,宋知之看着窗外来往的人形形色色,但是只有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一类非常神秘的人会穿着黑色的长袍,他们会拖着巨大的木桶,将里面的一些废弃的,也就是所谓的花肥塞到泥土下。
这种娇气的物种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无法触碰,不可以随意采摘,还需要固定的养分,它们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美丽。
宋知之低声嘟囔道,“如果我是公爵的话,迟早要把这些东西给拔了……只能看,一点用处都没有,还得浪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
宋知之低声道,脑子闪过一道灵光,“不对,那些人不对。”
伯爵府邸中,能长期待着的,各有各的特别之处——就比方说,那些手指纤长灵活的摘花者,还有她们的老师,一个似乎被风吹一下就能重重摔倒在地上,像蝴蝶一样轻盈美丽的女人,还有旅馆老板的肚子,也不正常地向外凸起。
她们才是最适合生存在伯爵府邸中的,他们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并逐渐开始变得如鱼得水。
宋知之一直看着那些玫瑰花,直到夜幕彻底降临。
她看到那些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小心翼翼地从桶里舀起一勺肥料,浇在花的根部,花瓣莹润饱满,就像是吸饱了足够的养分,沉甸甸地往下压。
宋知之看到他们之间被铁链所捆住的双手,也看到了他们麻木的眼神。
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最终确定,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异样,他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人。
旁边似乎站着几个监工一样的人。
他们挺着肚子,手里挥舞着鞭子,“快点干!都卖力点,你们并没有进化成功,你们就是最普通的人,如果再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还要你们干嘛?”
要是有人偷懒,那几个监工也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他们会一鞭子打在他们光裸的后背,甚至还会侮辱意味非常重地打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一道道伴着血地痕迹。
挨了鞭子的人痛地大喊出声,甚至躺在地上打滚,那些快要腐烂的皮肉沾上淤泥,那些伤口就更难好了。
不过这也正是他们的目的。
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除去那两个监工,其他的都是残次品,是进化失败的产物。
他们活着,能干的只有一些微乎其微的活,和驯养他们的价值相比,那简直不值一提。他们死了,他们的尸体会被做成新的花肥,然后,埋进玫瑰地里。
他们不值钱,但是由他们孕育出来的玫瑰花非常地有用。
那些玫瑰花在血肉的滋养下,花苞更加地大,花瓣也非常饱满,连香味也非常特别,很适合用来做贵妇专用的面膜,滋润皮肤,这可是和那些有毒的铅粉,朱砂粉根本无法相比的,朱砂粉和铅粉用多了会让一个人渐渐衰亡,但是玫瑰花瓣不会——它只会让人由里到外焕发光彩,根本无需透支生命。
宋知之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事情——如果那些爱美如命的小蝴蝶们知道了玫瑰花的神奇用途,会不会飞蛾扑火地摘下它们?
随即,宋知之又被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给逗笑了,她们不会知道这些,蝴蝶们因为长时间的挨饿,接受有毒化妆品的摧残,她们的身体一惯都非常虚弱,她们已经习惯了早睡,熬夜对她们而言是一件奢侈品。
或许她们知道了,可是却还是不得不忍痛放弃这些,这不是她们能够使用的东西,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看上去是一样的,但是细究起来却截然不同。
夜幕沉沉,眼下的一切看起来都在井然有序的发展,没有任何人想要逃跑,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其中一个监工笑起来,“这就对了,为什么要想着逃跑呢?”
另一个监工也露出了一个充满着恶意的微笑,“或许,他们是认为,外面的世界会比这里更加温和,更加没有压迫吗?这简直是在做梦。”
监工对此深以为然,“是啊,简直是在做梦,我也是从他们这个阶段过来的,那个时候我也天天想着逃跑离开,我甚至还成功了两次,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外面的世界甚至比这里更加残酷,至少在这里,我从来不缺吃的穿的,我牺牲了一部分东西,可我也因此得到了更多,这本来就是一项非常公平的交易,可是外面有什么呢?更加残酷而赤.裸,他们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变得愤怒,伯爵府邸的税收,更是非常高昂的一笔,无论到了哪里,我们都无法逃开。”
“是啊,”监工笑笑,在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同一个人,有着近似的遭遇,“至少我们从来不坑害同类,可是饿急了的人,却连自己的同类也照样啃食不误。”
监工拿着鞭子,监督他们为玫瑰花施完肥后就继续催促着他们离开,“这里是伯爵府邸,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非常体面的人,而你们不是。”
长长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宋知之看着他们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她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因为等下她将会面临一场非常残酷的选拔。
这也是宋知之从他人口中得知的消息,为了得到这个消息,她以装着铅粉和朱砂粉的铁盒为代价,撬开了一个女孩的嘴唇。
因为化妆品用得太快,女孩正因此苦恼,她勤奋地在脸上涂这些东西,可是她却没有正当的途径来补充,她的脸上已经带了病态的红晕,说话间,磷粉簌簌地掉落。
“你说我是不是还不够优秀……我最近吃的太多了,中午竟然吃了番茄,还是一整个,我明明想过只吃其中的一半的,”女孩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无端的焦虑当中,“我天生的骨架就比别人更大一些,就算是瘦到了极致,瘦到皮包骨头,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娇小迷人,更何况我还一点也不自律,吃了足足一个番茄!”
宋知之安慰她,“可是你已经很漂亮了,你的眼睛大而明亮,就像是森林中奔跑的小鹿。”
宋知之小心地组织着语言,明知道说了以后她会不开心,可是宋知之还是纠结着说出了口,“或许,你可以在你的饮食中加入一拳头米饭,脸上长些肉,更能衬托地你可爱一些。”
女孩惊讶的瞪圆了双眼,“宋知之,你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吗?米饭这种东西,是从来不允许被盛放我的餐盘里的,吃完以后,我整个人都会像加了酵母的面团一样,短时间内膨胀开来……我恨不得我全身都皮包着骨头,宋知之,你是不是不想被淘汰,所以才把主意打在我身上的?你想害我!”
宋知之飞快地说,“当然不是……”
还没等到她把话说完,女孩就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她轻盈的身姿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行走时,裙子的薄纱轻轻舞动。
真是美极了。
但是宋知之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午餐,照理是一点青菜,连肉也是在称过体重后,将身材保持最好的那几个女孩可以食用,半个巴掌大小的一片,切地很薄,几乎可以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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